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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八月，苟延残喘的杂志社终于断了气。我收拾东西离开，人生陡然沉到谷底，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很多时间，我一个人把自己隔绝起来，不愿见人。——有些痛楚，只适合独自舔舐。突然失去目标的茫然，重新设定生活的不顺，我陷入了焦虑无序的循环，仿佛怎么也走不出的圆。 每一个人都很忙，无暇真正顾及我。突然闲下来，只觉得突兀的寂寞，幸好有网络，一个人想真正与世隔绝也不容易。我一个人在网上瞎逛，误打误撞进入一个群，开始只为排忧解闷，没想到，进去以后，会改变我以后的生活走向。 是个普通又不普通的交友群，在以利交往的成人世界，它如清流，——不聊工作，不聊收入，一切遵循友情最初的朴质，志趣相投。除此，天马行空，海阔天空，随便怎么聊。 成人世界多负累，被有形无形的规则约束久了，大家都很乐享这种轻松无序的交谈。于是，每到晚上群里就异常火热。既有魏晋名士风的清谈，也有红尘俗事的畅聊。 因为陌生，更放得开，大家气场相同，理念接近，谈兴皆浓。 又因怀揣纯粹之心，没有对人有用无用的掂量，各人很快因兴趣结成各自的小圈子大圈子。一时间，仿佛学生时代的友谊再现了，个个变身意气风发的少年，指点江山，激扬理想。友情的标尺就是谈得来玩得来，没有利益的缠绕，没有地位的掂量，友谊的小船也不会说翻就翻。 真的如罗素所说，志趣相投、意见相同的人之间的交往可以提升幸福感。在群里，闻得到书香，解得了郁闷，工作的不顺，人事的复杂，家事的繁琐，都远去了。 以前看《老友记》，总是羡慕瑞秋他们的友情，跨越阶层，跨越时间，仍能存活。身边很多的友情，都因各自生活机遇的不同，价值观的改变渐行渐远。青春变老，友情仍在；人事沧桑，友情不改。这样的友情存在吗？ 成年后，常抱怨朋友难交，多是利用，少见真情，不像小时候，一份友情轻易就能开始。决定进入一段关系时，多少都会在心里掂量一下，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想无用投资。这并没错，彼此需要于对方时能等价回报的关系，才能够稳定不失衡。所以，很多时候，发现结交了那么多人脉，很多都是一厢情愿的结交，加了那么多电话，救急的仍是那几个。谁愿意去不等价交换呢！ 世间的交往，本质上都是等值付出与等价交换的维系，亲人，爱人，朋友都如此，付出的感情希望得到等值的回应，利益需要等价交换。但情意的交换总好过利益的交换，包裹在感情下的交换要好过赤裸裸的交换。 在一段关系里，我喜欢情意先入为主，这样的交往方式会有温情好看的面目，日后虽免不了互用，也人情味满满。 就像我们在清流群里的交往。 没有世俗设置的壁垒，不依靠地位和身份，初心以待，身心自在，契合了友情最初的朴质，心也更易打开。 苏舟是我在群里聊得来，发展到线下的朋友，友情还在初始，但已然交心。线下的继续交往，过程温情，我和苏舟交换了更多的信息，更多的秘密，工作地位不再是避讳。有情意在先，我与苏舟日后的互帮互用，常怀以真诚热心。 这种感情投资交来的朋友，解决了成年后难交友，朋友难交心的问题。 后来，我在苏舟的引荐下到一家媒体工作，申领了记者证，我们成了同行，也成了知己。偶尔，我帮她接送一下孩子，她帮我照看一下老人，互解燃眉之急。偌大的城市里，我们是互为温暖的存在。 我常想，如果我和苏舟的结识，不是先始于兴趣相投延伸的心灵契合，我们日后的交往不会是今天的走向。即使我和苏舟日后有幸他因结识，肯定是先源于外部条件的互用，难免彼此衡量，定不会轻易真心相许。 我们在清流群里隐藏身份的交往，志趣相投开始，心灵契合在先，在不知对方有用无用的情况下，先建立了情意，是一种日渐稳固的维系，不会因一点的不周全就解体。就如相亲，建立感情之前，总是先摆出物质条件，思量是否匹配。自由恋爱的交往，感情先入为主，物质方面会淡化许多。 做编辑时，通讯录里朋友加到上限，热闹喧嚣。除了作者、记者、同行，还有一些我采访过的人，多是半面之识，淡到几乎要忘记。后来，纸媒的黄金时代不再，看了不少的物非人非，用时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走茶凉，也是有的。 偏是半面之识的他们，年节之时，总有暖心的问候。我有咳疾，一到秋冬就加重，只在空间里偶然提过，一个姑娘不远千里寄偏方给我。此前我们不过两次交集，是悦心的如水之交。 真情意温润如玉，是午后的暖阳，不刺眼不闹腾，温度刚刚好。用温暖纯粹的方式回应交往的每一个人，自己也会笼罩在温暖里。相比我的感动，姑娘说自己更开心，帮助别人的成就感常会感动自己，是一种自我实现的需求。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像姑娘一样，试着心怀纯粹待人。尽管有时会有伤害，但更多的是温暖，我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改变，情绪曲线的起伏越来越平缓，我越来越平和，越来越快乐。 老舍爱养花，只把养花当乐趣，花开的大小好坏都不计较，只要开花就高兴。我开始享受与各式人的交往，只要有趣有爱就成，听他们讲好玩儿的事，听他们讲忧伤的过往……，当两个人裸心以对，关系的走向会一点一点去复杂化，每一个人都那么有趣可爱，值得真心相待不辜负。 朋友小艾她们说我这样目的指向不明的泛泛交往，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我笑笑不答，有一天她们放下了，才会明白，我从别人看来无用的社交中，得到的更多。 人总是给自己给同类太多设置，宁肯在世俗的壁垒里孤独的挣扎，你掂量我，我掂量你，错失了多少身心契合的交往？ 伤害变多了，就习惯了带着面具前行。谁也不愿做主动的一方，宁肯一直孤独下去。很多时候，拿掉面具，眼神交汇的刹那，所有的防线会被温暖解锁。众里寻他千百度，原来你就在这里。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人之相交，没有绝对的有用，也没有绝对的无用。看似有用的有用，不一定有用；看似无用的无用，很多时候反而有大用。 轻易的拒绝无用时，就错失了无用背后的有用。有用无用哪有什么清晰的界限，一个有趣有爱又温暖的人，是社交里得到的最大收获。
作者简介：李微识，媒体编辑，撰稿人，曾为《爱人》等杂志供稿。文章经授权首发写手圈（ID：xieshouquan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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