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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地方志办公室

 昵称2632418 2019-02-13

朱孟辨

洪武十年,宋学士景濂乞骸骨归。朱沧洲纪其事,作诗送之曰:城上春云暖更飞,念卿此地迹应稀。臣身愿作随阳雁,一度秋来一度归。景濂始闻之甚喜,且曰:“此作殊得吾心。”既而叹曰:“抑岂在毁誉间耶!”

太祖时,吾松始以征聘仕宦于朝者有朱孟辨。尝观洪武圣政纪,孟辨以翰林院编修改中书舍人,则知国初尚有中书省为政府,故中书舍人官在编修上也。朱号沧洲生,能诗,工四体书,亦善画。《丛说》

《汇书》云,圣祖一日携景濂步午门西城,上顾谓曰:“卿来此迹将稀矣,可能再见否?”濂对曰:“老臣身未就木,当一岁一来也。”此亦可比雁臣矣。

《洛阳伽蓝记》曰,正光元年,蠕蠕主来朝,处之燕然馆,赐宅归德里。凡北方酋长,遣子入侍者,常秋来春去,避中国之热,时人谓之“雁臣”。

王尚书

王尚书钟,虽处华膴,萧然如寒素,开筵不过蒲尊磁碗,未尝夜饮。人问居官立身之道,公答曰:“看得朝廷如家事,则职分自然勤谨;看得毁誉是斧钺,则取与断不敢苟且;看得二十四考只须臾,则热中处不致著忙;看得五侯七贵到下场头,则骄矜虚气不觉冷冰冰地。然言之易,行之难。老夫犹未能十分纯熟,期与吾兄勉之!”其人凛然而起。

公虞名钟。虽富贵不改穷约。永乐初,侍东宫居守北京,甚见亲重,累官户部右侍郎。洪熙元年,上思旧劳,赠太子太保,谥僖敏。公起家为掾,坐事戍边,左用荐授行太仆寺典簿,遂进燕府纪善。成祖南下,竟以酂侯待之,公亦小心寅畏。僚吏多服其能,观其对客数语立身之道,固是有本,非章句之儒所能知也!

钱文通

故宦某以凶著,遂潴其宫。钱文通学士还里修宅第,有司媚之者,遣丁夫助役。一老人趋事甚勤,而负土且美。文通慰之曰:“汝劳矣!此土来自何所?”老人对曰:“得之某宦故基。方其盛时,甲第连云,小人辈过之,不敢正视也。”文通默然,乃罢诸役者。

时有即其语为“乐府”以讽公者:钱学士,瀛洲人,玉堂金马当青春。归来故乡广田宅,筑室役使官家民。徒众不问老与少,荷畚负锸来乡邻。老父负土殊殷勤,学士慰劳方逡巡。对言此乃某家土,学士流汗麾而瞑。君不见,某之恶,通于天;某之死,何足怜?讵知富贵不可逞,覆车之戒犹昭然。学士读书破万卷,底事老父之言是殷鉴。《乡评录》

郭子仪出见修宅者曰:“好筑,毋令不牢。”筑者释锤而对曰:“数十年来,达官贵人家墙皆某所筑,只见人自改换,墙今见在。”郭闻之怆然,遂入奏请老。固知盈虚之理,只在转眼,宁独文通易于感悟。《担雪翁》

张庄简庄懿

庄简、庄懿一夕同会榜李一部郎家,珍肴毕集。庄简性素俭约,颇不悦,谓主人曰:“弟非饮食之人,足下何乃故作丰腆?”主人踧踖不安,庄懿笑曰:“此所谓不到浙西辜负口,偶一举箸,何妨与箪瓢风味者作优昙花观可也。”庄简亦笑而尽欢。

“不到长安辜负眼,不到浙右辜负口。”宋谚。孙承祐在浙右馔客,指盘筵曰:“今日座中,南之蝤蛑,北之红羊,东之虾鱼,西之黎栗,无不毕备,可谓富有小四海矣。”

是人甚稀有过于优昙花。疏云,优昙花钵名瑞应,三千年一见,见则金轮王出。《法华经》

张庄简公

顾东江登第,方值张庄简为吏部侍郎。东江趋谒,庄简器之,谓东江曰:“部中主事有出缺者,得借重足下何如?”东江辞以书生未谙治体。庄简曰:“人正恐不善读书耳,从政准诸书本,何曾得错!”

顾东江,于弘治六年以解元会魁登第,李西涯当国甚爱之。时尚未考选,故庄简有此语。何元朗

后来馆选日重,后辈当未考选时,即以部属,期之未有不以为轻薄而招怨者。世道之变,名实愈紊,可叹也!《乡评录》

吏部志或言有善读书不善作官者,悦笑曰,此正不善读书耳。与答顾语相参,尤觉有味。延昰识

张庄懿公

新进士某,庄懿公门生也。移居大书于门云:“三姑六婆,不许入宅。”公见而赏之,曰:“治家有大头脑,此其一也。”寻问可知其名否?进士不能悉数。公曰:“做官凡事要理会过,则不为人窥其长短,即此,亦其一也。”

古人以尼姑、道姑、卦姑为三姑;以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为六婆。此外有绣花娘,以善针刺出入大家。日插带婆,富贵家首饰甚多,专雇此辈插带。曰瞎先生,乃双目瞽女,习弹唱,亦有美色,精艺笑谑动人。大家妇女与昼夜狎集,称曰先生,淫词秽语多,致败坏门风。《李念曾赘笔》

夏正夫

夏正夫,尝谓人有三可惜:此生不学,一可惜;此日闲过,二可惜;此身一败,三可惜。

夏寅,字正夫,正统戊辰擢进士,景泰初除南京吏部主事,累官江西按察使副使,升浙江右参政。戊申二月卒,年六十。寅平居以诸葛武侯、范文正、文信国自期,诚心直道。为副使十六年,未尝以淹屈降志。《松江府志》

曹定庵

曹定庵家居时,有林向阳者来谒。因问曰:“贤辈何字?”对曰:“字茂春。”公悚然曰:“朱考亭名熹,即号晦庵;子名向阳,又字茂春,说偏在旺处那得?”

