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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的墙

 来来永胜 2019-01-26


川流丨文



老家在离市区不远的乡下,听说老屋所在的大院曾经是个农场,那里房子至今仍是小院瓦房,白墙红顶,蒙着纱的防盗门,镶着插销的雪花玻璃窗。冬天在老家最惬意的事之一,便是搬着一张躺椅坐在院子中晒太阳。眼睛一闭,工厂机器在运作声,铁锨划着水泥地声,孩子们“踏踏”的脚步声,隔壁邻居或低或高的闲聊声,还有鸟啼、猫叫、狗吠……各种声音交织着从四面八方传来,即使就这么坐着,也不觉得无趣。

说是白墙,可早已斑驳不堪。老家的村子里,几乎不用“客厅卧室”这样的说法。背门而视,正对着大门的屋子宽敞明亮,往往作待客和休息之用,被称为堂屋,厨房的叫法挺有意思——锅屋,我曾想为啥不叫它灶屋、饭屋?至于其他的屋子,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叫法,我们是用方向称呼,而厕所并不是家家都有,多在院墙外面。今天不是写老屋小记,关于房屋结构便不再多言。


若坐在堂屋的屋檐下,正对院子,可望见四面墙,锅屋的墙最引人注意。灰白相间,还有些泥土黄星星点点掺在其中,像是用西方油画手法创作的中国写意画,其他各处的墙面都有褪色,大多是上白底灰,只有这一处陈旧得最有尊严。堂屋的屋檐下有两方作支撑用的石柱,一根距门较近,另一根较远。躺椅就放在门和石柱之间,这儿的光线很足,而且冬日晒太阳是极易犯懒的,这时便可将腿敲在石柱上头,很是惬意。说到敲腿,便发现了一件趣事。由于石柱是方形,边角便是易磨损的,但柱身距地面一米多的地方磨损格外严重,造柱所用的水泥、沙石都露了出来。开始我想,一定是大家都像我爱将腿敲在这儿,后来转念一想,这很不合情理,躺椅并不长年放这儿,祖父母年长,势必敲不到这么高的地方。看了看另一根石柱,却没有这样的磨损,相对新了不少。真是有点意思。围着石柱环视一圈,那磨损严重的地方里面的沙子粒粒分明,可摸上去确是平滑。柱身上痕迹斑斑,刻刻画画,颜色有些消褪,可还可分辨出是个什么内容。

此时,我才猛然回忆起,是这根石柱陪我度过了许多童年时光。


幼时,父母去工作,是祖父母把我带到了上学的年纪。上了学后,一到假期,老家是我最爱去的地方。看着这些残留的痕迹,我还记得,那深灰色的用的是铅笔,暗红色的是板砖的碎块,蓝中带白的用的是那种青色的小石子,而较为明亮的颜色是用的粉笔。小时候,我是家中最年幼的孩子,哥哥姐姐上学没人陪我玩,我一个人最爱的,便是扮演老师,也总爱缠着爷爷给我买整盒的粉笔。到了过年的时候,全家的老老小小都会聚集在老家,常常是两张床睡了七个人。玩捉迷藏的时候,石柱也是大家钟爱的一处,石柱并非我一个人的玩伴。祖母一辈子带了许多孩子,先是儿子、女儿,后是我们这些孙子、孙女,也许将来还会再带上几个重孙子。我们对祖父母都有着说不出的依赖,胜过我们的父母,所以大家得了空,放了假,都爱往老家去。奶奶从不会阻止我们在干净的墙面上刻画,因此,堂屋内左侧的墙壁上多多少少都留下了家中成员的点滴:周杰伦留着长发的海报、95年神雕侠侣的剧照、我的贴纸涂鸦……墙上最引人瞩目的是一串串数字,它们无一例外,全部是号码,以前写的是固定电话号,后来添加了手机号。直到现在,这些数字还一直在增添、变化。

另一处有趣的是一列像是尺子上刻度一般排列的短线,长约两厘米,只不过每两条线间的距离都不相同,每条线的旁边都写着一个名字,写着哥哥姐姐名字的是最多的。——这些线,是用来记录身高的!姐姐如今有了一个四岁的儿子,哥哥也已成家,我身高一米六五,他们的线最高的不过在我肩膀的位置。没有我和妹妹的刻度线,很遗憾,这个有趣的记录并没能在我家延续下来。

墙上的故事似乎都是从前的,现在爷爷病了,父亲伯伯各有各的难处,哥哥姐姐多在外地定了居,我与妹妹也离开家乡去读书,即使大家都挂念着老家,但今年的老家却是冷清的,今后会怎样,不知道。可我总存着美好的期待。

因为,奶奶说,会一直守着老家,只要老家在,总归有个可偎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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