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汉纪四》（十三）

孝惠皇帝

元年丁未，冬，十二月，帝晨出射。赵王少，不能蚤（早）起；太后使人持鸩（毒酒）饮之。犁明（黎明），帝还，赵王已死。太后遂断戚夫人手足，去眼，煇（熏聋）耳，饮喑（哑药）药，使居厕中，命日“人彘（音：至，猪）”。居数日，乃召帝观人彘。帝见，问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岁馀不能起。使人请（请求）太后曰：“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帝以此日饮为淫乐，不听政。

半民：自己钟爱的老婆、孩子得此结果，不知刚刚大行的汉高祖刘邦有何感想？有此等狠毒的母亲，儿子有能有何作为？
　　臣光曰：为人子者，父母有过则谏（父母有错就劝谏）；谏而不听，则号泣而随之（跟着痛哭）。安有守高祖之业，为天下之主，不忍母之残酷，遂弃国家而不恤（不顾及国家大事），纵酒色以伤生！若孝惠者，可谓笃（固执）于小仁而未知大谊（不知大义）也。

半民：十六岁的新皇帝刘盈跟着谁哭，他的母亲吕后此时只有得意地狂笑，哪有眼泪？跟着戚夫人哭泣吗？置自己母亲于何地，又置自己之与母亲何地？我觉得可以理解本就生活在强悍父母眼底下仁弱的刘盈作践自己的无奈。至于说“弃国家而不恤”，是不顾实际，因为刘盈此时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权力，他不过就是吕后手里的傀儡罢了。他的自我毁灭其实就是对母亲，对自己做傀儡的命运的抗议。

由此也可见，司马光作为职业政治家的无情与冷血。
　　徙淮阳王友为赵王。
　　春，正月，始作长安城西北方。

半民：西北方是汉朝战略防御的重点方向。

二年戊申，冬，十月，齐悼惠王来朝，饮于太后前。帝以齐王，兄也，置之上坐（刘盈因为刘肥年岁大，又是家宴，故推刘肥上座）。太后怒，酌鸩酒置前，赐齐王为寿（赏赐齐王，为他祝福）。齐王起，帝亦起取卮；太后恐，自起泛（泼掉）帝卮。齐王怪之，因不敢饮，佯醉去；问知其鸩，大恐。齐内史士（叫做士的内史）说王，使献城阳郡为鲁元公主汤沐邑。太后喜，乃罢归（放回）齐王。

半民：刘邦大儿子刘肥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脊梁冷飕飕的。
　　春，正月，癸酉，有两龙见兰陵家人井中。（异兆）

陇西地震。
　　夏，旱。
　　郃阳侯仲薨。（刘仲，刘邦二哥）
　　酂（音：措，阳平，河南永城）文终侯萧何病，上（刘盈）亲自临视（探望），因问曰：“君即百岁后，谁可代君者？”对曰：“知臣莫如主。”帝曰：“曹参何如？”何顿首曰：“帝得之矣，臣死不恨（不遗憾了）！”秋，七月，辛未，何薨。何置田宅，必居穷僻处，为家，不治垣屋（高大的屋子）。曰：“后世贤，师（学习我的简朴）吾俭；不贤，毋为势家所夺（别人也不愿意夺取）。”

半民：民谚“丑妻薄地破棉袄”，甘于落后，也是一种自存之道，萧何之为，为后世立了一榜样。
　　癸巳，以曹参为相国。参闻何薨，告舍人：“趣治行（赶快整理行囊）！吾将入相。”居无何（没多久），使者果召参。始，参微（做老百姓）时，与萧何善；及为将相，有隙（矛盾）；至何且死，所推贤唯参。

参代何为相，举事无所变更，一遵何约束：择郡国吏木讷于文辞、重厚长（为人质朴、拘谨不善言辞、敦厚的长者）者，即召除（任命）为丞相史（丞相属官）；吏之言文刻深、欲务（追求）声名者，辄斥去之。日夜饮醇酒。卿、大夫以下吏及宾客见参不事事，来者皆欲有言（进言），参辄饮以醇酒；间欲有所言，复饮之，醉而后去，终莫得开说，以为常（用酒堵住对方的嘴）。见人有细过（小错不究），专掩匿覆盖之（一味包庇），府中无事。

参子窋（音：哭）为中大夫。帝怪相国不治事，以为“岂少朕与（难道看我年轻）？”使窋归，以其私问参（以私人身份探问曹参）。参怒，笞窋二百，曰：“趣入侍（干好你服侍皇帝的活）！天下事非若（不是你插嘴的）所当言也！”至朝时，帝让（责备）参曰：“乃者我使谏君也（是我让他这么问的）。”参免冠谢（脱掉帽子谢罪）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帝？”上曰：“朕乃安敢望先帝！”又曰：“陛下观臣能孰与萧何贤？”上曰：“君似不及也。”参曰：“陛下言之是也。高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亲自治理天下），参等守职，遵而勿失（遵守约法，不使遗漏），不亦可乎？”帝曰：“善！”
　　参为相国，出入三年，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较若画一（整齐）；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净，民以宁壹（安心）。”

半民：萧规曹随，无为而治。这就是汉初以黄老之学治理天下。为什么行得通，那是因为“天下苦秦久矣”，秦法繁密，秦代进取，以致天下疲惫，民不聊生，故而汉初反其道而行之。这就是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并不是哪种治理方法好，关键看是否符合实际情况。所谓“合适的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