姚幼江

姚幼江生平委蛇,独以庄惮示诸子。公课兄弟子数十辈,皆严督之,不少假借。子孝廉君(名士豸),间为请贷,公曰:“吾讵不知焚膏悬髻,不可望诸人人,然未尝贷汝而贷犹子,将谓吾毛里有重膜乎!毋多言,以乱家法。”

《墓志》姚之先,自宋元来以族望于浙,其析箸而之华亭者,自封工部郎怡善公始。怡善举五丈夫子,两登贤书,季曰中山,即公大父;中山亦举五丈夫子,仲曰光禄公然江,即公父也。公讳体化,字汝大,别号幼江。唐文恪公撰

任孝友

顾文僖,少时受学于张友兰、任孝友,二人雅爱重文僖,推为国器。文僖发解,先诣友兰门谢,而孝友适在座。友兰喜曰:“富贵君自有,吾二人何功焉!”孝友正色曰:“君此后正当以德业为富贵增重,不可以富贵装裹七尺躯;不然,虽位至卿相,终成俗汉。”文僖再拜领之。二先生殁,文僖建祠于超果寺,岁时奉祀。

任氏自浙徙松,世代读书,后有勉之。太祖开进士科,松郡登第者,自勉之始,官至参政。后又有孝友先生,孝友中乡举,历官长史,居乡亦简重。《丛说》

卫逸庵

顾东江会试与卫宣城逸庵有桑梓情,往谒之,宣城熟视东江曰:“鹤滩作殿元,天下称其才。观君风度,今年自许入彀,但京师五方杂处,两角头富儿无多意绪,往来宜慎。更门外花园成许大景致,且休征逐。精神收摄,德业自增。”后东江述之曹定庵,定庵叹曰:“深得淡泊宁静之旨,孰谓此老只解长枪大剑!”

《墓志》按公讳璋,字景昂,号逸庵,世为松江之华亭人。父讳颖,奉天翊运宣力武臣荣禄大夫宣城伯,谥壮勇,追封宣城侯,实生公,公嗣位后赐告。家居凡十一年,谢客宴处,无外慕。病中间以书史自娱,虽显达造门,不一见也。陆文裕公撰

陆文裕公

陆文裕公子楫,才笔风度,迥出流辈。乡里中往还者,外示交好,而实略不经怀。每言兄弟,辄有机、云,因当乐死,而文裕闻之颇不怿。一日,同过邓尉山房,见长松拂云,指谓之曰:“此岁寒之姿,风霜弥茂,而左右杂树扶疏,争相掩映,愈觉蔚然有致。大海不择细流,通之正可悬悟。”公子会其意,顿为折节。

出口行路亦须谦恭,若见达官长者,尤宜寡默。汝早有令名,古人以为不幸,须防造物忌之。《公家书》

文裕公子楫,才而俭。公一日闻杨东滨病疟,薄有所赠,东滨固却之。公谓子曰:“鲁子敬指困,固为美谈。吾与东滨交有年,彼当疾病时,犹以陶胡奴视我,我或有遗行乎!”东滨闻之,致书拜惠。公又谓子曰:“东滨特自矫矫,正使陆子渊几无安顿;在尔曹更不然,三党友朋之贫者,当其穷迫,须有及之,第亲疏厚薄处自有次第;且切勿向人言之,似乎示德不量者,又辄巧援为例,一不遂之,反以招怨。”

岭南廖同野为孝廉时,以行卷谒陆文裕公,公曰:“贤可曾读《西厢》、《琵琶》否?”廖博雅自命,颇讶其语不伦。经月后,复以行卷谒公,公曰:“尚未读二传奇何也?”廖始异其语,归取读之。又经月,文裕见其文日:“若早读之,何至肩上更有一人相闻鼻息。”

胡元瑞曰:《西厢》,主韵度风神,太白之作也;《琵琶》,主名理伦教,少陵之作也。

《拜月西厢》,化工也;《琵琶》,画工也(二句一篇之柱)。夫所谓画工者,以其能夺天地之化工,而孰知天地之无工乎!今夫天之所生,地之所长,百卉具在,人见而爱之矣。至觅其工,了不可得,岂其智固不能得之与!要知造化无工,虽有神圣,亦不能识,知化工之所在,而其谁能得之(化工虽不可得,非画工所能夺)?由此观之,画工虽巧,己落第二义矣。文章之事,寸心千古,可悲也夫(寸心千古四字是真文章定价,谓之可悲者,以举世无一知也)!且吾闻之:追风逐电之足,决不在于牝牡骊黄之间;声应气求之夫,决不在于寻行数墨之士;风行水上之文,决不在于一字一句之奇。若夫结构之密,偶对之切,依于理道,合乎法度,首尾相应,虚实相生,种种禅病皆所以语文,而皆不可以语天下之至文也(世法有一法可得皆为禅病。此段泛论至文不可以文律之)。杂剧、院本,游戏之上乘也,《西厢拜月》何工之有?盖工莫工于《琵琶》矣。彼高生者,固己殚其力之所能工,而极吾才于既竭,惟作者穷巧极工,不遗余力,是故语尽而意亦尽,词竭而味索然亦随以竭。吾尝揽琵琶而弹之矣,一弹而叹,再弹而怨,三弹而向之怨叹无复存者,此其故何邪?岂其似真非真,所以入人之心者不深邪!盖虽工巧之极,其气力限量只可达于皮肤骨血之间,则是感人仅仅如是,何足怪哉(惟工故易尽,此《琵琶》所以仅止于画笔)!《西厢拜月》乃不如是,意者宇宙之内本自有如此可喜之人,如画工之于物,其工巧自不可思议尔(转入《西厢拜月》之为化工)!且夫世之真能文者,此其初皆非有意于为文也。其胸中有如许无状可怪之事,其喉间有如许欲吐而不敢吐之物,其口头又时时有许多欲语而莫得所以告语之处,蓄极积久,势不能遏,一日见景生情,触目兴叹,夺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垒磈,诉心中之不平,感数奇于千载,既己喷玉唾珠,昭回云汉,为章于天矣。亦遂自负发狂大叫,流涕恸哭不能自止,宁使见者闻者切齿咬牙,欲杀欲割而终不忍藏于名山,投之水火(又泛论为佳文者,必非有意于工巧,而平日精思触目,实有一段不可磨灭处,应上天下至文句,以明《西厢拜月》有感而作意)。予览斯记,想见其为人,当其时必有大不得意于君臣朋友之间者,故借妻拥离合冈缘,以发其端。于是焉,喜佳人之难得,羡张生之奇遇,比云雨之翻覆,叹今人之如土(二句用杜诗贫交行)。其尤可笑者,小小风流一事耳!至比之张旭、张颠、羲之、献之而又过之(小中见大)。尧夫云,唐虞揖让三杯酒,汤武征诛一局棋。夫征诛揖让何等也,而以一杯一局觑之,至渺小矣(又把大中见小语对看)。呜呼!今古豪杰,大抵皆然,小中见大,大中见小,举一毛端,建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法轮。此自至理,非干戏论(引佛法证其小中见大之理)。傥尔不信,中庭月下,木落秋空,寂寞书斋,独自无赖,试取琴心,一弹再鼓,其无尽藏不可思议,工巧固可思也(悟出此中至理,方知化工之妙《西厢拜月》之文亦犹此己)。呜呼!若彼作者,吾安能见之与(作赞叹不尽语结之)!

