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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

 程穆泽 2019-02-07
遇到你的美(钢琴曲)
设彩铃
暴力作家的《情人》
“那时你是年轻的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这句话会感动多少女人,像在这个巨浪随时翻船的世界里横亘出一湾春风拂波的港湾,即便白日憧憬,空气也是甜的,即便罔顾现实,梦也是笑醒的。
 
这是杜拉斯《情人》的开头,但现在流行的毒鸡汤一定会灌你一头冰水,让你在冰柱里思考什么是现实。

然而,对于普通人的梦幻泡影,对于杜拉斯,却是现实。
 
杜拉斯的作品很严肃,如果硬要将她和张爱玲相比,张爱玲的文学世界是在通俗的故事里剖析深刻的人性,有清晰的时间脉络,故海纳百川,写出来就是畅销书。
 
杜拉斯的《情人》是我读到她的第一本书,当然是由于梁家辉担纲的电影《情人》的影响,而这实际是她七十多岁的作品,回忆她在越南的青春岁月,也是她一生写作史上的第一部畅销书。
 
这本书,法国的米雷尔.卡勒写了篇评论——《人们为什么不怕杜拉斯了?》,文中写到:“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小说《情人》取得成功,有关她的作品的可读性问题立即为之改观。一直被看做难以阅读,只有知音才可接近的作者,其作品现在进入了广大读者争相阅读的领域,并且在销量上打破记录,这实在是件有趣的事。”
 
然而即便是《情人》,阅读也会比张爱玲的小说障碍要大一些,记得高晓松在一次综艺节目中说他当年读完《情人》,整个人都呆掉了——小说居然可以这样写。
 
杜拉斯是个相当任性的作者。事件、情绪写在一张张明信片上,在一个展廊墙壁上随意粘贴,没有时间顺序,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肆意书写,有时是“我”,有时是“她”,但最奇妙的是,这种书写方式居然令人能读懂一个完整的故事。女人喜欢“素颜”,其实是最高级的妆容,小说写到如此“随性”,应该是最高级的精致。
 
将“我更爱你备受摧残的容颜”变成现实的女人,一定是因为容颜不再构成她的主体身份,她被巨大的才华浸泡,令爱上她的男人无论是在她生时,还是死后,都被这种爱禁锢,不能自拔。
 
看杜拉斯的照片,从少女时的清秀灵动到老年的逼仄之气,嘴变得越来越扁平阔大,如一条始终在求生状态的鱼在争取呼吸。

杜拉斯从不掩饰她自己的暴力“杀人的欲望是我生活中的一个常数”“使我感动的是我自己。使我想哭的是我的暴力,是我”
 
“暴力”的作家,我想得起海明威,奈保尔,如出一辙,他们的“暴力”都表现在在情感世界的自私与残酷无情。
女皇与仆人
年轻的小伙子雅恩.安德烈亚.斯泰纳偶然读到杜拉斯的书,从此爱上了她的文字无可自拔,扔下其他人的书,从此只读杜拉斯。那时,《情人》还没有出版,杜拉斯还是纯文学书架上的小众作家。
 
雅恩给杜拉斯写了五年的信,表达爱慕,随时听从她的召唤,石沉大海。

这期间杜拉斯怎么想,也许再强硬的女人也有不自信的一面,考验一个年轻男子是冲动还是真爱,时间是最好的检验工具。
 
五年,杜拉斯终于给雅恩寄了一本书,两人有了来往。
 
1980年的夏天,杜拉斯66岁,雅恩28岁,在杜拉斯宽敞的寓所里,两人同居了,从此生死不离。

他们旅游、喝酒、写作,当然也包括做爱,杜拉斯的欲望从来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消减,如此强悍的女性让人联想到武则天,和她年轻俊美的面首——张氏兄弟。
 
杜拉斯就是雅恩的女皇,对他发号施令,肆意妄为,雅恩也曾负气离开,终于又回来,他从爱上这个女人的文字开始,就已经被这份爱深深囚禁,他的血液里充满了这种爱的浓度,离开她,他失去存活的勇气。
 
雅恩是杜拉斯晚年不可分割的另一半,是她一直保持旺盛创造力的源泉,她也爱他,写下《八零年夏》送给雅恩。

从1980年开始,雅恩陪伴了杜拉斯16年,尤其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光,他几乎时时守在她身边,常常半夜起来看她,怕她在睡梦里停止了呼吸。
 
1996年3月3日,雅恩看着她倒下,他扶住她的头,很慢很清晰地对着她说:“我爱你,胜过爱世界上的任何人。请原谅我的一切”。在雅恩深情的告白中,杜拉斯结束了她在这个世间82年的旅程。
 
他本名叫雅恩.勒梅,从和她同居开始,她给他改成了现在的雅恩.安德烈亚.斯泰纳,并写进小说。这是一场囚禁之爱,杜拉斯不许他出门工作,为了让他有事做,她把自己在媒体上发表的文章给他,让他分门别类,于是有了《外面的世界》这本书。
 
雅恩想成为作家,杜拉斯经常说“雅恩,雅恩,您没必要写作”,她不许他坐在她写作的位置上,他还是写了一本书,关于杜拉斯在戒酒期说的胡话——《玛.杜》,雅恩后来抱怨,“我整天干活。洗碗、打字、陪她看电影、开车陪她兜风。白天、黑夜,永远没完没了......”
 
雅恩是个同性恋,不喜欢女性的身体,而杜拉斯是个欲望强烈的女人,直至生命最后,如她生前所说,如果她不成为一个作家,她将选择做个妓女。
 
为此他们大吵,甚至杜拉斯将雅恩的衣服行李从窗口丢出去,只是最终他们都离不开彼此。雅恩后来说:“她什么都想。具体的东西也是。肉体。读读《坐在走廊里的男人》。她想要我的肉体。”
被囚禁的爱
2014年7月10日,雅恩死在他的公寓,没有任何征兆。在杜拉斯生前,他也试图逃脱她的囚禁,然而在她死后,他发现她的力量无所不在,他根本没有办法逃脱,他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和杜拉斯在时一样。
 
虽然生前他没有得到杜拉斯的许可成为作家,但也悄悄发表了一本书,也和杜拉斯合写了《雅恩.安德烈亚.斯泰纳》——以她给他起得名字为名。在杜拉斯死后,他终于可以自由地成为一名作家,写了四本书。其中《那场爱情》在中国流行很多年,并且拍成了电影。
 
雅恩不止是生活中杜拉斯的囚徒,他自愿并且始终心甘情愿地做了她文字的奴隶,他的书在表达方式和文字上和杜拉斯惟妙惟肖,令人难以区分,以至于有的评论家愤怒地说:“这是一种灾难性的模仿!尽管有时能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很吸引人,但这属于杜拉斯,不属于他”
 
杜拉斯对雅恩说:“为了创造您,我首先得毁了您”。从改名字开始,她抹去雅恩本有的痕迹,甚至连雅恩和母亲见面都得偷偷摸摸。

确实,她成功了,对于雅恩,她成功做到了她曾说的话——“没有杀人的冲动或不能让别人死亡就不可能有爱”。
 
杜拉斯去世后,雅恩的生活中只有酒精,回忆和酷似杜拉斯的文字。雅恩回忆这场爱情:“这不是一场美丽的艳遇。这是一件非常......非常神秘的事情。”接着,他又说“我喜欢你,多了不起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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