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叫张云帆。他写得一手好钢笔字，总是对我笑，一笑还脸红。
我那时家里贫困，一定是班里丑小鸭，或灰姑娘。我从来没有资格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过，所以男同学对我好，我从来不会往爱情方面想。我以为他是个性格腼腆的男孩。于是，我总觉得他像个小朋友，他一见我就脸红，他一脸红，我就更笑。我象校园中绿绿的芳草一样，肆无忌惮地笑。
我喜欢独来独往。下午的游泳池里，只要水清澈见底，我再没钱也得省下三元钱去游泳。我爱水。对于水，我有说不出的亲切感。把自己淹放水中，仿佛心中的一切尘埃都洗净了。我慢慢自学游泳。游泳池面对学校的宿舍大楼。楼上走道里总有人拿着望远镜，看水池的美女们。
有一次，我去游泳，他也来了，主动要教我游泳。他要我取下游泳圈。我心里害怕，但强烈的想学会游泳的愿望，我还是听了他的话。我取下游泳圈后，便如一个石头一样直沉水中。我挣扎着，闭着眼睛，胡乱地碰到他的身体，然后被他一把拉起来。真坏，让我喝了一口脏水。我不相信他了。他说，初学者都会经历这样的恐惧。他说啥我也不信。他只好有手托着我的腹部，让我慢慢学蛙泳。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后来学会了，他又教我学蝶泳，狗泳。男生天生会游泳一样，女生天生都胆小。我不能如他一样不顾形象的在水中玩。我只学了蛙泳和蝶泳，我觉得狗泳的姿势太不优雅了。他笑我矫情，说保命的法子都是好的。
后来，他总爱在女生宿生大院下面让人叫我。不知为啥，我看到他脸红和笑，好象浑身不自在一样。我也不知与他说啥。他约我晚上去学校后边的湖边玩。
被同室的女生怂恿，我真去了。第一次与男生约会，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说啥好。那样子一定相当滑稽。慌乱中假装着镇定，难为情里又参和着伪装的大方。明明心如鼓响，却又笑得毫不胆怯。他是怎么走到我面前的，我都没看清楚。或者，他也是低头抬眼，左看右瞧才如一团云一样飘过来的吧。
他显然也不知说啥，讲他的家境和家里成员。我又不是调查人口的，真觉得他傻到家了。我不给他讲家里的事，也不会说心里的想法，只是扯要考试了，准备一次性考过，不想补考。我说了我想找分家教的工作，挣钱养自己。听同学说，他早在找事做了，尽管有两科挂了，没考极格。我总认为他有些不误正业。学生不以读书为主，挣钱去，何必来读书呢？所以，我觉得我与他不在一个思想层面上。
他说完了家事，我也不知说啥，觉得晚风很凉，于是说回去吧。第一次约会，没有吻，没有拥抱，没有牵手，就在胆战心惊中开始，又在索然无味中结束了。
后来，他总是跟着我，去图书馆，去上课，他总在我的视线内。他总是红脸，我反而心里坦然了。我与他不来电。我便不怕了。
再后来，他写过情书给我，我没感动，他要我的相片一张，我给了一张给他留念，我居然没有回要他的相片。我想我这人怎么这样无情啊，对不爱的人表现得如此明显，我有啥呢？人又不漂亮，又无家境，爱我啥？我觉得他是看人家都在大学谈恋爱，也想赶潮流，我不陪他玩这样的游戏。
直到后来，他心里乱，乱到无法睡觉。他去找系政治主任谈心，主任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他是真的心乱了。我说，我不爱他，让主任转告他，别找我了。
晃然人生已过四十几个春秋，我想，他现在好吗？那个为我脸红的男生现在变成啥样了？爱情的初始，脸红的纯情，再也不会有了。不禁有些怀念起那段岁月来。我自己也不清楚当时我是因为贫穷不敢恋爱，还是因为自卑不愿相信爱情，还是真的不爱他呢？如果没有一丝感动，为何那些细节还那么历历在目呢？
我为我曾经的固执而报歉，也为自己无意中伤害一个纯情的男生而愧疚。或许这就是姻缘，只是当时已惘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