林西仲曰,李卓吾文,目无今古,不拘绳尺。此篇虽评杂剧,实文章至理;虽论古人,实现身说法。文章之事,寸心千古,伊谁知之。画笔化工之辨,盖以工为工者有尽,以无工为工者无穷也。末引佛法作证,与前段禅病二字针对,文心之妙,实通于禅断,非英雄欺人之语。但学者未知成法,便欲舍却结构偶对道理法度首尾虚实,别求天下至文,则文堕野狐邪解。盖卓吾上谓天下至文,不斤斤于此,非谓其必尽舍此而后为文之至也。余亡友石潮禅师,评余《损斋文集》云,如全春之在花叶,无一花叶而不春,人即花叶而寻春,春固不可见,掷花叶而寻春,春更杳然矣。知此意者,而后悟是篇所谓化工之文,请熟读《庄子》、《史记》二书,必不以卓吾之言为河汉。盖《庄子》、《史记》二书,化工也,非画笔也。

孙文简

徐华亭入相时,以子侄托南江及孙文简公。其家有违理事,乡人辄具手本予二公,二公尝面责诸子侄。南江一日至,呼胄子纲纪杖之。文简曰:“得毋朋友数乎!”南江笑曰:“弟但知益者三友而己。”以后徐氏仆巧于离间,华亭遂与南江颇存形迹。

何元朗

何元朗,著《语林》,凡二千七百余事,总十余万言,类列义例,一准刘氏,单词只句,往往令人意消。弟进士叔皮,见其稿执笔踌躇,如欲有所增损,元朗笑曰:“此是汝兄小小壁垒,无烦辄用火攻。”

元朗,贯综深博,文词粹精,见诸论撰,伟丽渊宏,足自名世。

王海槎

王海槎,田仅百亩,而藏书万七千卷。乡里笑其迂,海槎答曰:“藏书者固迂,然使子孙虽不肖,幸可徐供老蠹鱼些许巢窟,冀其三食神仙字,犹不失与之作缘。若以余镪供后来泥沙之用,其间趣味,海槎略较些子。”

《墓志》王世家上海,自徒华亭以医著。公尝治“毛氏诗”,会得赢疾,弃去学医,然非其志也。思多读经史百家之言,以自表见。四方之士,有挟古册籍者,无不厚价购之,语合虽倾囊无所靳;即不可得,必借以归,口诵手钞,汲汲若不足。予始为编修时,见京师沈氏者其家多藏书,士大夫欲借书读之,必之沈氏。后余自延平量移归,公饮余酒,因请书目观焉,多沈氏所未有也。徐文贞公撰

王海槎,今大参白谷之父也。读书博古,为本府医学正,延名师教其子。昔日存翁相公与大参联业,即趋学于家塾,馆待甚厚。存翁登第后,大参即与余兄弟会文。每余兄弟至其家,必延款恳到,出前辈诗文,评较竞日,余小时受其教甚多。今白谷名位尊显,则海槎好士之报也。《丛说》

徐文贞公

徐文贞,居首揆。同郡某有欲谋铨司者,公召其人至密室,语之曰:“铨司为恩怨所丛。况君年少,岂耐亲疏,稍不满人望,则谓与冢宰,涉于附丽。”其人惭而出。长公曰:“焉得人各分疏?”公笑曰:“吾固非盲宰相,然语言尽可次第。”

裴垍为相,有故人求京兆尹判。拍曰:“公才不称此官,他日盲宰相怜公者,不妨得之,珀则不可。”

徐太常仰斋病起,思食燕窝菜。时中丞出巡至松江,凡监司节推随巡者众,松太府各愧下程,例有燕窝,每盘二斤。府属又各申款,肆中顿尽。太常将薄责买办者,文贞适过太常斋头,闻之笑曰:“宰相家人力不能致一海味,亦是后来佳话。”太常即释之。

徐华亭家居,一老同袍进谒,自诩晚生二十余年举人,涉世颇得。公徐曰:“老夫叨第以来,年齿将两倍足下,于此终不相应,岂非才分悬绝,其间相去正难以里计也!”其人惭而退。

徐仰斋,对客偶呼其子之字,文贞怒曰:“此分宜事也。吾尝举以为戒,尤而效之,何以为训?”仰斋伏地待罪,客亦固请,始释。公乃叹曰:“尝因儿子辈质下事烦,非经史勿读,恐其分心力也。然使得见李义山《杂纂》,便不至口语狼狈。”

呼儿孙表德,母在,呼舅作渭阳,对父母呼妻弟,祭亡人却动乐,径入他人房闼。李义山

徐南湖

徐文贞致政归,屡访南湖,南湖托疾辞之。一日,两人皆微服密至一老友家,不期而晤。文贞喜极,自言相念之切。南湖时有目疾,以两手捋文贞须,细视之,曰:“公坐政事堂,与不肖在鱼扉蟹舍中者各己就衰。贵人头上不曾饶,况于野徐乎!”文贞为之怃然。

