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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节|找一个温柔似粥的人

 学渣灬 2019-02-01

腊八,在许多地方特别为人所重视,北方就有“喝了腊八粥,便把年来盼”的说法。腊八喝粥,这一风俗由来已久,地不分南北,男女老少,都要喝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


北方腊八粥是咸的,南方的则偏甜,口味不同,心意却是相通的。一年四季,人劳碌在这片土地上,没有神灵的庇护,哪能安稳过活。中国人敬鬼神,而鬼神种类繁多,创世神、地域神、时间神……四季之中,人与神的互动极为频繁,比如祭祀——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祭祀不同神灵。在各路鬼神的护佑下,又平安度过一年,于是心生感念,腊八日,煮上一锅香喷喷的腊八粥,祭天地、祭神灵、祭祖先,民间称作”合祭“。


我的家乡在淮安,地处南北交界,有些习俗既南又北,有些习俗不南不北。就拿腊八节来说,淮安人并不有特意喝腊八粥的习惯,有的人家哪一年忽然想起来了,就煮上一锅,想不起来,也就算了。有时煮咸粥,有时煮甜粥,偏南一点的金湖、洪泽、盱眙的人更喜欢偏甜一点。淮安人不看重过腊八,但他们看重冬至,他们把冬至看得比过年都重要,称冬至为“大冬“。关于大冬,他们开口闭口都是“大冬大似年“。不看重腊八,不重视喝腊八粥,但这并不意味着淮安人不会做粥——淮安人做粥,天下第一,漂母饭信,用的就是粥,不管好不好吃,名气绝对响。我在淮城上过一年班,早饭基本都在南门街路口的漂母粥店吃,店不大,但粥做得真好,五谷杂粮,瓜果菜蔬,经大师傅一调制,熬、煮、炖、焖,花样百出,就连我这样最不喜欢吃粥的人,也能百吃不厌。

后来回盱眙工作,吃粥明显少得多,有一年腊八,我问母亲,我们家是不是从来不过腊八节,因为自打我记事起,从来没喝过腊八粥。母亲说不是不过,是你小时候爱吃干饭,嫌喝粥没劲,家里又穷,从生产队分到的粮食少得可怜,没办法,只好在粥锅里放饭口袋,这样,一家几口,你吃饭,其余喝粥。


我问母亲,腊八粥难做吗?她笑了笑,说在一口锅里,能同时煮出粥和饭,煮个腊八粥有什么难。


随后母亲便取了糯米、粳米、小米、花生、绿豆、红枣、玉米彩、杏仁,淘洗干净,放入铁锅,引了柴火,烈焰舔着锅肚脐,不一会儿,蒸汽从木锅盖的缝隙喷涌而出,蒸汽里混着谷物特有的香味。母亲揭开锅盖,用铜勺贴着锅底顺时针搅动一会,再将锅盖盖上,牙了缝,往灶堂里又添了柴,火势更旺,香气开始在空气里弥漫。不一会,火势渐弱,再利用余烬慢熬十五分钟左右,母亲便将一碗满满当当的腊八粥端到我面前,糯米、粳米、小米、玉米彩交融在一起,白中点缀着点点金黄,温润如洒金籽料,绿豆在沸水中早已开了花,与红枣衬在一起,好看极了,杏仁、花生仁沉在碗底,入口方知味浓。这才晓得母亲熬粥的手艺比漂母粥店的师傅好了不知多少倍。

小时候只喜欢干饭,吃起来带劲,狼吞虎咽,压饿!人到中年,也许才明白粥的意义。一口铁锅,不敢说海纳百川,也能说包蕴五谷。在这里,水与火不再对立,谷与谷深情相依,一粒粒莹白的米在水中展眉,一颗颗碧绿的豆粒在火里开花,花生、红枣、杏仁在水与火的洗礼中释放出的是全新的生命意义……对了,只要你愿意,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腊八,这个特殊的日了里,你可以将春的妩媚、夏的热烈、秋的缤纷、冬的宁静一起放进锅中,慢慢熬制。一口大铁锅,咕嘟咕嘟,讲述着大地的记忆,春夏秋冬,历历在目。一勺温柔的粥,绵长入口,也许你品出来的就是人生的况味。


人啊,只有到了中年,才能懂得粥的温柔!还是木心说得对:

没有比粥更温柔的了

东坡、剑南皆嗜粥

念予毕生流离红尘

就找不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


与木心相比,我真是幸运的人,妻子学到了我母亲的手艺,做得一手好粥!

       张居祥,语文教师, 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郑州小小说新传媒签约作者,《课堂内外》杂志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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