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有这样一种飞机，机体又短又胖，既没有“卡塔利娜”般优雅的身姿，也没有 B-29 那样的庞大身躯；虽然无法与“喷火”、Bf 109、B-17 等飞机相提并论，但对盟军尤其是英军来说却非常重要。1939 年 10 月 8 日，一架来自第 220 飞行中队的该型飞机，在北海上空击落了一架德军担负侦察任务的 Do 18 水上飞机，取得了英国皇家空军的首次胜利。1941 年 8 月27 日，一架英国的该型飞机在冰岛海域荣幸成为世界上第一架俘获潜艇的飞机。以上仅仅是该机众多战绩中的几例，该机更为主要的历史功绩是为盟军的反潜战和保护海上运输线立下了汗马功劳。这种飞机的名字叫作“哈德逊”。该机可谓是将民用飞机改装成海上巡逻机的开山鼻祖，还成全了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洛克希德公司，成为该公司的一棵救命稻草。而这些都源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前一桩颇具戏剧性的故事。 目光投向美利坚 时光回到 1938 年 5 月。有四名来自美国的乘客，正在对他们乘坐的一艘名叫“玛丽皇后”号的驶往英国的邮轮评头论足。在悠闲的情景背后，他们深知，表面太平的大西洋彼岸正在风起云涌，新的世界大战即将爆发，他们身负关系公司前途的重任，远赴英国商讨一起机密事情。而这事情的起因却是纳粹德国日益壮大的潜艇部队。
“玛丽皇后”号邮轮 从 20 世纪 30 年代第三帝国快速发展的情形看，假如欧洲战争一旦再次爆发且出现对英伦三岛不利的情况，大英帝国只能坐以待毙。为了杜绝此种情况的发生，英国皇家空军在 1936 年组建了歼击航空兵司令部、轰炸航空兵司令部、岸防航空兵司令部。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因为德国发动的无限制潜艇战，而吃了不少苦头。此时，英国人已经感受到来自德国潜艇的巨大威胁，对于这个岛国至关重要的海上生命线，战时很有可能再次被德国潜艇部队无情切断。在大西洋上，德国海军水面舰队将不可避免地与皇家海军舰队遭遇，并对后者形成巨大威胁。有鉴于此，加强海上巡逻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人们很自然地对皇家空军岸防部队寄予很大希望。但是，在两次世界大战间隙，英国人虽然承认飞机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反潜手段，但这种共识很快便被是否发展海军航空兵的激烈论战所淹没。根据海空军之间的约定，英国皇家海军舰队航空兵只能控制舰载飞机，从陆上基地起飞的海军飞机仍然控制在英国皇家空军手中，由岸防司令部负责指挥。与其他军种命运相同，英国皇家空军在战后同样面临着经费严重短缺的问题，无法制造自身所需的各型飞机。其中岸防司令部的装备情况尤其糟糕，海上巡逻机的发展项目几乎陷入停滞。二战爆发之前，英军海上巡逻的重任主要由老旧的杂牌飞机担纲。包括：301 架“安森”、 30 架“维尔德比斯特”、 17 架“伦敦”、 9 架“斯特兰拉尔”，另有 27 架比较先进的“桑德兰”水上飞机。1938 年，英国皇家空军亟需发展一种陆基海上巡逻机，但英国飞机制造商正忙于生产战争急需的战斗机、轰炸机，顾不上研发被认为相对次要的海上巡逻机。在此情况下，英国皇家空军只好将目光投向了大洋彼岸的美国。
英国空军岸防司令部的主力：阿弗罗公司的“安森”巡逻机
“桑德兰”水上飞机 凯利·约翰逊临时受命 1938 年 4 月，后来成为英国空军元帅的阿瑟·哈里斯率领皇家空军代表团前往美国，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采购海上巡逻机和教练机。当洛克希德公司在英国空军代表团抵达加利福尼州前 5 天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决心利用这次机会做成一笔生意。那时的洛克希德公司经营状况不佳，经常为发放工资发愁。因此，任何一笔订单对他们来说都显得弥足珍贵。 由于洛克希德公司当时推出的 L-14 型飞机速度很快，如果改作海上巡逻机的话，不仅大小合适，也能携带必要的设备。于是他们赶紧以 L-14 为蓝本，造出一架反潜型全尺寸木质样机。英国代表团原本没有打算到洛克希德公司参观，不过，在该公司一名非常敬业的销售经理的努力下——当使团的座机在格伦戴尔机场刚一着陆，他便迎上前去邀请使团到洛克希德工厂参观赶制出来的样机——他们当天就赶到洛克希德公司的工厂。
