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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头发这件事突然火了。有人还专门分析过为何是做头发。一个现实的观察，愿意陪女性去逛街的直男还有，但愿意陪女生去做头发的直男却是一个都没有见过，因为没有直男懂得几个小时折腾那三千青丝有什么意义，那是彻头彻尾的煎熬。 不奇怪，自古以来，做头发这件事，就和男性关系不大，没有几个男性能够搞清楚女性那复杂至极的发型究竟是怎么来的。历史上第一个大为流行的发型，应该是垂云髻。它是女性编发、披发发型的进化版，将头发向后梳，尾部盘绕起来，结成银锭状。一九四九年二月在湖南省长沙市陈家大山楚墓出土的《龙凤仕女图》，画中妇女的发髻向后倾堕，就是典型的垂云髻。 这种发型很可能是楚国贵族女性的发明，沈从文先生在《中国古代服饰研究》里是这么说的：“楚国流行束发辫中部打两个环，余发下垂，或者梳发垂于肩，更拢成一坨如球髻状。髻也有雀尾，银锭式种种。有的垂发在耳后再向上卷成蝎尾状，显然由商代传来。” 发型清楚了，就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这样的髻是如何固定住的呢？没皮筋、没发网、没发卡，靠的还是贵族女性的几大法宝。 第一样是笄。“笄”是绾定发髻的长针，比簪和钗要古老。按照周礼，女子十五岁成年，开始承担社会义务，要改发攒髻，不能再像以前将头发束在头部两侧，这就不得不用笄来固定。怎么用呢？和簪差不多，但比簪长，一支横贯脑后，谓之衡笄。在《大秦帝国》中可以看到，说黄段子的秦宣太后就是这种发型，但她的笄有些奇怪，弯成飞去来的形状。而且就她的地位来说，对做头发这件事未免轻忽了，显得寒酸。 要不寒酸，就得用上先秦贵族女性的另两件法宝。一件是珈，一件是髢。先说髢，其实就是假发。贵族阶层时兴假发，还是因为对做头发的热情日渐高涨，光靠自己的头发是做不出太复杂的发型了，所以要借别人的头发来。《左传·哀公十七年》写到，卫庄公就因为抢别人的头发，丢了性命。 戎州人攻打卫庄公，卫庄公逃到戎州己氏那里。在城上，他看见戎州己氏之妻的头发颇为丰美，就使人剪了来，要给自己的夫人吕姜作假发，也就是髢。卫庄公这纯属搞不懂局势，以为自己堂堂姬姓，周室正宗，对戎人还不是颐指气使，还跑到己氏那里，对己氏说：“你救我的命，这块玉璧就是你的了”。己氏笑笑：“杀了你，玉璧也是我的”。卫庄公大概到死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何会死在女人的头发上。 头发不好编，大可以用别人的头发，编好后固定在自己头上。想必这样的编发是极为紧密的，要梳一个高髻，所需发量不小。固定也是麻烦事，不过对贵族女性来说，有笄有珈，问题倒也不大。《诗经》有首《墉风·君子偕老》诗，起首是这样写：“君子偕老，副笄六珈。……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 这首诗就很形象地写出了当时贵族女性做头发之复杂。“鬒发如云”是写头发多如云朵，不需要戴假发。“副笄六珈”众家解释不同，毛亨将之解释为：“副者，后夫人之首饰，编发为之。笄，衡笄也。珈，笄饰之最盛者，所以别尊卑。”朱熹解释为：“副，祭服之首饰，编发为之；笄，衡笄也，垂于副之两旁当耳，其下以绳悬瑱。珈之言加也，以玉加于笄而为节也。” 两者解释差别大极了。按照毛亨的说法，贵族夫人们编发后，加上衡笄，和比衡笄还要华美的珈，就是“副笄六珈”，这种头型虽然尊贵无比，但也没有脱离日常范畴。而照朱熹的解释，这种发型日常可不能使用，非在祭祀场合，和正式的祭服配合起来不可。珈则非玉不可。珈为玉，笄下以绳悬玉瑱，这头发做下来，重量应该不小，对贵族女性的颈椎是一大考验。 最重的版本，是沈从文先生提供的。如果真如沈从文先生所说，那六珈就是“六副六笄”，也就是以六笄加于六副之上，每副一笄，如此复杂的发型，光想象就已经很困难了，还好有壁画可以作参照，河南密县打虎亭汉墓出土的汉代画石像中隐约看来是这么回事。这样的发型，还要加上象牙制作的笼发梳，也就是象揥，头发就算是做好了。 奇妙的是，女生做头发的一切需要，先秦就已经准备好。笄演化成簪，簪成双股变作钗，钗之上有如衡笄垂吊的玉瑱，就是步摇。象揥演化成栉和梳，副与髢演化成千变万化的种种发式，高髻、双鬟、平鬟、垂鬟……。再往后发展，不过是加上了若干装饰，花钿也好、掩鬓也罢，都是如此。但直到现在，也很少有人能说清，女生的头发里藏了多少秘密，她们是否用了支柱，以撑起高耸的乌发，脑后笼起的发髻中又塞入了多少假发包，头上来来往往的这支簪那支钗，又究竟是哪个哥哥送的。 不过女人的头发总是容易被注意到，若是因此得沾桃花，倒也不枉费一番心血，沾到烂桃花另当别论。汉武帝的第二任皇后卫子夫，就是以一头秀发为人称道。张衡《两京赋》里写“卫皇后兴于鬓发之美”，《太平御览》则更夸张，说她被立为后，就是因为刘彻见她“见其发鬓，悦之”。 《源氏物语》里也不乏其例，“乌黑的头发美丽地披在肩上”，“头的轮廓和发的形状，都是美不可言的”，类似的描写数不胜数。大约头发乌黑而葳蕤，是身体健康、生命力旺盛的标志。不过也有道理，若是女性体弱，脾胃不全，恐怕不能经常进食蛋白质含量高的食物，会消化不良，久而久之，必然发质变差。在平均寿命短的古代，看头发倒不失为判断身体状况的好方法，如董小宛般体弱，一日三餐靠茶泡饭对付，头发好不好自不必说，毕竟不是吉兆，果然寿不满三十就一瞑不视了。 女人的头发，真是一言难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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