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上来说,西方人的样貌棱角分明,尤其是面部的几个器官,比如鼻子,嘴巴,眼睛,等等。中国人的看起来就比较地模糊一些,不但无“局部突出”的趋势,彼此之间的界限也不是很清晰。
大多数人将这种差别归因于人种,也有道理。但“相由心生”,这种结果其实也是长期以来历史文化传承的必然。
十几年前,丁远峙写过一本叫做《方与圆》的书,主要观点是做人应该像古代的铜钱一样:外圆内方。也就是主张为人本质上要方正,正直,而言行上要圆融,圆通。这本书盛极一时,后来出现了很多论述“方圆智慧”的书,林林总总,基本上都可以归入“成功学”的范畴。很可惜的是,在实际生活中,真正处理好方与圆的关系的人并不多,一般情况下是“抑方展圆”或干脆“舍方求圆”,最后变得相当“圆滑世故”,直至“滑不溜手”的程度。
究其原因,这与歪曲的价值体系的影响不无关系。目前,不论哪行哪业,普遍的一个现象是:“好人”不多,“老好人”不少。不把法律、规章和制度当回事,动辄拿原则做交易,能通融就通融,能过关就过关,能闭一只眼就闭一只眼,以不惹事为目的,以不惹人为准则,眼里没有大局,心中只有小利。为人处世上粘粘糊糊,吹吹拍拍,表面功夫做到家,深层问题不接触,搞赤裸裸的庸俗关系学。可这种人在许多地方往往很“吃得开”,很受欢迎,在职场和交际场上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这种人其实有极大的欺骗性和危害性,似温水煮青蛙,侵蚀着单位与集体的利益,腐蚀着社会风气,但由于有相当深的群众基础和舆论氛围,反而不易察觉。
说到底,这就是把自己磨圆了,成为了鹅卵石的标志。这也是一些地区和单位充斥委靡之气、缺乏朝阳之气,人才罕见、庸才当道的根源。一旦大部分人都没有了棱角,减少了正常的摩擦,彼此之间就像抹了润滑油,好像是和谐了,团结了。可是,在社会转型期,在需要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的时代,谁也不去碰难题,责任面前绕着走,又怎么会有进步呢?作为个人,又怎么可能有发展呢?
著名的漫画家丁聪先生,在耄耋之年仍然思想前卫,佳篇迭出。有人评价他为“千年一出的天才”,而丁聪则认为自己是“有天趣”。所谓的“天趣”,就是他年近九旬还自称“小丁”,待人接物率真坦直,毫无心机。
这种在很多人眼中“不够成熟”的例子还真不少,比如说当代著名的画家韩美林,已故的著名翻译家傅雷,诗人闻一多,著名的思想家和教育家梁漱溟等等。古代的典型例子是大文豪苏东坡。他们忠实于自己内心的想法,不媚俗,不妥协,棱角分明,虽屡遭责难而矢志不移,保持了独立的人格,并以非凡的成就树立了不朽的丰碑。
当然,更多的人选择了曲意迎合,信奉起了“难得糊涂”,虽然不至于噤若寒蝉,却也在关键的时候三缄其口,明哲保身。轻一点是怕别人说自己不够成熟,不会“做人”,于是努力遮遮掩掩,藏藏掖掖,把本来光明耀眼的棱角磨来磨去,最终不留一点痕迹。为了适应共必一,完全丢失了个性。如此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痛的,那就是再也难以找到灵感,焕发激情,最终迷失了方向,于是,一幕幕方仲永“泯然众人”的悲剧一再上演。
或许,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放弃了个人的追求,就意味着向低位看齐;没有了独立的人格与思想,便成为一种并无多少价值的仿品或者膺品。
有棱角,容易刺痛别人,但棱角磨圆了,人便平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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