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有人会迷恋精神病态者？

利维坦按：坏男孩控，又称“邦妮和克莱德综合症”（Bonnie and Clyde Syndrome），取自电影《雌雄大盗》（1967），通常指屡次约会不成功的女性，她们痴迷于实施恶意犯罪的人，崇拜超级罪犯，并由此获得兴奋感。比如著名的连环杀手理查德·雷瓦·拉米雷兹（Richard Leyva Ramirez）在一般人眼里是位十恶不赦的残暴之徒，但在多琳·罗伊（Doreen Lioy）的眼里，拉米雷兹始终都是一个无辜者，她甚至不顾与亲人反目，在11年的长跑恋爱之后，1996年与拉米雷兹成婚。

虽然“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难免有些以偏概全，但事实证明，的确有不少女性对于精神变态者存在不同程度的痴迷——这是否印证了同类相吸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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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Scott Barry Kaufman

译/席冯达

校对/ZY

原文/blogs.scientificamerican.com/beautiful-minds/who-finds-psychopaths-hot/

本文基于创作共同协议（BY-NC），由席冯达在利维坦发布

文章仅为作者观点，未必代表利维坦立场

史考特·彼得森和他的妻子合照。图源：The San Diego Union-Tribune

2005年，史考特·彼得森（Scott Peterson）被指控谋杀了他的妻子和她腹中的孩子。在等待行刑的第一个小时里，他收到了一封求婚信。接下来的一天中，纷涌而至的电话和信件将狱长的办公室淹没。超过三十通女性打来的电话询问这名囚犯的邮政地址，或是直抒她们对他的爱意。

这种故事并不少见，甚至有一个专门的形容词：Hybristophilia（坏男人控）。在PrisonPenPals.com, WriteaPrisioner.com, ConvinctMailbag.com和Meet-an-Inmate.com等网站上，大量交友广告出自“期待你来信的囚犯”（prisonpenpals.com）之笔。

纽约的凯安写道：“寄给我一张你的照片，这样我能看到你我友情花园中的鲜艳玫瑰。”威斯康辛的乔尔写道：“我最喜欢修正主义历史。”在俄勒冈终身监禁的尤金则写着：“我是一个很幽默的人。”这些广告收到了大量女性的回复。

为何人们会受到危险人物的吸引？对此不乏解释。从被叛逆心理驱使到受成名心理驱动，到追求生活的刺激，到因过去受到虐待产生的自尊问题，到想要照顾别人，以及为了控制主导一个比起你需要他，更加需要你的人。

那么真正的科学怎么说呢？尽管精神病态者（psychopath）经常被认作罪犯或商业领袖，精神病态（psychopathy ）这一特质并不是非此即彼，而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处在精神病态谱系图的不同维度和位置上。

也就是说，精神病态者与具有轻度精神病态特点的人，只有程度上的不同。最常用的测试 “精神病态人格量表”（Psychopathic Personality Inventory）测量两个主要特征（这些特征与用于临床识别精神病态的精神病学检查表相吻合）。

图源：Rebel Circus

精神病态的第一个特征，或者说因素，是无所畏惧的支配欲（Fearless Dominance），其特点是行事大胆莽撞、敢于涉险，同时对压力免疫。第二个精神病态的因素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冲动（Self-Centered Impulsivity），表现为一种自恋、冷酷、冲动的生活方式，以及有损人利己的意愿且不以为耻。需要注意的是，那些在精神病态测试中得高分的人在两部分中得分都比较高。事实上，如果你只在无畏支配欲中得分较高，可能表明你有着健康的人格。精神病态者是集这两种特征于一体。

尽管已经有人开始在广泛人群中研究测试精神病态，但鲜少有对“受精神病态特质吸引”这种特点的系统化分析。这样的研究课题受到几个主要限制：比如受试者大部分由大学本科生组成；基本只关注女性；或者过于关注精神病态特质而忽视了更普遍的人格障碍。

在一项新的研究中，阿什利·沃特斯（Ashley Watts）和同事们克服了之前的种种限制，以调查人们是否格外受到精神病态特质的吸引，以及这种吸引是否存在个体差异。研究者对大学本科生和社区成员两个群体进行了调查（调查对象由男女共同组成）。

受试者先描述他们自己的人格，再根据不同类型的情感关系，从70种性格特质中搭建出他们理想伴侣的人格。这份性格特质的表单基于有效的精神病态和其他人格障碍的诊断标准。

（onlinelibrary.wiley.com/doi/epdf/10.1111/jopy.12394?referrer_access_token=Yeuf-QPxJiqrjG7HcrTZuIta6bR2k8jH0KrdpFOxC67NqJxDlAJtPniKjnVdE8hrLt_5IIL5SKWcj0xfmd6r74e9Nbujzdv3U2_DP4yhpbaJ92vG2acltIerNpVwFIUP）

那么，他们发现了什么呢？

图源：The Ladders

人们是否普遍受到精神病态的吸引？

普遍来讲，在所有类型的感情关系中，人们都没有受到精神病态特质的特殊吸引——不论是一次性约会，短期恋爱，还是一段长时间的感情。受试者对精神病态特征的偏好整体较低，平均不到4（范围为1至10）。但有些精神病态特点相较于其他更受欢迎。

