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淑风 2017-06-06 吃过粽子不久,蝉便开始扯着嗓子不住声地嚷嚷:麦子,熟了,麦子,熟了——仿佛只是刹那间,整个村庄都忙活起来。割麦,运麦,打麦,配合紧密,不歇气。熟透的麦子辅展在田野间,在风里摇曳翻滚,唰唰唰地响。人们手持镰刀散落在地边上,像一条条食量极大的蚕,戴了草帽的头一起一伏间,就吃掉一大块。割好的麦子,车拉人挑运到场里,一捆挨一捆攒成片。浓密饱满的麦穗紧紧挤在一起,齐齐指向天空,像某种无声的神秘庄严的仪式。有人用铡刀把麦子拦腰铡断,有麦穗的那头均匀披散在夯得坚硬光滑的白土场面上。一头健壮的黄牛拉着沉重的石滚子来回碾压,有人端着铁锨准备随时接它排出的粪便。有人拿着三股木叉为碾压过的麦子翻身,以便麦粒脱落得更彻底。有人抓起一把麦子撒向空中试风向,为扬场做准备。有人坐在铡下来的麦根前,翻拣混在里面的麦穗。颗粒归仓。孩子们各自抱一抱麦尖,坐到场边的杨树荫下,把长麦尖挑选出来,剪去麦穗。落选的麦尖和剪下的麦穗,再送回待碾压的麦堆里。一群鸡在场边上转悠,寻找饱口福的机会。狗跟着主人在麦地和场之间来回奔跑,舌头伸得老长,呼哧呼哧地喘。天上没有云,太阳光在地面横冲直撞,把整个村庄折腾得热火朝天,大汗淋漓。这样的欢腾景象,持续十来天左右。直等麦收结束,场里才也归于平静,留下一座座起伏着的麦秸堆,像缩小了的村南的山。山是宝山,可以烧饭,可以当饲料,可以沤粪,可以拌在泥浆里盖房抹墙皮。打下来的麦子晒在光滑细腻的水泥房顶上,身体里的水气一天比一天少,拿一粒放嘴里咬,咯嘣咯嘣,像太阳光一样脆,香气溢了满嘴。孩子们选出来的麦尖,取一些泡在水里,不过半天,便变得绵软柔韧。大人或者孩子随时拿一把,打湿一条手绢或一小块布裹住,夹在腋下,用完一根抽一根,编着草帽辫儿,去串门儿。编好的草帽辫儿缠成四五十厘米直径的圈儿,十圈儿为一挂,一挂五毛钱。勤快的人家,也就有了零花钱。某个黄昏,炊烟还不曾散尽,一股特殊的诱人的香味儿飘散在空气里,不用猜也知道,有一户人家,用新麦子碾的面粉蒸了馍馍。香气撩人的村庄啊!~~~~~~~~~~~~然而,然而这些都在慢慢远去,慢慢远去……终将消逝成为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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