南湖与文贞有小嫌,文贞纪纲呼南湖为“野徐”云。陈卧子

叶鲈江

徐文贞当国,虽严约僮仆,而声焰所及,闾里以目。叶鲈江乘醉坐徐厅事,呼太常仰斋名,尽发诸仆阴私。仰斋曰:“不守家训者固有之,犹恐未至于此。”鲈江戟手曰;“杀严介溪者,东楼也。”太常色变,欲避去。鲈江把其袖,曰:“杀东楼者,其纪纲也。足下能禁仆,则便不为东楼矣?”太常心是之,而畏其过激。后新郑修隙,里人皆指豪奴婪嚼,太常兄弟拟戍,因顿足曰:“奴辈乃尔,更甚于所言,始悔处富贵时,亲族名为关切,旦暮效殷勤者,多如水中咸味!”

叶蕙,鲈江。其室,徐文贞姊也。

唐左溪

张龙湖,邀太常章公衮饮,特命陆平泉奉陪(平泉乃龙湖门人)。饮正欢,太常遽问平泉,入泮时受知何人?平泉以张衮对。张与章同音,衮即其字也。龙湖顾太常而动色,平泉以俯仰跼蹐。明日,谋之左溪,诣章请罪。左溪曰:“不可,太常犯名,犹可诣门;宗师触讳,展墓无所(生日名,死日讳,故朝廷有御名、御讳之别)。生死虽自殊途,谢过恐难二致。”平泉叹服。

顾左山

顾左山,早屏房帷,而性好米汁,一饮常百杯,绝无余沥。南汇一村民,年一百三岁,行步如飞。左山闻而招致之,问有何术?村民对曰:“即如公者,世人见之,必起羡慕,吾则无之,他可知也;又居乡僻,绝不饮酒,故不致病。”公叹曰:“如此言,即长生久视可也,但使醉乡时闭,亦觉天地寂寥。”

顾左山,绝欲十八年,而寿止六十八,好酒故也。《李临川集》

锺了髻,百有十四,寓白云观,其人短而黧,发半白,问何以寿?曰:“不娶,不多饮,不怒,不识数目。”弇州山人编

陆文定

当江陵柄国时,欲收人望,即家起公大宗伯。故事尚书入谒,首揆正席,谦让者三,方佥坐。文定自谓前辈不循旧例,江陵不怿,乃曰:“公不久就正此位。”文定拱手,曰:“向高皇帝罢中书省,谁敢复生觊觎,以乱旧章?”闻者无不悚然。

江陵夺情,陆尚书不遣吊。客曰:“曾与同朝,亲丧何可遽绝?”尚书曰:“子既夺情,友亦免吊,如渠怒我之不吊,则于夺情二字,庶几亦自爬搔不住。”

《西山日记》:江陵夺情时,太夫人奔丧。及相公归葬,道通州者再,宝坻抵通不二舍,先大夫以门下士,一楮,一帛,绝不与通。相爱者曰:“得毋己甚乎?”先大夫曰:“既己夺情,我吊亦无名,后不行取宜也。”所见正合文定之意。延罡识

平泉公晚年,有以通宵符献者。其人,一要人所荐也。公留之三日,赆以六缗,谢曰:“君所挟者,固上药也。第老夫远闺阁者,二十余年,何论韩昌黎之“火灵库”,即欲使为刘安鸡犬,亦龙钟自难步趋。”后有闻之徐文贞者,文贞笑曰:“此技将施之平泉,可谓不识时务!”

昌黎晚年,颇亲脂粉。故事:服食用硫黄末搅粥饭,啖鸡,男不使安者千日烹食,名“火灵库”。公间日进一只,始亦见功,终致绝命。《清异录》

夏给事,屏绝世缘,适有进房中术者,谓神仙可必。公惑之,告于陆文定公,公曰:“弟生平行事但准诸鲁男子,待兄得手之后,再闻绪论并释群疑。”给事退谓其人曰:“陆平泉且欲因人成事,正难以理夺也。”然公终无所得,不久厌世。

公享年六十有八,不为不寿,视宫保九十有七,似不逮之。盖一时偶惑于方士,以自促其天年。《云间志略》

夏人正,讳时,别号阳衢,华亭人。与陆宫保最相知,为《春秋》专家。以嘉靖乙酉魁其经,与宫保相后先也。至丙辰成进士,不乐仕进,由中书舍人擢户科给事,寻改吏科。贺者在门,公笑曰:“夏人正忽作张君嗣!”竟不赴。穆宗登极,两召补原官,公再力辞之。杜门却埽,温寻养生家言,特欲长生久视,不独标难进易退之誉;乃终见惑方士,拔宅飞升,务于速成,君子惜之。《乡评》

有一故家子,年十余岁,不能自存,将乞文定公送入龙潭禅院为僧。其叔曰:“家世寥落,使儿辈与异端为侣,无如乞丐。”私来辞谢,公曰:“若论家世,吾乡近而朱、张、顾、陆,盛而不衰,能保者几人?虽曰人事亦由气数,贤从既属中材,齿幼家贫,托身二氏。长而苟能守其遗训,不入下流,未为玷辱。足下所言自是正论,揆之境会,犹可从权,宋贤世范,当一寓目。”其叔从之。侄长而笃实,甚为士绅尊信,竟成耆宿。

子弟苟无世禄可守,无常产可依,如不能为儒,则巫医僧道凡可以养生,而不至于辱先者,皆可为也。然世之不能为儒者,乃不肯为巫医僧道,甘心为乞丐、盗窃者,深可诛也。《宋袁采世范》

朱鸣岐

朱鸣岐母卒,兄从俗,制竹杖二。鸣岐密启曰:“为父竹杖,为母桐杖,礼也。今父在堂,而杖无所别,父即不言,觉于此心有未释然者。”兄改容谢之。鸣岐使人阴至僻处制成,毁其前杖。

