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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北大亨发家史:从拉黄包车到上海帮会巨头

 铁血老枪 2019-02-14

人有时候真想不到哪天能碰上好运,碰上一回,也许让你终生受用无穷。说起顾竹轩这人,当年只是个拉黄包车的,没啥大出息,除力气大点,别无所长,他鼻子稍大,人称“顾大鼻子”。顾竹轩自小没过什么好日子,小小年纪就到上海混饭吃。

有一年英租界巡捕房招考华人巡捕,要求只有一项,就是要块头大。顾竹轩正合适。没多久,顾竹轩因工作卖力,被提拔当了小头头。他最恨别人欺负苏北人,遇到苏北同乡有困难,他都要拼死相助。正是由于他总是护着同乡,一次正宗上海人与他的老乡械斗,他利用职权帮忙,被人告到他的上司那里,很快他就丢了饭碗。后经同乡介绍,拉起了黄包车,当时他未曾想到日后有一天能时来运转,成为上海滩威震四方的帮会巨头。

那一年夏天,天热得出奇。顾竹轩拉了一位客人去一家剧院,放下车,就在树荫下坐着打瞌睡,听到旁边乱哄哄一群人不知在干什么,揉揉眼睛一看,见路边人行道上躺着一个老头,老头脸色很不好,看来可能是天热走远路中暑了。老人在跟周围人述说着什么,表情很绝望。顾竹轩还要拉车挣钱,没有时间多管闲事。他正准备再去剧院,突然听到老人说的是苏北话,这一下顾竹轩来了情绪,放下车跑过去看个究竟。

他拍拍老人的肩膀说:“你遇到什么事,仔细说给我们听听,看我们大家能不能帮你。”老人一听顾竹轩也是苏北口音,一下子眼泪就淌了下来。他断断续续的说起他如何千辛万苦从苏北到上海,原来老家有人在上海,答应来接他去找他大儿子顾祝同。但不知带信的人出了什么差错,下船没碰到一个熟人。他又不知道地方,也不知儿子住在哪儿,瞎摸瞎撞,钱和儿子地址装在包里,包也给人偷了。从下船到现在快一天了,饭也没吃上,请大伙帮帮忙。说着又哭起来。

顾竹轩当然知道顾祝同是谁,但开始也没当真,因为眼前这老头无论如何也难跟顾祝同拉到一起,他想可能是同名同姓。顾竹轩有点侠义心肠,他答应帮忙就得有个结果,不能撇下老人就走。他对身边的几个年轻人说:“大伙帮忙把老爹爹扶到我的车上。”又转身对老人说:“老爹爹,别着急,我一定帮你找到儿子。你现在身体弱,先到我那里住下,我再帮你去打听。”

顾竹轩把车子拉得飞快,回到家就搀老人进屋坐下。他光棍一个,家里只有一张破床,两把椅子。顾竹轩赶紧去隔壁邻居要了一碗开水让老人喝。看老人精神好点了,就扶老人躺下,然后跑到外面小饭馆买了一些吃的,让老人先吃着,他自己连忙去找他的那些小兄弟,让他们分头在苏北人居住区打听有没有叫顾祝同的。顾竹轩那时已加入了青帮,拜刘登阶为师。刘登阶牌子不响,却是一个“大”字辈人物,所以顾竹轩有一帮小兄弟。

两天过去了,没打听到一点眉目。老人急,顾竹轩也急。他想,如果没有一点线索瞎找,好比大海捞针,终究不是个办法。这天下午,顾竹轩没出去拉车,在外面买了一瓶酒,又买了些熟食凉菜,摆在门外树荫下,与老人一块谈天拉家常。平时顾要挣钱,早出晚归,没有多少时间同老人聊天,这酒一喝,俩人话匣子都打开了。

老人把自己的家世和儿子的情况都给顾竹轩说了,顾竹轩这才明白老人的儿子正是那个大人物顾祝同。一拍脑袋连说:“糊涂,湖涂。”其实老人平时也说了不少他儿子的事,只是顾竹轩没敢往高处想,因此这耳进那耳出。明白了老人是何许人,问题就简单了。顾竹轩马上就打听到顾祝同的住址,回来后他准备了一些菜,又请老人喝酒,说他的一朋友已打听到他儿子的住处,明天他先去看看,设法找人通报进去,再回来送他过去。老

