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子支付公司PayPal走出了很多硅谷精英,比如伊隆·马斯克、里德·霍夫曼,如今的很多大名鼎鼎的科技企业都是这批人创办的:特斯拉、SpaceX、领英、YouTube、Yelp…… 彼得·泰尔(Peter Thiel)也是其中之一。他曾是PayPal的共同创始人,最终将公司以15亿美元卖给了eBay。最让蒂尔出名的投资,是他在2004年资助了一个名叫马克·扎克伯格的哈佛大二学生,买下Thefacebook公司(后来叫Facebook)10.5%的股份。他已经从这笔投资套现了10亿美元以上,至今仍担任Facebook的董事。 他和苹果公司的蒂姆·库克一样,是个同性恋。 2014年9月,泰尔出版了《从0到1》(From Zero to One)。扎克伯格评论说:“这本书实际上是讲述为世界创造价值的哲学。”这本书在中国引起了强烈反响。 泰尔对大学教育的看法也极具争议。他曾说,考大学无论对考上的、没考上的,还是对于整个社会,都是一种有害的竞争。 可是,汉密尔顿学院(Hamilton College)不久前居然请彼得·泰尔到2016级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讲,这实在是个令人震惊的选择。不过,彼得·泰尔在此次演讲中大谈创新、变革和人生经验,倒也适合大学毕业生。 以下是他的演讲原文: 感谢您的热情介绍。来到这里非常荣幸。 和大多数毕业典礼上的演讲嘉宾一样,我的主要局限之处似乎就在于,我比你们的父母和老师更不清楚你们的生活究竟过得怎样。 你们大多数 都在二十一二岁左右,就要开始进入职场了。我已有21年没有为别人打工了。如果我非要总结出一个为什么我今天可以站在这里讲话的理由,我想说,因为我是靠思考未来而谋生的。这是一次毕业典礼,这也是一次新的开始。作为一名科技领域的投资人,我的工作就是投资于新的开始。对于那些人们从未见过或做到的事情,我有信心。 这并不是我刚开始工作时的想法。1989年,我就正坐在你们现在的位子上,我当时想做的是律师。我并不确切地知道律师整天都要干些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们首先要去法学院读书,而我对学校很熟悉。 从初中、高中再到大学,我一路跟人竞争着过来了。我知道,考入法学院后,我还会面临竞争,而考试的类型与我从小到大经历的考试是一样的。但此时我能告诉所有人,我现在考试是为了成为一名职场人士。 我在法学院表现得也足够出色,毕业后我被纽约的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录取。然而它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 只干了七个月零三天,我就离开了那家事务所,我的同事们都感到十分惊讶。其中一位同事告诉我,他从没想过居然有人可以“逃出恶魔岛”。这话可能听起来有些奇怪,因为如果你真的想走,你只需要走出大门不要回头就可以了。不过很多人的确发现那是一个难以脱身的地方,因为当他们杀败千军万马进入了那家公司以后,他们的身份就在相当程度上与它绑在了一起。 就在我打算离开那家律师事务所的时候,我得到了一次美国最高法院书记员一职的面试机会。作为一名律师,这差不多算是中了头等奖了。它绝对是竞争的最高舞台。然而我失败了。当时我精神彻底崩溃,就像到了世界末日。 10年后,我遇到了一位老朋友,他曾经帮我准备过最高法院的面试,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他见我的第一句话并不是“你好,彼得”或是“最近过得怎样”之类的寒暄,而是问我:“你难道不为没得到那个书记员的职位感到庆幸么?”因为如果我不是在那次竞争中失利了,就不可能脱离从中学便开始铺好的道路,也不会搬到加州与人一起创办了一家初创公司,更不会开创任何新的事业。 回顾当年当律师的理想,与其说它是我对未来的计划,不如说是为当下而找的借口。这样,如果任何人——比如我的父母、同学,最主要还是我自己——问我对未来有何打算时,我就可以用这个借口来解释,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在这条路上顺风顺水。然而回首往事,我当时最大的问题就是,我在走这条路的时候,并没有真正地认真思考过这条路究竟通向哪里。 当我与人共同创办了一家科技初创公司时,我们采取了一种截然相反的方法。我们有意地改变着整个世界的前进方向。我们的计划非常明确,非常庞大,目标就是要建立一种新的数字货币,并且用它来取代美元。 当时我们的团队非常年轻。刚开始创业时,我是团队里唯一一个年龄超过23岁的人。我们发布第一款产品时,第一批用户仅仅是在我们公司工作的这24名员工。而出了我们这家小公司的门,在全球金融界工作的人有数百万之多。当我们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其中一些人时,我们注意到一个明显的规律:一个人在银行业滚打的经验越丰富,他就愈发确信我们的业务绝不会成功。 他们错了。如今,全球每年通过PayPal完成的交易超过2,000亿美元。我们的确还有一个更大的目标没能实现——美元仍然是当今世界的主导货币。我们没能成功占领全世界,然而在致力于占领世界的过程中,我们的确建立了一家成功的企业。更重要的是,我们终于明白,虽然开拓新事业是很难的,但它绝非不可能。 