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鸦揉碎夕阳天[生活]

   

    今天，我本在“拓展训练基地”的草地上等待最后一个项目的调度，忽闻身后同学一片骚动，回身一望，只见地平线上腾起数只黑鸦，密而不杂、由聚而散地飞至空中。于此同时，天空则是黄昏的颜色，不是画牡丹的胭脂色，亦非无比灿烂的金辉，只觉是柔美祥和的自然之色，如水墨般抹在了那一湾蓝天之上……忽然想到了不久前在朋友家看到常道老先生的画，恰好完完全全与眼前的景象重叠起来。我只漫漫地回眸一瞥，却在这一瞬之间，感到天地似无万物，仅存了一诗一景，便足以使人心旌摇荡、无法言述。景，便是这众鸦腾空之景；诗，则是那画旁所题之诗：

  

 

  小廊茶熟已无烟，

  折乱寒衣瘦可怜。

  寥寥朱门秋水阔，

  乱鸦揉碎夕阳天。

   

   

    自见到这诗开始，就喜欢最后一句“乱鸦揉碎夕阳天”，只因这“揉碎”一词用得新、用得奇。古人有云“揉碎桃花红满地”、“揉碎花笺，忍写断肠句”，亦有“杨柳揉碎碧波”之说，更有甚者，揉碎“音容笑貌”……却未曾有人如此作言，揉不可及之物，并以遥不可击的小物碎之，可谓独具只眼，独具般情。今日又见此情此景，更觉此诗用得妙、用得异。

    我一直认为，人与诗境的契合可谓三种。其一为读诗时遇神绝佳句，如身临其境，思议想辩皆入情入理，此则诗之高深经典；其二为读诗时见殊句偶句，恰逢亲身经历或亲朋友人的类似经历，顿生体悟之感，入景程度自然也比平时深出许多，此则人之博闻强识；其三为读诗后自有一番审美和体会，而后却无意之中在生活中遇到此情此景，再回想此诗，忽觉精神与前人契合，此则造物之玄缘妙法。第一种为读诗者常遇，欲而可得；第二种为会诗者期待，学而可得；第三种，非天时、地利、人和而不可，为求诗者企盼，必欲之学之而难得。   

    不知此诗是否常道老先生所改，也不知作“小廊茶熟既无烟，折取寒花瘦可怜。寂寂柴门秋水阔，乱鸦揉碎夕阳天” 的郑板桥是否真见得此景，只觉自己能在这百年之后，看到那曾经古人怅然所想之景，真可谓无由闲散胡一瞥，顿升兴雅上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