袁长史

袁长史好用难字,有人戏镌一小印赠之,曰“苍颉别子”。

袁福征,字履善,华亭人。嘉靖甲辰进士,授刑部主事。李于麟、王元美、宗子相辈,高自标榜,目为七子,然皆诸曹郎也,目空海内而多与履善交,时人称为“小词林”。以救王职方,谪知沔阳,补巩昌,迁唐府长史。以发伪疏,忤中贵,复罗织下狱。事白获归,遂纵情棋酒。释褐六十年,残书万卷之外,室无长物。孙思明,登丁未第,官南部郎,亦负清节。长史书扇赠元美,元美报之云:纨扇诗题字字新,秋风一展一含颦。少陵难字将轻过,杨子方言未易论。觅句只应天外得,知音谁解曲中真。芙蕖纵有天然色,欲报宁无按剑人。其所谓难字方言,亦有以讽之乎!《乡评录》

袁履善,诗后进,效之苏州,目为松江派。《皇明世说新语》

徐达斋

徐达斋,初宦都下南归。张江陵为文贞门生,与诸君具酒送之,临别各各上马去。而达斋醉甚,复驻辔以扇叩江陵,云:“去时还有张老送,来时不知张老死和存。”盖《琵琶曲》也,江陵深衔之。

公讳陟,字子明,别号达斋。历官至少司寇。文贞弟也阉公先生,即公子曾孙也。《乡评录》

徐达斋卒,请祭葬,江陵靳勿与,赖文贞力请,得如例《四部稿》

董侍郎

董侍郎传策,一日,与徐文贞谈及家事。文贞曰:“人言吾诸儿多作衣食计,由庭训少耳。古今人何敢过为企望,顾不得闻颜延之一二语,粗备人齿颊耶!”侍郎答云:“延之何足相拟,史讥其外示寡求,而求田问舍,甚为前贤所鄙。老师器量直当度越皋夔,苟有横兴诋毁者,门生岂难用松枝麈投其前,以当批颊。”文贞嘿然起。

颜延之,坐买人田,不肯还值。尚书左丞苟赤松奏之曰,求田问舍,前贤所鄙。《南史》

唐副院

唐副院居家,凡宾客过从,不为土音。或讥其好为官样,副院笑曰:“一诸生入官,譬如傀儡登场者将二十年,有何意味?犹靦颜不忘梦境,盖藉此各稍却呶,以省应对之烦。”

唐继禄,字子廉。嘉靖癸丑进士,历官操江佥都御史,晋副都御史。

富翁

华亭一富翁,年八十余,不为戕身具。子谋之市人,曰:“事非千缗,终鲜佳者。”子以其近诞,乃曰:“价浮且俟秋凉。”富人闻而笑曰:“人凡预购此者,正恐死期与伏暑适相值耳!吾八十余,托之风烛,何能以身待物?况此费为人者止一次,即与门客僮仆少润囊橐,又何不可?不然,仓猝求之,小人辈互用机械以相劫持。或曰,舆论参错,皆云惜财俭亲,或曰虽费而材恶,等于衣薪埋野。此时情绪惨迫,动见周章,必至多使滥用,求弭群言,而门客僮仆仍哑然自得矣。”张东海闻之,叹曰:“此公尽有识见。”书一扇赠之。后冯南江谓东海曰:“渠何不自置?”东海笑曰:“富人亦须有疏处。”传之顾豫斋,叹曰:“东海语,真可作十日思,并南江亦在个中矣!”

陈所恒

徐司寇达斋归里,乡民遮道诉其纪纲仆者。达斋疑为刁也,叱之去。诸媚司寇者,竞言宜少惩之。所恒曰:“老先生初归,小民得见者仅百之一二;乘其犹少,惩之固易。”达斋悟,出示许其投诉,远近感服。

宋孝廉

宋孝廉在京邸,当江陵夺情,公上书劝奔丧。有日欲留者情,必去者礼。江陵览之,曰:“宋生亦为此言耶!”使子私问云:“先生于情礼间,再当斟酌,以安家君。”先生张目应曰:“除情礼外,更有何字?其他公家所有,无待于言。然天下或以礼责相公,而且幸其见拒,将来喜自售其言;而乐观相公之得谤,则家门之余庆难持,亦非朝廷之福也。”后卒如其语云。

宋尧俞,字叔然,号方林,华亭人。幼聪颖绝人。嘉靖壬子举于乡,僻居乡庐,不入城市。尝游南雍,江陵相公为祭酒,秋试合诸生课之,拔公第一。江陵入相,虚馆席以待。徐文贞为趣装,公谢不往。己丑计偕失引,不上南宫,婆娑燕市,终不及相公门。江陵重公逾甚,命诸子往拜,公不得不报谢。比至慰劳毕,亟出,诸子就席,为言曰:“君第无归,吾以文知君,今独不当以文课儿辈乎?”公又不得己留燕。未几,江陵遭父丧,公从诸子讯奔丧期,则以重违两宫对,公乃上书,其略云:“伏闻哀讣,朝野震惊,以为相公不日跣奔矣。而闻诸道路,天子下旷世之典,将使相公不获终丧。仆愚以为相公留,天子苍生幸甚;相公去,则天下万世幸甚。欲去者情,欲留者礼。今相公傥徇两宫之命,窃恐四海之内,百世之后,不以相公之自信者信相公,则君臣交疑,且令群臣以疑乐羊之心动主上,则主上疑,主上与群臣交疑,而合以风影之事,异日者虽百口何以自文?国家当土木之后,于肃愍公安危所系,然公恳志终丧,景皇帝莫之夺也。方今覆盂安澜之日,正相公持礼之日,诚以此时飘然魏阙。服除之后,主上不忘老臣,安车屡命,而后从容就途,岂非上臣之盛轨欤!即不幸身去而谤讪风起,则先皇之灵在天,主上洞鉴如日,老臣亦何藉利器要津,以防民之口也。故当去而去,即受祸,其祸微;欲去而不得去,即祸不及身,其祸重。人亦有言,择祸莫若轻。惟阁下裁察之。”江陵读书至半曰:“宋生亦为此言耶!”终乃叹曰:“生亦深言之矣”!初江陵之留公也,欲官以中书舍人。及得书,遂落落遇公,而公愈与之远,从此引去。公殁数年,江陵既败,公之子孝廉懋澄方弱冠,为《相公论》三首,以白江陵而洗其瑕。嗟嗟一江陵也,父抗之于天下所竞趋,子原之于天下所共诽,皆出孤特之谈。故述之以愧世之棰死虎,而啖困龙者。《云间志略》