在人生的这一阶段,你们面临的限制、禁忌和恐惧也是人生中最少的阶段。所以不要浪费你们的无畏,要勇敢地走出去,做你们的老师和父母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和他们从没想过的事。 这并不是说,我们就该认为教育和传统是没有价值的。我们可以从汉密尔顿学院的一位毕业生、著名诗人艾兹拉·庞德的身上得到启发。他是1905届的学生,也是一位预言家,他称自己的使命只有三个单词:“Make it new(意为‘推陈出新’)。”当庞德追求“新”时,他是在与“旧”作比较。他想让传统中的精华焕发出新的活力。 无论是汉密尔顿学院,还是美国,乃至整个西方世界,我们都身处一种不寻常的传统之中。我们所继承的这种传统,是创新的传统,是弗朗西斯·培根的新科学理论,是伊萨克·牛顿发现的那些之前从未被写进书里的真理。我们的整个大陆都是一个新世界。这个国家的开国之父们创立了他们所称的“时代的新秩序”。美国是一个前沿国家。如果我们不去探索新事物,就是不忠于自己的传统。 那么,我们的进展如何呢?今日又有多“新”?很多人说,我们正处于一个快速变革的时代。这种说法已经滥了。事实上,创新已经日趋停滞,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如今,计算机的运行速度变得更快,智能手机已经不算是特别新的产品了。而另一方面,飞机的速度变慢了,火车故障频发,房价高企,收入陷入停滞。 今天,“科技”一词已经成了信息技术的代名词。所谓的“科技行业”主要造的就是电脑和软件。但在上世纪60年代,“科技”拥有更广泛的含义,并非只指计算机,还指飞机、机械、化肥、材料、太空旅行等各种各样的事物。那时方方面面的技术都在进步,带领着整个世界向水下城市、探月旅行等方向发展,能源价格也极为便宜。 我们都听说过,美国是所谓的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是不同的。这种描述貌似是中立的,但我发现它其实远非中立。因为它表明我们创造新事物的传统已经结束了。当我们说我们是发达国家时,我们的意思其实是:“我们已经完成了发展。”好像对我们来说,历史已经结束了,每一件要做的事都做完了,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世界上的其他国家赶上来。从这个角度来看,上世纪60年代,人们对未来那美好多姿的畅想其实是错误的。 我认为,我们要强烈反对那种认为我们的历史已经结束的倾向。当然,如果我们认为,我们没有能力做成任何我们不熟悉的事,这样悲观的预期也一定会应验。但我们不应怨天尤人,这只能是我们自己的错。 熟悉的路径和传统就像陈辞滥调一样——它们到处都是。有的时候它们可能是正确的,然而更多的时候,它们只是被不断重复,却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它们的正确性。在今天演讲的最后,请允许我对两句陈辞滥调提出质疑。 第一句是莎士比亚的名言:“对你自己忠实。”(To thine own self be true)这句话出自莎翁笔下,却不是由他直接说出来,而是借其笔下的人物波洛尼厄斯之口说出来的。哈姆雷特准确地将其描述为一个无聊的老傻瓜,虽然波洛尼厄斯是丹麦国王的高级顾问。 所以说,在现实中,莎翁教给了我们两件事。第一,不要对你自己忠实。你怎么知道你还有“自我”这么个东西呢?就和我一样,你的“自我”可能是在与其他人的竞争中被激发起来的。所以说你需要约束你的自我,去培养它、呵护它,而不是盲从于它。第二,莎翁是说,你应该对别人的意见保持清醒头脑,哪怕这些意见来自长辈们。在《哈姆雷特》中,波洛尼厄斯喜欢开导女儿,但他的意见却十分糟糕。在西方传统中,人们不是盲目地崇古——莎翁此作就是诠释这一传统的极佳例子。 另一句说滥了的老话是“把每天都当成人生的最后一天来活。”这个建议最好反过来听:“把每天都当成你会永生一样活。”也就是说,最重要的是,对身边的人,要像他们永远不会离去一样对待他们。你在今天做出的选择是很重要的,因为它们产生的影响会越来越大。 据说,爱因斯坦讲过:“复利是宇宙间最强大的力量。”他指的就是这个意思。这里的复利并非指金融或金钱,而是指如果你投入时间用于建立可靠和长久的友谊,你就将得到最好的回报。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们之所以今天会坐在这里,是因为你们曾被汉密尔顿学院批准在这里学习一套课程,而这套课程现在已经结束了。从另一层意义来说,你们今天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你们找到了一群能在人生道路上给予你们支持和帮助的朋友,而且这种友谊还会继续。如果你能好好培养你们的友谊,它也会在未来的岁月里给你带来“复利”。 你们到目前为止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已经算正式告一段落,算是毕业了。你们应该——同时我也希望——你们今天能尽情享受你们已经取得的成就。但你们要记住,今天的毕业典礼并不是另一件将会结束的事情的开始,而是开启了一段永恒。我就不再耽搁你们踏上这段旅程了。谢谢。 译者:朴成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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