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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国产科幻“元”年畅想曲

 朱小猪zzy 2019-01-28

28/01/2019

没有人能回避浪漫,而科幻就是那个写在纸上的梦,付诸于影像的浪漫。我们无法拒绝,因为我们永远对未知宇宙充满好奇,对星际探索充满渴望,因为任何足够未来的技术,都与魔法的吸引无异。


“打开舱门,哈尔。”


“抱歉,大卫,恐怕我不能那么做。”


“哈尔,我不会再和你争了,开门!”


“大卫,这次对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再见。”



1


这是斯坦利·库布里克名作《2001:太空漫游》中的经典场面,一次人工智能的谋杀,一位科幻影史的非人类反派,一场潜藏杀机和人类危机的对话。


这台名为 HAL 9000的超级计算机明确拒绝了宇航员的开门指令,在这之前,他早已用闪着红光的摄像头阅读了人们的唇语,决定抢先行动阻止“计划”失败:用分离舱将宇航员撞向太空,让休眠仓程序出错杀死其中的科学家,并把主角关在舱外。



没人能将这部电影完全弄明白。原作者阿瑟·克拉克说,“如果有人觉得完全明白了电影在讲什么,那一定是我和库布里克弄错了”。


但这不能阻止观众50 年多年来孜孜不倦地提炼着这部科幻电影的闪光点:人类历史的浓缩、描述足够精确的星际航行、对瑰丽太空的意识流想象、更高级智慧指引人类的设定、写实的特效和振聋发聩的配乐,以及一台逻辑陷入悖论因而暴走的超级电脑。


说到底,也没人能将科幻完全弄明白。无论未来技术是否酝酿了一个弗兰肯斯坦式的觉醒宿敌,无论故事的走向最终是乌托邦或者反乌托邦的主题,无论已知文明是超越进化还是崩坏瓦解,或许它们都象征着人类意识里最深层的渴望,还有恐惧。只是,所有的隐喻都无法完全拆解,所有的科幻原则都无法改变宇宙宿命。


但这正是科幻的魅力所在,也是敬畏的源头,最难以理解的事物最使我们发狂。


所以科幻电影,也一直是最受欢迎的电影类型之一。从1902年《月球旅游记》到1977年《星球大战》,从2014年《星际穿越》到2017年《银翼杀手2049》,百年影史诞生了不胜枚举的经典科幻片。当然,无论是哪一个权威榜单,榜首永远是那部“改变了所有电影”的电影——《2001:太空漫游》。


但相对来说,中国科幻土壤单薄,虽然前有刘慈欣的《三体》,后有郝景芳的《北京折叠》,均斩获国际大奖,引发了热议,但科幻文化在中国仍然相对小众,还受到工业水平,文化语境等因素,始终缺少类型化的中国科幻电影产品。



2015年,《三体》的电影正式立项以后,但凡有消息传出,观众便热泪盈眶,“中国科幻元年终于来了”。但是随着电影一再跳票,元年一拖再拖,国人只有一次次失望过后的冷静。


2019年,《流浪地球》抢先《三体》一步成为中国科幻片的希望之子,成为第一部上映的刘慈欣科幻小说改编电影,定档于2月5号。日前,很多城市都已经开始点映活动。


而在春节档与其厮杀的《疯狂的外星人》,宁浩、黄渤加沈腾的组合,也是一部披着科幻外衣的喜剧片,同样改编自刘慈欣的科幻小说《乡村教师》。除此之外,今年还将还有改编自漫画的《拓星者》以及《上海堡垒》等五部国产科幻电影相继上映。


“国产科幻元年”的词条终于又被重提。并且这一次,声势颇为浩大,好像是“来真的”。



2


其实,早在上世纪20年代,中国电影人就开始尝试制作各类科幻影片。


1928年,第一部中国科幻类电影《庄子梦蝶》诞生。时至1939年,上海新华影业公司组织拍摄了中国真正意义上的首部科幻电影《六十年后上海滩》。整部影片由曾指导过《红羊豪侠传》的著名导演杨小仲执导拍摄,当时最炙手可热的两大笑星韩兰根、殷秀芹出演。


影片的调性是滑稽的,它讲述了一个两职员醉后,梦中所经历的诡异人生故事,想象了六十年以后上海滩的情景。其文本表述的荒诞不经,非常具有现代性。比如影片结尾,二人醒来,发觉正身着殓衣,家人围床哀哭,原来两人长卧数日不醒,家人以为已死,正在筹办后事。


随着新中国的成立,陈强参演的《外太空的小太阳》等一系列科幻电影登上大银幕。1958年,田汉同名话剧《十三陵水库畅想曲》也被改编成电影,“可以随时控制雨量”,成为当时片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科幻想象,也成为新中国第一部科幻片。


