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母亲的心愿》(余笑忠》

 北城柳71k6ufqq 2019-02-19

   我母亲因为到山上拾柴
   又摔了一跤。又是右脚。所幸
   这一回并不是太重
   其实她的柴薪足够
   引火的松针、树叶也足够
   她只是希望引火之柴更充足
   她只是抱持自己的愿望
   好脚好手的,能动手就自己动手
   她忽略了年迈、意外
   她只是不想成天待在屋子里
   也许她更想到山上去看看吧
   那里林木茂盛,杂草丛生,山鸟雀跃
   有些地方永远安静如长夜
   也许母亲会在劳作的间歇
   看一看山脚下静静流淌的大河
   那里鱼鳞般的波光涌流不息
   像母亲隐秘的心愿。

     “像寒露后盛开的木芙蓉/它的名字是借来的,因而注定/要在意义不明的角色中/投入全副身心”——余笑忠

《二月一日,晨起观雪》

不要向沉默的人探问

何以沉默的缘由

早起的人看到清静的雪

昨夜,雪兀自下着,不声不响

盲人在盲人的世界里

我们在暗处而他们在明处

我后悔曾拉一个会唱歌的盲女合影

她的顺从,有如雪

落在艰深的大海上    

我本该只向她躬身行礼

   暴雨中的低语》

暴雨一遍遍洗刷着玻璃窗

我坐在窗前一动不动

远处,沉闷的雷声催促着什么

玻璃窗的另一面,愤怒的暴雨

犹如热锅中的螃蟹

夜里,闪电以其快速的明灭

告诉我们不要和广大的遗忘对视

夜雨像莫名的悔意。在我的梦里

晚归的父亲拖着浮肿的双腿

石头,带着它的伤痕

从高处滚落

我要瘦下来,像喜马拉雅之鹤

清空肠子,净其骨骼,敛息静气

为翻越

连绵的万仞雪山

《木芙蓉》

如今我相信,来到梦里的一切

都历经长途跋涉

偶尔,借我们的梦得以停歇

像那些离开老房子的人

以耄耋之年,以老病之躯

结识新邻居

像夕光中旋飞的鸽子

一只紧随着另一只

仿佛,就要凑上去耳语

像寒露后盛开的木芙蓉

它的名字是借来的,因而注定

要在意义不明的角色中

投入全副身心

      《废物论》

我弯腰查看一大片艾蒿

从离屋舍之近来看,应该是

某人种植的,而非野生

药用价值使它走俏

艾蒿的味道是苦的,鸡鸭不会啄它

牛羊不会啃它

站起身来,眼前是竹林和杂树

一棵高大的樟树已经死了

在万木争荣的春天,它的死

倍加醒目

在一簇簇伏地而生的艾蒿旁

它的死

似乎带着庄子的苦笑

但即便它死了,也没有人把它砍倒

仿佛正是这醒目的死,这入定

这废物,获得了审视的目光

      《我们叫它……》

我们叫它引擎盖,其实它罩着的不止引擎

我们叫它后备箱,它偶尔很满,其实多数时候

空空荡荡

我们叫它赛车

牧人说,赛马前马匹要有适度的饥饿

适度的饥饿也许同样适合赛车手

我们叫它过山车

它同时是一个形容词

伴有大幅振荡带来的尖叫

而面对一辆散架的车

我们只能叫它一堆废铁

它同时也是一个形容词

带有滂沱大雨中铁皮的喧响

以及炎炎烈日下野猫野狗的屎溺

从当道沦为在野,它以绊倒某人

磕破其皮肉

要我们称它为:铁骨

       《有 赠》

我嫉妒和你用方言交谈的人

因为你

来自伟大诗人的故里

毫无疑问,你的方言多少保留了

诗人用过的古音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因为你,我记住了一种花的名字

年年岁岁,它在古老的节日盛开

那花枝上,一簇簇红色的花

由下往上,次第开放

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花:端阳花

或许,它在别的地方另有其名

但在诗人的故里,这名字恰如其分

原谅我

不能饮下更多的酒

因为我讨厌醉鬼的唠叨

哪怕重复的是由衷的赞美

还因为,我更乐于倾听

你的欢笑,你动听的乡音

“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我更乐于相信,如果你用乡音

祈祷、祝福,也许更灵验……

       《哦,乖》

有时我们从梦中突然惊醒

像碰到了烫手的东西

有时我们在梦中短暂拥有的

像窃取的某样东西

而我们不复拥有的

像一只狗向你跑来

打听它的兄弟姐妹

或它们的

葬身之地

      《雨》

每一场雨中,我看到的只是

雨的背影

它明亮的前额另有所属

我看到的只是拖泥带水

旋即进入大地的雨

我们在地上的日子何其短暂

每一场雨,都在为我们探路

那些被车灯照亮的雨

有着被惊醒的小兽的面容

而你,正是其中的一个

我所经历的每一场雨

是千万个不知深浅的你

一起赴汤蹈火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