潘充庵

潘充庵,与长公议婚,夫人必欲求庚帖,积十余纸取其最佳者,然后拜允。充庵笑曰:“第当问女之情性何如?堪称冢妇,使妯娌奉为型范;即如常情爱色,则长短肥瘠不致与镜台狼狈,便足佐持门户。苟云命好,则女家用百文钱,街头谈星学者辄能差排吉曜,供我所求。”夫人笑而从之,竟得佳配。

《传》潘允端,字仲履,号充庵,上海人。潘恭定公笠江恩之仲子,学宪衡斋允哲之弟也。嘉靖癸卯以礼经魁顺天,壬戍成进士,历官四川右布政司。

张孟奇答亲友议婚书云:先司徒及先太安人生平不问卜,不推命,男女婚姻一言即决,不待媒妁之往复也。故儿辈结禲,并未尝先求庚帖。庚帖,造命也。命曰造,便当造之。必欲得小女庚帖,乞迟数月,俟有精于推命者,令其造一八字,极富极贵多男方送来如何?一笑!一笑!孟奇正与充庵见同。延昰识

林弘斋

一缙绅,艰于举子,而多外好。林弘斋谓之曰:“公欲生子。须远不能生予处。”偶有述于陆成斋者,咸斋拊掌曰;“正医经所谓知其要者,一言而终。”

《传》公之先上海人,徙华亭,为华亭名家。舞象时,补博士弟子员,辛酉举于乡,戊辰成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改:扎科给事中,分校礼闱,擢太常少卿,改南通政,寻进太仆哪,覃恩得赠祖父及父,如其官。荫一子,太学生,丁封公艰遂不出。公名景阳,字绍熙,学者称为“弘斋先生”。董文敏撰

甲戌林弘斋册封荆藩。会宴,演剧者以吴蜀争荆州进。公正色曰:“今海寓晏然,大王颦笑所及,宜只服明德,而优伶猥及战争,非所以导和致敬。”王改容谢之。

有巡抚为公同年,议欲加赋,公极言其害。巡抚出巡,会饮公所,公适加衣,巡抚曰:“某加赋,犹公之加衣。”公曰:“寒则宜加,热则宜减;使寒未甚,而预被裘褐,将得热病,祸烈于寒,人必有咎典衣者之失时矣。”巡抚服其言,事乃寝。

姚汝晦

姚汝晦,为诸生。巡抚某,行县以民穷财尽为询,汝晦拱手曰:“民财诚如公谕,然闻明公进羡余二千金以助大工,某固愚,不识所自来也!”抚台愕然,徐曰“戆哉此生”!

姚昭,字汝晦。世业儒而贫,读父遗书辄呜咽流涕。事母至孝,开门授徒,师道严重,久不得意,赋《老将》诗以见志。及卒,门人私谥为“孝廉先生”。有《留耕堂稿》。《上海县志》

金姓老儒

顾廷评家多姬侍,织缍刺绣冠绝天下。里中一老儒金姓者入座,众方誉顾制作之工。老儒拱立曰:“正不须此,钱文通好新,以大红云布制吉服入朝,内臣遂达上前,命松江岁解,至今遗害。公家何不多事纺织,使入门闻机杼声,便胜四部鼓吹。何独长日恹恹,粉白黛绿者停针不语,是何意态!”廷评顾客笑曰:“莫谓兄是学究,出语真朴中何其妩媚!”明日,命婢绣《停针图》。视之,穷态极妍,而擘丝了无痕迹,观者倾一邑。维扬大贾某者,重币踵门特请一见,以汉玉连环及《周肪美人图》易去,价值三百金云。

徐太常

徐太常,好抄录本朝典故,谓其弟曰:“吾辈皆叨父荫,不事章句,以跻荣名。既不为叶正则,固不当为陈同甫耶!不然,使人疑吾兄弟肠胃间贮何物,恐难以长腰米、缩项鳊抵塞也。”故文贞在朝,太常每补其不逮。

知古不知今者,叶正则也;知今不知古者,陈同甫也;既知古又知今者,吕伯恭也。《朱文公集》

冯子乔

冯子乔,布衣高蹈,盛为乡里推服。有一人每骂子乔作怪,此辈第可充佃户赁房人,何得潘尚书诸公引之上坐?一僧起止之曰:“足下勿复言,顾不为君家邦宪地耶!”其人问故,僧曰:“古今谁铸双龙剑,天地惟留一布衣。盖邦宪枕上赠子乔作也。君于此处,不得轻着盐酱!”

徐文定公

徐文定发解后,同郡部郎某曰:“上海,今亦似袁州矣。”文定闻之,初不解所以,董文敏公特至部郎寓曰:欲作《文王西夷之人也》一题,终日不就。部郎未即置对。茶至,文敏笑日:“如使陆子渊辈为之,定当压倒流辈!”部郎始悟前言之失。

卢肇初赴举,先达曰,袁州出举人耶。《摭言》

张侗初

张侗初,与门人某尺牍云:“足下讲臣也,朝夕对扬重瞳,须留一段光明于胸中;即不宜轻发,以速时忌,而因事陈规,婉词微讽,当有旋转妙用。吾辈口不宜快,而心固不可不热!”