人一听很高兴,也觉得这个年轻人安排有道理,因为就这样直接去,看门的不知底细,不一定会让他们进去。

第二天,顾请了一个稍有点身份的朋友,也是帮会中兄弟,他自己扮作亲随,来到顾公馆。见到顾的副官,没说什么递上一封信,请他转交顾长官。信中只简单提到顾长官父亲已到上海,现暂住同乡家中,并写了详细地址。顾竹轩有个计较,他不愿日后那人觉得他想巴结高官,迫不急待。而且在江湖上,帮别人一点小忙,就想别人报答是很不义的行为。他与朋友去送完信,就自己拉车去干活了,此后几天都一直住在另一个朋友家。

顾祝同接到信,立即派人去接他老爹来府,不在话下。第二天,老人给儿子详细谈了此次来上海经过,当然顾竹轩的名字也输进了顾长官的脑袋。顾祝同觉得此人讲义气,颇有好感,有心帮助他,老人也一再要他派人去找顾竹轩一起来府一叙。可是派人去了几次均未找到,问邻居,都说好多天未见回来,这更增加了顾祝同对他的好感。

顾祝同这样的人物,平时有多少人像苍蝇一样往上沾,而眼下这人不但不往上靠,反而躲,所以顾祝同更要找到顾竹轩。顾祝同派人打听,终于找到顾竹轩。由他爹带着侍卫副官亲自来请顾竹轩。顾竹轩那天坐在屋里眼皮直跳,正不知是福是祸,看见外面那么气派的一辆小汽车开到,心想大福大贵的日子要开始了。遂穿戴整齐,随车前往顾府。

到了顾家,顾竹轩于席间表现还算得体。他到上海时间不短了,已有些见识,谈吐很有分寸。顾祝同想帮他在军中谋个差事,可顾竹轩考虑自己混社会这么长时间了,受不了军中约束,想依靠顾长官支持搞点自己熟悉的行业,赚钱挣点资本,再干大事。所以当顾祝同的老爹问他将来打算时,他就说想开一个车行,做个小老板,出租黄包车。

这当然是小意思,不久顾竹轩的车行就开业了,包车行也就成了日后顾竹轩干大事业的资本。现在他终于有了点身份,就逐步扩大自己的影响,拜了青帮另一支派的有名望的首领曹焕智为师,后开香堂,广收门徒,渐渐地成了上海青帮中仅次于三大亨的、能控制各种黑道买卖的大头目。抗战胜利后,“苏北大亨”顾竹轩在上海滩的地位更是直线上升,连黄金荣和杜月笙这些人也不敢随便碰他。

顾竹轩的车行因有人支持,发展很快。他觉得光做一种生意难成大事,就是上海的所有黄包车都归了他,也算不上真正的大亨。他一直打主意要开辟另一块天地。一天下午,他去利达饭店会客,与客人同在饭店餐厅吃饭。

当顾出去接个电话回来,发现桌旁多了一个女人,约二十六七岁,年轻少妇颇有风度。客人介绍说这是他一个朋友的前妻,在此巧遇。顾竹轩虽认识不少女人,可这少妇的风度还是把他镇住了。倒是这位女士老练成熟,几句话把顾竹轩抬得轻飘飘,然后一声“拜拜”,少妇迈着颇艺术的步点,咯噔咯噔走了。

顾竹轩待少妇一走,回过神来,忙问客人这少妇究是何人。客人当然要讨好顾老板,把此女身世描述一番。顾竹轩当晚便鼓足勇气找上门去,如此一来二去,两人成了相好。这是顾竹轩一生中第二次好运气。

这少妇是个有钱有貌有本事的人物。她对顾竹轩敢打敢冲的好汉风格很欣赏,自己又有经营产业的经验,很快使车行生意扩大到整个上海。她一直劝顾竹轩眼光放远些,要做大生意。顾也赞同,只是一时还无机会进入其他行业。

这一天,顾竹轩遇到一个朋友,此人是个巡警,专管南京路一带茶楼、戏院。两人多日未见,提议找个地方喝两杯。两人边饮边谈,顾谈了他有再

干其他行业的意思,那巡警当时就说:“兄弟,你别急,我帮你想个好主意。你看黄金荣他们开戏馆很来钱,你为什么不能开一个。”顾竹轩听了当即摇头道:“你别说胡话了,南京路这一带是寸土万金,买地造房要好多万,我开个车行,到哪儿弄这么多钱。”他的朋友挡住他的话头,胸脯一拍说道:“对朋友我决不胡说,现在丹桂斜对面有块地,是公董局圈了的,现在他们想卖。我想办法保证几千块就能买下来,你放心。”