很多人对《十三陵水库畅想曲》的评价是猎奇,“前六十分钟是一种猎奇,后三十分钟又是另一种猎奇,总的来说全方位的猎奇。”在“年份原浆”的发酵下,共产主义在影片里变成了一件很朋克的事情。20年后,当年的建设者又回到水库,这里已变成五谷丰登、鸟语花香的人民公社。这里已经消灭了三大差别,上月球旅行都已习以为常了。



1980年,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的《珊瑚岛上的死光》上映,海底长廊、海底电梯、海底工厂等充满想象力的画面为观众带来视觉冲击。但我们需要注意的是,这个时候,国产科幻电影制作的工业水平就已经开始显露了。特效简陋,科幻质感粗糙,即使按照当年的时代标准也无法说好。片中还存在很多科学性的低级错误,当时一位著名科学家评论说:“那么高能量的激光怎么是红的,红光是能量最低的光,这样的激光应该是看不见的,如果要加强视觉效果,可以搞成蓝色的嘛。”


几乎同样的年代,还要稍早些,乔治·卢卡斯已经拍出了星战系列的第一部,《星球大战》。它囊括了第50届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最佳视觉效果,最佳剪辑,最佳原创音乐,最佳声效等六项大奖,也标志着七八十年代从美国扩展到世界各地的“银河热”。


随着科幻电影风潮的席卷, 国际上,无数科幻影片被搬上了大银幕,受到追捧,但中国的本土制造皆反响平平。《珊瑚岛上的死光》那一束射向海面的红色激光之后,国产科幻电影并未迎来光芒四射的曙光,反而变得愈加黯淡。


1988年,《霹雳贝贝》横空出世,影片讲述了男孩贝贝有着双手带电和随意操控电器的超能力,为了不发生意外,他总是双手戴着手套。现在看来,这是中国儿童科幻片的开端。它的出现,可说启发了一代青年人的科幻梦想。


1990年,儿童电影制片厂又一鼓作气推出了《大气层消失》、《疯狂的兔子》等科幻电影。新世纪以来,《危险智能》、《长江7号》等具有科幻元素的中国电影也大多出现在儿童电影中。



置于整个中国电影发展史的背景下,国产科幻电影几乎处于空窗状态。1995 年—2011 年这 17 年间,中国大陆地区生产的科幻电影数量仅为8部,而大洋彼岸的美国在同期内科幻电影产量高达 287 部之多。


但与之形成鲜明对立的,是电影市场巨大的需求,和其蕴藏的潜力空间。好莱坞在进口电影向我国输入的科幻片比例常年稳定在20%以上,并且多数影片票房表现不俗。特别是“80后”、“90后”这些观影主力对好莱坞科幻大片可谓一往情深,国内大批科幻迷正嗷嗷待哺。


所以,《流浪地球》作为首部被搬上银幕的刘慈欣作品,被寄予厚望。而本土科幻片大规模启动的事实,似乎“国产科幻元年”作为“时间坐标”的确呼之欲出,但所有人好像并不那么乐观。



3


“对国产片的印象不好,因为科幻片前面加了一个国产,就会觉得和其他国产电影一样烂。”


在电影数据咨询公司“凡影”进行的一场观众访谈中,一名受访者这样说道。观众对国产科幻电影几乎是不看好的,“技术上的怀疑”和“内容上的违和”等等,都是缺乏信心的理由。


不仅是观众持怀疑态度,中国科幻电影的从业者们的处境更为悲观,他们自己也没有底。迄今为止,中国大陆还没有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本土科幻长片,没有道路可循,从零到一,他们都是孤独前行的拓荒者。


最大的问题是土壤。由于语境的不同,照搬西方的科幻片是行不通的。就思想根源而言,西方科学意识与中国人文意识的根本不同决定了科幻难以从中国诞生。中国受儒家文化影响,对世界的思考多集中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传统使得人文情怀深埋,而西方文化中科学启蒙作为重要一环,更早致力于宇宙等未知领域的探索。这样的土壤决定了科幻在中国的“舶来”身份,本土科幻的形成是一个缓慢的、接受融合的意识重构过程。



那么,这样一个思维的转变就涉及到文本的创作:科学意识、逻辑能力、想象力等 “科幻思维”要求本身对创作者就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其次,还要跳出西方理念,建立本土化的、能被接受和传播的世界观及科幻规则。


目前,国产的科幻影片项目都以大热科幻文学改编为主,以刘慈欣作品主挑大梁,而一位作家制作难以支撑中国科幻片产业链条的延续。现实就是,中国的科幻原创力远未达标。


专门从事科幻IP开发的张译文说:“现在资本对知名科幻作品影视版权的争夺,实际反应出了中国优秀科幻文本的匮乏。”


据悉,国内出版的科幻图书,包含引进的在内,每年不过一百来部,而美国则高达1000多部。科幻文学基础的薄弱成为了发展国产科幻电影的一大瓶颈,市场对新鲜优质科幻IP的渴求不言而喻。