张鼐,字侗初,华亭人。中万历甲辰科进士,累官南京礼部侍郎,加太子宾客。天启乙丑为民。侗初精于举业,居官清谨,不屑依附权要,天下称之。《乡评录》

董少宰

吾乡诸生邢阆风,继娶董少宰侄女,盖抚兄女以为女也。送亲回,夫人遽问安顿何如?公叹曰:“为渠正复懊恨!,,夫人未达其意辄色变。公徐曰:“:彼士庶家,以琉璃钉窗户,几榻咸被锦绮。与花筵者三十余人,金杯容酒可八两者,轻重悉均,如出一手,家僮前后林立,不下百人,绢袍丝履,肃然不闻咳吐。太奢则易尽,过严则难久,窃恐女之不能持其后也!”卒如公言。

王霆叔

王霆叔仲,产中落,愈以苦节自持。与唐宗伯文献为素交,宗伯归里门有所谈,尝就之曰,此君不易招致。章虞部宪文,一日把其手,曰:“每睹吾兄,方知昔贤屡空,学不易造。”霆叔答曰:“吾不见可欲直从苦县得力,苦云井丹高涪,未免有意。”

王嗣响,字霆叔,华亭人。《松江府志》

施起滨

旋起滨,哥材屡摈。公季子大谏隽留都,搬至公,略无喜色。唐元征怪问之,公曰:“是其齿卑,胡不更老?其材朝华夕零,非所急于孺子。”闻者服公卓识。

《墓志》一公姓施氏,讳于民,字汝泽,别号起滨。公上世从宋南徙苕溪,再徙松黄龙浦之东,遂为浦东人。施自是称素封,且娴于《诗》、《书》、《礼》、《乐》,则从公始也。唐文恪公撰

董文敏

董文敏公尝云:“奴仆小人,须使其娴习礼数,虽颦笑间不容少暇;然平日宜结以恩,主人即偶有过差,彼犹恋恋衣食,怨而不至于叛,则操纵终属之身。王弇州谓我家侍郎(谓幼海也)御下严细,遂成天地间一叹咤事,可为殷鉴。”

侍郎公御下严,犯者多致死者。万历己卯春,公梦郡城隍网其头面,心恶之。五月初七夜,群奴入室共戕之。时讨贼甚急,徐文贞曰,一昭著,则恤典不可得矣,莫若以他事置诸奴于死;而两弟不暇从直臣不蒙祭葬,可惜也。何绳武《祭文》其略云,世见公之触龙鳞也,以为公重,而又见公之旁犯蜂螫也,以为公疑。夫王筠之文也,伟元之孝也,张圆之治行也,而死于盗。王崇之世其清白也;而死于傅婢之手,死无贬辞。有为传与铭者,死固无所讳也。要之在公,不以此而获贬,在后人,正当以此为鉴也。延昰识

董宗伯,在一侍郎处论及匡郑诸人,侍郎曰,汉儒本多刺谬。思白步出前庭,倚树默然。侍郎问故,对曰,吾爱其枝叶耳!侍郎悟,拊其背,曰咄咄逼人。

范献子聘于鲁,问具山、敖山,鲁人以其乡对。献子曰,不为具敖乎!对曰,先君献武之讳也。献子归,遍戒其所知,曰:“人不可以不学。吾适鲁,而名其二讳为笑焉,唯不学也。人之有学也,犹木之有枝叶也;木有枝叶,犹庇荫人,而况君子之学乎!”《国语》

范学宪

范学宪初无子,筑室天平山,屋后山石林立,形家谓之“万笏朝天”。学宪巧于位置,遂为吴中巨观。范更生留宿,晨起,见别室法马兑架,笑谓学宪曰:“天平乏子(吴中呼法马谓乏子),可谓徒劳!”学宪觉之,徐应曰:“兑架法马,亦非虚设。”即命纪纲兑银,尽给工役。

范允临,字至之,号长白,华亭人,文正之裔也。万历乙未进士,官至云南提学道。《乡评录》

康孟修

康孟修,闻人谈门户事,辄皱眉曰:“何论小人捷径!即尧趋禹步,登君子之堂,终属意见。”

往金坛于中甫、长兴丁长孺、常州沈和伯,以交谊闻海内;而常熟缪仲淳、松江康孟修,幅衣奋袖,称为长兄。诸公晚托,未契于余,因识孟修,且交于孟修之子文初,斯所谓交在纪群之间者也。《钱牧斋集》

陈眉公

陈眉公柬王太常云:“聪明先之以孝,富贵济之以宽,此老侄所长,不待作吾唇齿间物。”

太常名时敏,字逊之,别号烟客,文肃公孙编修缑山子也。少有令誉,工书画,至八十余卒。

钱相公大拜,请教陈征君,征君曰:“昔伯淳一见吕微仲曰,宰相微仲,须做只是个俗汉。上蔡曰,为他有富贵相,便是俗处。公于世味殊淡,某何须进此言!今英主在上,惟视富贵甚轻,而后进退省力,能以此察僚友与之戮力同心,庶几有济。”

戊辰人日,眉公郊行,偶见草舍中壁粘孙汉阳《画猫》一幅,因索笔题曰:“鼠翻盆,汝不顾。口衔蝴蝶花间坐,罪过! 罪过!”

林和靖《猫儿》诗云:“纤儿时得小溪鱼,饱卧花阴兴有余。自是鼠嫌贫不到,莫惭尸素在吾庐。”与征君各具手眼,可以知世变矣。延昰识

王遂东罢官后,眉公谓云:“某尝谓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所成何事,盖行有行之事,非谋与惧不成;藏有藏之事,非谋与惧不成。台下在行藏之间,千万与识者议之。”

门户事渐炽,眉公谓相知曰:“战胜而不与人同贺,后日亦不与人同吊。”

葛云岳通书眉公,眉公报之云:“山林道薄,当以空阔作眼目,以坚忍作腰膝,惟吾两人交勉之。”

眉公先生语味玄淡,恬谧而精。李君实

征君于“老是堂”之侧一小寮,题曰:“茶星至茶时,茗战者成集,先生苦之。”题于壁曰:“独饮得茶神,两三人得茶趣,七八人则施茶矣!”

陈眉公于浙中得一异兽,非鹿非马,咸莫能名,性驯而徐行,尝跨之游“九峰”,人疑其为仙也。有水部郎问其子寿卿,寿卿云:“前终南道士语家君云,公即当上升,会与二三友人俗缘未尽。若一旦便得青鸾白鹿,犹恐拖肠鼠堆满余山坑谷耳!”