朋友看出他是因缺钱为难,所以犹犹豫豫,就干脆径直找到顾的相好,即那个少妇,那女人完全赞成,拿出积蓄,把地买下了。不久,一座很有气派的大剧院盖了起来,顾请人给剧院起了个名叫“天蟾舞台”。

戏院一开张,因为地段好,经营也不错,一下子发了财。正当顾竹轩财运亨通,准备要大干一场的时候,黄金荣派人请他去,开口就对他说:“你那个天蟾舞台恐怕保不住了。”开始顾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不料黄金荣接着说道:“你们剧院附近有个永安公司,对吧?他们想要你这块地方盖大楼。这公司在英国注册,公董局准备出价收回这块地皮。租界是洋人作主,我们也无力帮你。”

顾竹轩一听就凉了,心想好不容易有点大搞头了,又碰上这等倒霉事。满面愁容来到他的相好那里,一迭声地说:“完了,完了。”谁知他的相好样子倒满开心。她在顾竹轩额戳了一指头开导他道:“你这人可真没见过世面,地是你的,别人要买就买?”顾很沮丧地说:“永安公司后台是英国总领事,我跟他们斗,还不是个输。”

那位少妇很有主意,说道:“理在你这一边,大不了上法庭打官司。洋人的法庭是认理不认人,就是伦敦市长没理也不一定能打赢官司。”这一下顾竹轩来了勇气,当场表示要拼老本打赢这场官司,争这口气。决心已定,俩人商议去请上海滩与洋人最有关系、又最不怕洋人的虞洽卿老先生出面为他们请几位洋律师,准备就绪后,一状告到英国驻上海的总领事馆。

领事馆这批人原是永安公司后台,当然向着公董局。几天后批文下来,说什么该地原系公董局产业,现在应由双方协议备价赎回。顾请问他的洋律师穆安素,这是什么意思。洋律师告诉他,他如果愿意接受此项裁决,公董局将赔偿他的地皮价款,但不能包括地上建筑,上面建筑由顾先生自行处理。

顾竹轩一听就火了:“不管地上建筑,难道我能把房子搬走?真是欺人太甚!”不过这一回倒逼得顾竹轩背水一战非得把官司打下去。穆安素是职业律师,他希望顾竹轩把官司打赢,一是可得一笔可观的酬金,再则也可提高自己的名望。因为中国人与洋人打官司,历来总是洋人胜诉,他若打赢这场官司,就开了一个先例。

他告诉顾竹轩,总领事无权最终裁决,他的裁决要有大使或公使一级批示,才能生效。若公使裁决结果你仍不服,还可告到伦敦大法院,那里才是最终裁决的地方。不过他补充说:“如果官司打到伦敦,将只能用外币付费,花费很大。您若决心把官司打到底,我愿意为您效劳,请您考虑一下告诉我。”

顾竹轩能在上海滩立住脚根,靠的就是一种狠劲,他已经横了心,倾家荡产也要把官司打到底。从穆安素那里出来,他直奔阿德哥虞洽卿家里请教。虞洽卿鼓励他道:“竹轩,这官司到这份儿上,只能进不能退,一退连你的地皮钱也拿不着了。这次你敢把状告到北京,告到伦敦,已是租界中轰动的大事,涉及国际视听,英国人现在不能乱来。这件事我仔细想过,你合理合法。外国人司法不受行政指挥,我帮你造舆论,这官司很大可能会赢。”

顾竹轩随即正式向北京英国公使上诉。公使早已听说了这桩案子。他觉得真要闹到伦敦去,舆论上对英国人太不利,不如派人私下调解为好,况且此事英国人不占理,闹得越大越没什么好处。他电告上海领事馆,要求他们派人与顾竹轩协商,争取劝顾谦让,给予一定的补偿。领事馆与公董局商议后,派了一个洋董事来找顾竹轩,还想强词夺理为公董局开脱。

顾竹轩有了些与洋人打交道的经验,胆气越来越壮,他明确提出两种解决办法,一是不让,也不要任何赔偿;二是若一定要让,必须在市中心建一座三层楼的大戏院作为赔偿。此两条若不接受,就要把官司继续打下去。洋董事一看顾竹轩不好对付,就想吓唬他一下,“据我的经验,将来的裁决恐怕很难满足你的要求,我劝你还是三思而行!”顾竹轩吃软不吃硬,一听这话火就上来了,大声道:“我顾某不在乎倾家荡产,大不了再做个穷光蛋。这场官司我要打到底,决不退让!”

