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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复杂新年,想念旧时光的笑声

 昵称10375948 2019-02-10

本文系摩登中产原创

作者丨摩登中产

有笑声沸腾,有笑声远去。


 

几年前,东三省地方电视台,跨年钟声一过,会整齐划一播放小品合集。


这个传统曾坚持二十年以上,陈年笑声从电视扩散而出,总能抵御窗外漫漫风雪。


那些小品都是从九十年代积攒而来,每一段都时光淬火,里面演员熟稔如家人。


潘长江矮挫,巩汉林瘦高,朱时茂浓眉大眼,陈佩斯光头细目,蔡明爱发出中老年嗲音,身边的郭达总会接上一句陕北味十足的“啊呀~”


遥远时代的掌声和笑声,像海浪般涌来,让新年长夜不再孤单。


那些小品诞生时,电视外的生活还简单,每句会心调侃,能释怀全年的压力。


顶撞县长是“耗子给猫当三陪你挣钱不要命”,瞧不起劳动人民是“吃穿都没有了你还臭美啥”,人生最憋闷莫过于“钱没花完,人没了”。


1995年小品《牛大叔提干》结尾,赵本山从堆积如山的碗碟中,扯出一串甲鱼蛋,“别的没学会,学会扯蛋了”


前期连番审查时,这段并没有,直播时赵本山才拿出来。领导大怒又无可奈何。而且据传小品效果不错,当年干部下乡索要吃喝行为锐减。


拍完《牛大叔提干》和《红高粱模特队》,范伟出差去贵州。


那年他还没大火,机场检查证件,他得意地说“我是和赵本山演小品的”,提示人家“扯蛋扯蛋那个”,并现场表演垫步。


在范老师还单纯蹦跳的年代,人心简单如白纸,一个段子便能统领一年。


九十年代开篇时黄宏给孩子起名少林寺吐鲁番,九十年代收尾时赵本山对宋丹丹说我这张旧船票还能否登上你的破船。


每一句都如时光中的灯塔。


2010年,春晚语言类总策划石林,去南方出差,酒楼里依旧在唱“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此时赵丽蓉已辞世十年。


千禧年后,赵家班开始掌控全年笑点,除夕夜纵情大笑,可抖落一年的征尘。


范伟在拄完拐杖,坐完轮椅,躺完担架后,终于如愿走红。


东北地下迪厅,那几年最红舞曲不是嘻哈不是韩流,而是改编版“拐啦拐啦,拐卖啦啊”。


卖拐之后,央视开年电视剧是《刘老根》,药匣子一本正经印起名片:


中共中央国务院,辽宁省委东兴县,龙泉山庄药膳部,主管经理李宝库。


几年后,他又陪着赵本山演《马大帅》。世道再难,彪哥也要按套路出牌。


少有一次生气,是别人打他手机,他为接电话摔碎雕像。彪哥抄起手机愤怒地说:“机主正在生气,请稍后再拨”


那时,手机还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道具。


今年跨年喜剧票房冠军,名叫《来电狂响》,都市男女玩起疯狂游戏,核心笑点也围绕手机:电话全免提,微信公开读。


影院里笑声如潮。这个时代笑声如此复杂,那是彪哥不能理解的世界。



1993年新年,牛群冯巩表演相声《拍卖》,竞拍施拉普纳的白发和巩俐骑过的毛驴。


现场重点拍品,是赵本山的帽子。传说中,赵本山一半笑果,要靠这顶帽子。


传说非虚,到地方演出时,赵本山戴着帽子一出场,不用说话观众就前仰后合。


有时笑声山呼海啸难以停歇,赵本山会无奈劝告,“差不多就行了哈”。


过去人们欲望简单,笑点低得可爱。


马季捏包宇宙牌香烟,可以唠叨十几分钟无人厌烦;陈佩斯一个面条吃撑了的梗,可以让人爆笑回味好几年。赵丽蓉学了段探戈,半个中国小朋友都在嬉笑模仿。


马三立老爷子在曲苑杂坛说了段《逗你玩》,包袱今天看来平平,但当年就是能让全场笑声如雷。


那个年代,一家人还会共同守在电视前,不会低头刷手机,不会成段发语音,不会陷于复杂的社交泥沼,也不会被怒潮般的信息扰乱心神。


烦恼少了,所求就会少,所求少了,快乐就会简单。


1995年1月,歌手孙悦发了张新专辑,主打歌《心情不错》风靡全国。


歌中唱:这一年总得来说高兴的事儿挺多,身体不错,工作不错,心情也不错。


高兴标准仅仅是“不错就好”,街上的人们步履轻松,人人只有简单身份,没有复杂人设。


接下来的故事众所周知,电话取代了贺卡,短信取代了电话,微信取代了短信,电视里的笑声勉力支撑年味,电视外的烟火渐渐停歇。


十年之后,宁财神的《武林外传》为单纯年华画下句号。电视里的同福客栈是最后的乌托邦,还有单纯的喜乐。


电视外的世界,欲望正成百上千倍放大,人人握紧手机,在信息鞭策下,奔忙于新的时代。


《武林外传》播出七年后,宁财神才动笔写续篇,他解释称,资讯爆炸带来成百上千的段子手,观众的要求太复杂了。


他说,这是笑声的末法时代。



2013年,64岁的牛群走上十米跳台,在选秀节目中表演跳水。他自嘲,起跳前像国家队,落水时像牛杂碎。


落下时,他近乎水平砸在水面,观众们笑不出来。


那些制造笑声的人已离场而去。


巩汉林消失于人海,潘长江成老艺术家,朱时茂偶尔会为儿子站台,陈佩斯醉心话剧告别小品已经年。


范伟已贵为影帝,但人们依旧还在怀念彪哥。给他编了好多台词的何庆魁,则爱在新年夜,给天上的高秀敏拉一段二胡。


沈阳桃园机场外的庄园中,赵本山守着口铁锅,等着弟子们演出归来。他两鬓早已雪白。


唯一坚守在新年舞台上的,只剩冯巩。


人们早已腻了那句我想死你们了,可后来又发现,如果这句也没了,那年味就真没了


手机取代了电视,段子切割了新年,几秒短视频就能让人一笑,但笑后了无痕迹。


创办于1990年的元旦晚会,新世纪开始后就渐渐消失,而今流行十几家卫视歌舞跨年。


那些舞台极尽奢华,台下的人们疯狂举起手机,拍摄各类画面,宣泄到无数社交渠道上,然而快乐常如泡沫。


旧时光的小品已少有人看,即便看了也只余怀念。电视里那些笑声并没变,变得是电视前的我们。


我们的欲望越来越复杂,背负的秘密越来越多,能安慰我们的快乐越来越少。


《来电狂响》开篇,导演用了一段黑白长镜头,描述我们这个时代,我们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手机屏幕,如泥塑,如玩偶。


有影评说,这是压抑的2018年最后一个惊喜,复杂时代才会诞生复杂笑料。


一群都市人,围坐一桌,交出手机,重新审视我们被信息扭乱的生活。


手机就是面具,人设就是枷锁,原来不是我们笑点越来越高,而是我们把一切弄复杂了。


电影中,每个人都有秘密,那些秘密是笑点,亦是压力,扔掉了压力,快乐才会重回。


电影中的故事最后回归简单。人们走出影院,走进新年,在都市灯影中若有所思。

 

或许,放下描妆的笔,才能重新听到旧时光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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