平均来说，自我中心冲动相关的特征比无畏支配欲相关的特征更不讨人喜欢。我认为这些结论印证了关于自恋者的研究发现：在人们对自恋者的印象里（至少在刚开始时），自我为中心也常常盖过大胆和自信。

对精神病态的偏好是否存在性别差异？

虽然受到精神病态吸引的流行说法集中在女性身上，没有证据表明这种吸引力存在性别差异。就潜在的伴侣身上的精神病态特质而言，男性和女性基本上一致地表达了不感兴趣。

谁会受到精神病态特征的特殊吸引呢？

这些发现支持了精神病态特征“同类相吸”的猜想。在女大学生和大型社区男女成员的样本中，自身有着高精神病态特质的人会更受到精神病态特质的吸引。有着较强以自我中心冲动的人会认为精神病态的伴侣格外有吸引力。正是这个精神病态因素在预测浪漫关系时导致了偏好的不同。

图源：ACAP

受精神病态吸引仅仅限于精神病态吗？

受精神病态吸引不仅与精神病态有关。许多其他的人格障碍——比如表演型人格、自恋、强迫症、精神分裂、被动攻击型人格、自虐型人格、反社会、偏执狂、边缘型人格、回避型人格、依赖型人格和虐待狂——都与对精神病态特质的偏好相关。

一些标准的人格特质，如对抗性、低责任感、抑制解除（disinhibition）和精神质，也预示着对精神病态特征的偏好。这些研究结果质疑了精神病态的“性选择进化论”。该理论认为精神病态可能演变自一种男性吸引女性的短期交配策略。一方面如前文所言，男性精神病态者和女性精神病态者几乎同样可能对具有精神病态特征的潜在伴侣产生兴趣（有趣的是，沃特斯等人的研究发现，无论性格如何，男性相比女性更偏好浪漫关系中的人格障碍特质。这或许可以解释男性在短期恋爱关系中更为放纵的现象）。另一方面，这项研究发现，那些受精神病态者吸引的人不仅仅被精神病态这一种特征吸引，这种吸引力更广泛地延伸到人格和人格特征的许多其他方面。

（ink.library.smu.edu.sg/cgi/viewcontent.cgi?referer=&httpsredir=1&article=2384&context=soss_research）

图源：Psychic Elements

大学在校生和成年人之间有什么区别？

女大学生样本和社区样本之间存在一些重要的差异。这种差异说明了年龄（或者性别）在解释整体趋势上的意义。比如说，女大学生们在约会中明显地偏好有着重度、而非中或轻度精神病态特征的男性。相比于社区样本，她们更加偏好有着高冷特征的伴侣。对轻度精神病态样本的偏好会有所增加，但这需要感情持续时间的增长。轻度精神病态的伴侣在长期情感关系中更受欢迎。

对于社区样本来说，无论在何种恋爱关系中，他们对精神病态的伴侣基本都不感兴趣。此外，社区成员相对于女大学生，自身人格障碍特征与对浪漫伴侣人格障碍的偏好之间，存在更为明显的联系。研究者对这些结果进行了如下解释：

由于年龄较小，女大学生的感情经历往往比年长的成人少，因此可能她们与具有明显精神病态特征的人约会的糟糕经历更为有限，例如经历出轨......亲密伴侣暴力......或者感情冷落......虽然女性原则上可以表达对精神病态者的偏好，但这种热情大概会在直接或间接的负面感情经历之后减少乃至于消失。

与此同时，大学生的约会文化可能具有独特的特点（比如，密不可分的社交网络，酒精和毒品），这些特点或许不适用于大学以外的约会，另外精神病态男性对她们的吸引力也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衰减……

研究表明，实际上女性受到暗黑人格的吸引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弱，而且对于男性和女性而言，精神病态特质都是离婚的一个强力的导火索。

（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296623258_Relationships_between_age_of_females_and_attraction_to_the_Dark_Triad_personality）

（psycnet.apa.org/record/2016-60702-001）

这些研究的局限性是什么？

当然，这类研究有一定局限性。人们声称的伴侣偏好可能并非他们的最终选择。然而，尽管一些证据显示人们的伴侣偏好和在快速约会中的实际表现存在一定差异，但一项最近的研究调查了更广的年龄范围且持续更久，他们发现可以凭借人们声称的伴侣偏好，去预测未来伴侣的特质。

此外，这些结果与其他研究结果一致，表明具有适应不良特征（maladaptive traits）的受试者一般会更偏爱其他有适应不良特征的受试者，或者至少更愿意选择具有这样特征的潜在伴侣。然而，正如研究人员指出的那样，今后的研究应该调研现实世界，从而更好地了解短期和长期关系中的精神病态特征的发展。

（www.pnas.org/content/pnas/104/38/15011.full.pdf）

（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0191886917305020）

我个人还希望看到考虑其他个体差异的进一步研究。这些个体差异可以是其他针对为何人们受到精神病态者吸引的解释，例如看护型人格、成名欲望、或者受虐待的经历。

结论

这些结果表明，尽管大多数人并没有被精神病态特征所吸引（且年龄越大，对这些特征越警惕），那些具有人格障碍特征的人，特别是明显的精神病态特征，比其他人更有可能产生对精神病态伴侣的偏好。这些结果对这一现象做出了重要的解释，它们表明虽然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一种仅限女性的现象，甚至只是一种精神病态的现象，但不论男性还是女性，具有较高程度人格障碍者都更容易爱上其他拥有类似特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