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时起,高校博士陨落成为常态,基本上每年都有几例。 之所以用陨落这个词,是因为每一个博士成长都不容易,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独特人生;一个家庭把一个孩子培养到名校博士更不容易,要倾注无限的精力和心血;社会培养一个博士同样需要投入很多资源。 在校博士年龄通常三十岁左右,身体和精神都处于巅峰,不论你承认与否,博士是推动社会与生活向前发展概率最高的一个群体。每一个陨落的博士都有一个没来得及绽放的梦想。因此每一个年轻博士的陨落都是一场悲剧:个人悲剧,家庭悲剧,社会悲剧。 中科大博士刘春杨的陨落,我觉得痛。1月31日凌晨4点30分,刘春杨穿着橘黄色棉袄、黑裤子,离开学校宿舍。两个半小时后,身影消失在董铺水库附近,失联;这天原本是回老家过年的时间。15天后的2月14(情人节)号,他的遗体在一片芦苇荡里被发现。2月13号是他28岁的生日,没有谈过恋爱,还没有找工作,没拿到学位证书,就陨落了。从新闻刚开始报道就关注,一直没有谈这个事,是因为我一直感觉到隐隐的痛。 我仔细审视内心深处的痛源,发现他来自于熟悉的地方。我大学就在合肥念的,对那个城市比较熟悉,还在董铺水库游过泳。我对中科大还算比较熟悉,念书那会经常去那里踢球,时常和中科大的一些“异类”谈科学史、哲学、宗教(中科大虽然是理科,但有些异类对哲学和宗教兴趣很浓)啥的。另外我想说,我很能理解陨落者的那种心境。 高校博士陨落,多半是自杀。刘春杨陨落的因由还没有定论,但纵观整个过程,自杀是大概率事件。为什么这个高智商的群体会选择自杀?其因由,无外乎和导师关系不畅或学习不顺而导致毕业难,无外乎因为有些学科就业难导致压力大,无外乎象牙塔和现实世界的矛盾导致内心出现大问题。而刘春杨把这几条都占全了。 刘春杨的专业为地球化学,是一门地质学与化学、物理学相结合的边缘学科。他硕博五年连读,本应该2017年6月拿到学位,但没有达到要求。其实作为中科大本科生,正常情况下应该都能顺利毕业。出现这种非正常情况,师生关系肯定不顺畅。导师说,他已经一年多没见到刘春杨。——拿不到学位,延迟毕业,是件很让人崩溃的事儿。 刘春杨的同学说他这一年过得比较颓废,白天睡觉,晚上打游戏。作为临近毕业的博士,本应有很多事要忙,写论文、找工作等等,但刘春杨“像是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干啥”。——这其实就是典型的逃避现实,卡在了象牙塔和社会中间这个环节。 理论上说,即便博士学位拿不到,仅凭中科大本科学位那也是高端人才。但对于一些冷门学科(如地球化学)而言,本科学位还是不够。中科大地球化学专业每年只招收二十余名本科生,刘春杨那届毕业时只有13人。但绝大多数学生都会读研、读博,基本上是一半保研、一半出国。 一旦就业就要面临一系列压力。尤其是乡村出来的八零后九零后,对上要赡养缺乏保障的老人,要面临高房价,生娃又要面对膨胀的教育费用,基本上一代人面临三代人的压力。这种苦楚,不在其中难以体会。而很多人,还没走入社会,对这种压力已经有了本能的畏惧。这些年考研人数越来越多,就是这种压力的直接体现。越来越多的人试图通过提升学历、找更好工作,从而对抗扑面而来的压力。 摆在刘春杨面前的,除了毕业和就业压力,还有巨大的心理问题。我想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坟墓,那里可能是鲜花盛开,也可能是海风呼啸。究竟如何,则取决于人的性格。 而人的性格形成,取决于知识结构和思维方式,知识结构又会影响人的思维方式。 知识结构,通常来源于书本和社会。因此从学校到社会是一个巨大的转变,对应自我意识觉醒之后到人格完全定型之前,那段时间非常敏感与关键。家庭、事业或爱情的任何颠簸,都可能让内心中那座坟墓的画风出现变化。刘春杨呢,事业与爱情八字没一撇,家庭对他只有过高的期望而提供不了任何心理上的慰藉。 现实也许是这样的,那个在校博士群体固然智力超群,但依然脆弱。 PS,元宵节,想起灯火。本想出去转转,又不想动,就在记忆中搜索一下灯火吧。记忆中最深刻的灯火在浙江兰溪诸葛八卦村,独特而不失质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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