一下子状纸又飞到伦敦。这些天顾竹轩在心里七上八下,在等待命运的裁决,因为只要一败诉,顾就一无所有,多年的努力就要付诸东流,一连几个月过去,杳无音讯。这一天他已不抱任何希望,准备另找出路。请了帮他买地的那个巡警在家中吃饭,商议将来的去向。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是他相好的声音:“竹轩,好消息,你快到我这来。”

说完就把电话放了。顾竹轩摸不着头脑,驱车来到她家,进门见他的心上人眼里含着泪,手里拿着一张纸,吓了一跳,搞不清是福是祸。这当口儿,标准的仿宋体映入他的眼帘:“顾竹轩先生,您的上诉经本院终审裁定,公董局违约拆迁不合法,应赔偿损失费 10 万元,由您另择新址,重新修建天蟾舞台。”顾竹轩一下子把他的相好抱起来,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

原来他的相好出身世家,上面有人,正式通知未到,已托人搞到了裁决书的中文副本。这场前所未有的洋官司终于打赢了,顾竹轩在上海一下子家喻户晓。

顾竹轩并不总是有好运气,他也有倒霉的时候。他一生中最不露脸的一次是栽在了黄金荣手里,蹲了半年大狱。

原来在上海滩演京剧的场所,就数黄金荣的共舞台和黄金大戏院有名,黄金荣在黄楚九死后还接管了“大世界”游艺场,成为上海娱乐行业的霸主。后来杀出个顾竹轩,搞了天蟾舞台等几处戏院,都很红火,且顾竹轩占码头根本也不看黄金荣脸色,黄早就想找机会收拾这个“苏北大亨’了。

顾竹轩早年创业时,有个好朋友苏北同乡唐嘉鹏,顾与唐还多少有点亲戚关系。他们都是青帮兄弟,顾竹轩开设天蟾舞台时,唐嘉鹏为他到处奔走,出力不少。戏院建成后,顾觉得唐虽能干,但搞戏院经营不适合,仅给唐当了个稽查,唐十分不满,一气之下,又投拜到黄金荣门下为徒。唐在黄金荣手下干得卖力,他为黄金荣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绑架尹启忱的儿子。尹是苏北人,同顾竹轩家有姻亲关系,其时在上海做寓公。顾竹轩在此事发生后与唐嘉鹏矛盾更深。

唐嘉鹏因干了几件漂亮活,很得黄金荣器重,后来黄金荣委任他做了“大世界”游乐场的经理。唐当上经理后,不可一世,利益独吞,目中无人,引起了帮中其他人的嫉恨。当时黄金荣的徒弟分两帮,一帮以唐嘉鹏为首,另一帮以陈荣生为首。黄把大世界经理职位交给唐嘉鹏,陈很恼火,就跑到老板黄金荣那里打小报告,说唐嘉鹏对师傅的儿媳妇李志清有不良企图。不料此事被唐嘉鹏听说了,一怒之下,派人将陈荣生暗杀在天蟾舞台后门。陈荣

生的师弟许福保为陈荣生报仇,也将唐嘉鹏暗杀,地点也是天蟾舞台,不过这次是前门。

事情发生后,黄金荣并不为唐之死惋惜,因唐当了经理后太得意,得罪人太多,又风闻与李志清有染,黄金荣早就想把他给撤了。

黄金荣几位谋士出主意可用唐之死治一下顾竹轩,黄金荣觉得也是个机会,就通过租界巡捕房抓了顾竹轩拘留审查,理由有三点:一是唐嘉鹏死在顾竹轩的天蟾舞台门口,且两人过去矛盾很深;二是许福保杀唐前曾去找过顾竹轩;三是杀人凶手也是苏北人。

开始,法院判顾竹轩入狱一年后,顾的家人和徒弟纷纷上诉,告初审判决证据不足,最后,国民党最高法院作出终审判决,确定无罪释放,所以顾竹轩只蹲了近半年班房,黄金荣在初审后这段时间,也觉得事情有点做得太过分,又收了顾竹轩徒弟的厚礼,在上边进行疏通,终审判决才免了顾竹轩半年牢狱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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