一少年,偶谓陈征君曰:“徐子髯伶优之选,吾郡人何得辄齿及之?”征君微笑曰:“当由文衡山、储柴墟辈交游不择耳!”少年尝举征君言告人,吴下一禅僧答云:“要须辨得宾主句,则许足下识取髯仙眼目定动。”

文待诏尝题一画寄云:“乐府新传桃叶渡,彩毫遍写薛涛笺。老我别来忘不得,令人常想秣陵烟。《庄柴墟集》中有《与徐子仁书》,极相推许,又见其家藏写真,乃柴墟、定山、徐承之、子仁四人共作一轴,各书赞词,亦重其人矣。《云间志略》

许霞城

给谏许霞城受杖归,屏迹公府。浙中同年中亦有里居者,子弟遇小民,颇近渔猎。乃大书张东海《有感》诗于壁,每对客曰:“子弟能知东海公用心处,便是芝兰玉树,即谢车骑勋名,王子猷风趣,犹落第二义。”

父兄劳于官,子弟逸于家。得逸己过分,况乃事奢华。轩轩傲闾里,仆仆趋县衙。不知祸所倚,方谓势可夸。势亦有时歇,祸或来无涯。不如慎德业,庶几永无哗。《张东海诗》

王超之

杨武陵夺情起,复言者皆获罪。王超之晤武陵于朝房,武陵日:“诸公何设阱之深也。”超之对曰:“黄石斋辈虽少戆,然欲以皋夔稷契待公,谓李贤辈琐恐不足效耳!”武陵嘿然。

王升,字超之,华亭人。万历丙辰进士,累官太仆寺少卿。

璩君瑕

璩君瑕,斋中有对联:“苎布裁为隐士衫,松枝芟作幽人麈。”乃是王辰玉书。既得大苏神韵,而特别有风范,一洗墨猪之消。贵人特爱之,将以小玉杯相易。君瑕笑日:“公有象箸,固不可无玉杯;不佞茅斋一时去此,觉黯然无色,所谓离之则两伤者也!”贵人笑而去。

王茂弘

有王生,盛谈陆平泉兄弟世业单薄者,引满自得,作数百言不休。眉公曰:“正如君家茂弘,家世贫约,而渡江以后,争标王谢,至今乌衣马粪,佐人谈麈。人顾自立何如耳!”王觉之,负惭而去。

叶封翁

叶震瀛,既贵显,所收仆僮大都郡人,尝怂恿移居府治。封翁闻之,无所可否,但对人每言周茂叔家,本道州后,虽侨寓卢阜,然犹名其地曰“濂溪”,志不忘故乡也。世人第知其庭草交翠,一段得意忘言处,何知其根本?诚笃如此。家人悟其意,遂相戒言迁徙事。

某缙绅

某缙绅拥高赀。崇祯时岁饥谷贵,官欲巨室赈济,而妄请出谷但平其价,则旅者受者不至偏重。饥民遂哄然劫舅家,大为狼狈。初扶乩于密室,得句云:“家道丰足,填珠蚕玉。入其门者,非饭则粥。”某方以为祥,独陈乙先曰:“此将来饥变之兆。语类《易林》,正可咀嚼。”某不悟,以至破家。

夏考功

夏考功,素不能书,亦非其好也。李舍人每谓之曰:“使兄窥见‘八法’一斑,便所到夺席。”考功曰:“弟意不尔,‘六书’贵识端绪。出之笔画间稍知向背,不至如弟之北辙南辕。苟可传写经史足矣,若必敬仁僻好,不免失其轻重。”

王修,字敬仁,濛之子也。著作郎,善隶,求右军书,乃写《东方朔画赞》与之。舁平元年,年二十四卒。。王导爱好钟氏书,丧乱狼狈,犹衣带盛尚书《宣示帖》。过江后,与右军乞“敬仁敬仁亡其母”。以此书平生所好,遂与入棺。《法书要录》

一人,以时艺质之夏考功,自展卷朗诵,摇首耸肩,徐曰:“作文以意局词气为主。某所不足者,乞公指示。”考功曰:“兄文譬如丹客,铅汞无不毕具。此窭人子毕世不能经营者,止候丹头一粒,直使刘安鸡犬鸣吠云中。”

吾友徐长谷,见诗文之佳者,则曰:“此人肚内有丹。”今人遍身罗绮,光怪夺目,然肚中不曾有饭,何论于丹?何元则

艾千子、陈大尊两人,论文不合。艾作书与瑗公,极诋陈语粗鄙,使人不堪。大尊更将驳之,瑗公阻之,曰:“无论谢上蔡语了不可得,王蓝田面壁,岂遽为难事?”大尊细阅《上蔡语录》,至“怀锢蔽自欺之心,长虚骄自大之气”俯首曰:“瑗公所以教我矣!”遂立寝之。

艾千子《天佣子集》再答瑗公书云:人中(大尊人中改字卧子,后号大尊,又号轶符)所论古文,则臭腐卑陋。又云,若入粪厕云云。嘉定娄子柔见之,愀然曰:“文人口中笔下如何着得此种!李卓吾不能辞其罪。”

徐闇公

李存我,好临书,徐阉公适来晤,存我犹未盥沐,手口犹余墨渖。阎公曰:“阎立本文学之士,偶寓意丹青,人遂以画师目之。此何时也,犹习陈董余事!”

阉公讳孚远,司寇陟曾孙。崇祯壬子举人,以志节自持不食,死于潮州。延罡识

邢骥千

邢骥千,为府掾时,太守谷城方公称严明。有一优人养子,稍通句读,长而求归,优人以负恩讼之。遇审期唱名,邢抱牍而侍,太守顾邢曰:“螟蛉方成形,便忘类我之呼。”邢对日:“或者玄蝉洁肌,不羡蜣郎秽饱。”太守笑而判与归宗,缙绅一时互为传道。

骥千,上海人,本富家子。应童子试,每冠军。三十余不售,遂弃而为府掾。尤深字学,大为谷城所赏。延罡识

南吴旧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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