然而,即使面对优质的科幻文本,IP开发者们仍然面临另一大困难——找不到合适的编剧。中国编剧行业是重文轻理的,具有科学知识积累又能编剧的人非常少。而对于科幻剧本来说,还需要建立世界观,撰写“编年史”,配合概念设计的图稿修改剧本,多个编剧协同创作的需求在所难免。


即使越过了这些山丘,本土科幻在资金投入和专业技术上的短板,也一目了然。作为“科幻”与“电影”的双重舶来品,科幻的基因缺陷自然过渡到电影作品中,不仅引发创作之难,同时,科幻类型的特殊性也带来一系列后天限制,决定了科幻电影对技术、资本等综合实力提出更高要求。


中国电影工业水平与欧美相比仍有很大差距,且不说诸如 CG 特技等大量依赖欧美技术团队支持,扎实的布景、专业的硬件,以及创作团队的科学素养也不是能突击弥补的。


国内的道具师目前还难以做出具有科幻质感的东西。比如飞船里有大量的弧形设计,这是现在的道具设计里所不常有的。正如电影评论人严蓬所说,“模型制作不是CG,中国找不到这样的模型师。我们有木工手艺人能做结构繁复的古代宫殿,但做不了科幻电影中的太空舱。材质不行,创意不行,拿两亿美元把美国团队拉过来,那还算是中国电影吗?



化妆也有类似的问题,国内能够做特效妆的团队寥寥无几,当需求量比较大的时候,这几个团队就很难支撑。“但是,化妆这东西是没法弯道超车的,”严蓬说,“这就跟理发一样,他得理过无数个头,才能够成为一个理发师。”


基础薄弱加上难度壁垒,国内科幻低起点很有可能难以匹配高期待,这是一次赌博。



4


重重阻力之下,中国的科幻导演们并不知道什么样的呈现方式最能被观众接受,无论做什么选择看起来都是某种高风险的博弈。


但也正是如此,《流浪地球》的导演郭帆认为,由于尚未出现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科幻片,所以现阶段中国观众对“中国科幻感”的美学方向尚未确定,所以他们可以不断尝试。


《流浪地球》讲的是在未来,科学家发现太阳即将膨胀为红巨星,带来的巨大能量会毁灭太阳系内所有人类可居住的星球,于是人类被迫开启“流浪地球”计划,在地表建起无数台巨型发动机,试图带着地球一起逃离太阳系寻找新家园。



计划分为五个阶段,分别是刹车时代,逃逸时代,前流浪时代,后流浪时代,新太阳时代。


郭帆认为,那种欧美的太空歌剧或者日漫的酷炫表达方式都不适合中国当下的语境,而中国航天在普通观众中是被认知、认可的,近来在好莱坞科幻大片中也被频频提及,这是中国观众更容易接受的一种美学呈现方式。


事实上,贴近人类生活的课题或许更有助于观众想象的延伸和世界观的拓展。通过科幻构想与理论结合,寻求研究的前沿方向。


科幻小说之父儒勒·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后,潜水艇成为现实,一定程度上,科幻有着先见性意义,甚至与科学理论的研究互为指导。《星际穿越》邀请著名物理学家吉普·索恩作为科学顾问,视觉呈现黑洞模型,是目前为止表现天体物理学最为精准的影片。索恩和《星际穿越》视效小组通过影片筹备中的实践积累,撰写了天文物理学和电脑制图的相关技术论文,“通过快速旋转黑洞发现了一些与引力透镜有关的东西,是此前从未见过的”。


回到中国科幻电影,我们已知的是,起步阶段还存在诸多问题,并且其发展也面临着一系列可预见性风险,真正意义上的元年,还道阻且长。我们无法以几部科幻电影还未问世的密集制作就预支一块赞美的里程碑,长期缺失的新类型也不可能一日大热。但我们必须承认,这是一次值得冒险的开局。


“所有的创新和探索都有风险,即便我们都当了中国电影工业化的铺路石,也是值得的。”郭帆这样说。



之于本土电影创作与受众,这都是意义非凡的。科幻题材实现了国产电影外延的扩展、旧空间的突破、表现元素及视角的拓宽,在文本模式、特效技术引进及实践过程中的探索,都为制作团队的综合能力提升提供了可能。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国民科幻热情的建立、科幻意识的培养和科幻知识的普及。


没有人能回避浪漫,而科幻就是那个写在纸上的梦,付诸于影像的浪漫。我们无法拒绝,因为我们永远对未知宇宙充满好奇,对星际探索充满渴望,因为任何足够未来的技术,都与魔法的吸引无异。


如果有人一定要问,“您为什么如此向往月球呢,哈里曼先生?” 科幻三巨头之一的海因莱茵会回答说,船长,这是我毕生真正想干的一件事——从童年时代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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