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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林 从瓷砖贴上墙之后，青砖就落伍了，还提什么土坯砖？可是，隔壁的小伙子装修住宅时，把客厅的洁白平滑的墙面给刮了，泥成了带有歪七扭八砖缝的土坯墙，并美滋滋地说：“这才叫回归田园。”于是，我一连几晚的梦乡里都出现了制做土坯砖的场面。 几十年前，在我老家天柱山下的乡村，每逢秋高气爽时节，几乎所有向阳的山坡上都躺满了土坯砖。那种阵势，使人联想到西安的兵马佣。 土坯砖虽然只能砌灶台换内墙，可乡亲们却对它情尤独钟，每年秋谷登场后，家家户户都要风风火火地赶制土坯砖。鸡叫头遍时，大人们就牵着耕牛拖着孩子下了泥田。一下泥田，人和牛就在泥田里玩命似地兜圈，那阵势，分不清是人撵牛，还是牛撵人，只见汗水在呼哧呼哧声中啪啪坠落，泥浆在咕叽咕叽声中飞翔。到太阳露出红彤彤的笑脸时，砖泥被踩成糍粑状，人和牛都披了一件花罩衫。踩砖泥像揉面一样，兑水是关键，水多水少都会让你事倍功半。因此，也有人家从半夜踩到日上中天时，砖泥还像贪睡的孩子不起床。第一批砖泥挑上了山坡，女主人就一路小跑地拿来木盆和砖模，催男主人回家吃黄心山芋煮稀饭。早餐过后，全家人都来到拓砖的山坡上，清场的清场，挑泥的挑泥，洗砖模的洗砖模，拓砖的拓砖，忙得像时下许多私人开的餐馆那样，全家老幼齐上阵，八仙过海显神通。最难的活数拓砖，要使泥团团变成方方正正的砖块块，不仅要心细，还要体力好耐力足。否则，拓出来的土坯砖一准十有九歪，这种砖只能挑回田。最烦的活是拓那一寸来厚五寸见方的烟囱砖，不仅泥要精，还要事先在地上撒一层细沙，而且要在起模前给砖面上泥铀。若在此时偷懒，你不仅要受一年的烟熏，而且要比别人两家多烧一倍的柴禾。土坯砖晒到半干时，削去毛边之后再侧身晾几天，然后码堆。至此，土坯砖才完成可用之才的修炼。 土坯砖年复一年不知疲倦地为乡亲们带来了春天的祝福：一塞柴禾就倒烟的旧灶台变成了柴到火亮新灶台；壁土频落的旧屋变成了壁光墙白的新房；末用的土坯砖如长城立的山坡上，挡住了剌骨的寒风，窝住了暖暖的阳光，引来欢声阵阵，笑语飞扬。在这里，女人们把爱纳进了鞋底，男人们聊出了明天的希望，孩子们把一生最美好的时光存入了捉迷藏。土坯砖像蜡烛一样，无怨无悔贡献出自已的一切，换下的旧砖一回归农田，就打造出一个个金灿灿的秋天！ 在时下，就是打着灯笼走遍神州大地也很难找到土坯砖了，土坯砖已经和贫穷一道走进了史册，着华服食佳肴住豪宅驾名车者如初春的杜鹃花开遍万水千山。可是，还有多少人还记得土坯砖和那个以一顿饱饭为幸福的岁月？我怀念土坯砖，因为你是一副醒脑良药，能帮我及时清除心中那不时地冒出来的私欲和杂念。（2001年12月2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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