L-14“超级伊莱克特拉” 洛克希德公司制造的这架样机，是按照想象中英国人可能需要的样子制作的。当英国人看到洛克希德公司热心设计这种飞机的那股劲头，就把他们的真实想法告诉给公司的设计人员，说明最好做成哪种样子才符合他们的要求。英国人是星期五来厂参观的，洛克希德公司答应按照他们的要求进行更改，并请他们在下周一再次参观。英国皇家空军代表团被洛克希德公司殷勤地为英国人解决问题的进取精神所深深打动，他们邀请洛克希德公司派人去英国同他们的技术人员洽谈。于是，公司派遣公司老板罗伯特·格罗斯的弟弟特兰特·格罗斯、销售副总经理卡尔·斯奎尔、凯利·约翰逊，以及从波士顿请来的律师鲍勃·普罗克特组成谈判小组，搭乘“玛丽皇后”号邮轮前往英国。
年轻的凯利·约翰逊正在对 L-10“伊莱克特拉”的模型进行风洞试验 之所以派遣凯利·约翰逊到英国去商谈海上巡逻机一事，绝非偶然。 这个世界上能被称为天才的人不多，凯利·约翰逊便是其中的一位。他在洛克希德公司创造性组建的“臭鼬工程队”，曾经多次在条件非常苛刻的条件下，快速、高效地研制出名闻天下的几种飞机，例如美国第一架实用的喷气式战斗机 F-80、世界上第一架两倍音速的战斗机 F-104、至今仍在服役的 U-2 战略侦察机和世界上唯一一种可以达到 3 倍音速的喷气式飞机——SR-71 战略侦察机。在他 1933 到 1975 年的设计生涯中，总共主持或参与设计了 40 多种飞机。
传奇性的“臭鼬”工厂已成为美国航空史的一部分 1933 年在密歇根大学取得航空工程学硕士学位之后，凯利·约翰逊随即加入洛克希德公司，从而开始实现人生的远大理想。到公司不久他就根据曾经做过的风洞试验，当众宣称新组建的洛克希德公司设计的第一架飞机 L-10“伊莱克特拉”的设计存在问题。之后，公司采纳他的建议将原来的单垂尾设计改为双垂尾。正是如此，才解决了“伊莱克特拉”的航向稳定性问题。最终，“伊莱克特拉”成功了，成为早期双引擎全金属小型客机的典范；也是第一架能够以 200 英里（约合 322 公里）以上时速做巡航飞行的飞机，并因之成为当时世界上飞得最快的多发动机运输机。这种飞机作为客机，不仅在美国，而且在国外也得到广泛采用。1938 年，英国首相内维尔·张伯伦率领的使团就是乘坐“伊莱克特拉”飞往德国，签署了臭名昭著的慕尼黑协定。后继型号 L-12、L-14，甚至更加著名的 P-38 战斗机也采用了相似的双垂尾布局。这种双垂尾布局以及以后出现的“星座”四发飞机上安装的三垂尾布局都可以说是约翰逊先前进行的风洞试验的结果。
洛克希德 12 型“小伊莱克特拉”，人们可以在经典影片《卡萨布兰卡》中看到它的身影
C-69“星座”运输机 洛克希德公司在 L-10 基础上推出的放大型号 L-14，也就是“超伊莱克特拉”，翼展 19.96 米，机长 13.51 米，最大起飞重量 7,938 公斤，安装 2 台最新式的大马力莱特·塞克隆活塞发动机，最大时速 398 公里，航程 3,375 公里。该机采用了当时已经可用的最新和强度最高的铝合金，以及新型有机玻璃。更为引人注目的是这种飞机引入了新式的洛克希德-富勒襟翼技术。富勒襟翼不是那种放下后只起减速作用的普通襟翼，而是从机翼后缘向后滑动，可以有效增加机翼面积，使加大的机翼能够对飞机着陆和起飞加以控制；襟翼收回时，机翼面积变小，飞行速度增加。约翰逊曾进行过新襟翼的设计，以及这架飞机的其他许多工作，并因此而获得人生中的第一份荣誉——劳伦斯·斯佩里奖。1937 年 7 月 29 日，最大载客可达 14 人的 L-14 首飞成功。该机拥有比当时美国任何一种运输机都快的速度，巡航速度为每小时 381 公里，最大时速为 413 公里。曾经以 4 小时打破 DC-3 运输机由洛杉矶到纽约的飞行时间记录。
1938 年 7 月 14 日，百万富翁霍华德.休斯驾驶一架名为“1939 年纽约世界博览会”的洛克希德 14N 型飞机抵达纽约，创造了当时环球飞行的新记录：3 天19小时 8 分。图为休斯驾机抵达纽约时受到市民热烈欢迎的场景。但这一切仍未能扭转“超伊莱克特拉”在商业竞争中所处的不利局面
襟翼的种类，第 4 种是富勒襟翼 即使这样，洛克希德公司还是无法摆脱经济拮据的尴尬局面。好歹命运之神还是垂青凯利·约翰逊及新的洛克希德公司的。1938 年，当英国人需要一种海上巡逻机时，无意间为洛克希德公司带来了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于是出现了前面提到的那一幕。 “哈德逊”的诞生 在英国空军部，双方投标洽谈大约只用了 30 分钟。在飞机的挂弹方式上，凯利·约翰逊他们是按照美国陆军航空队的挂弹方式设计的，即从机舱地板到舱顶安排许多层挂架，炸弹和鱼雷叠积悬挂。而英国人却要求把这些东西统统安排到弹舱里。英国人希望在这种飞机上安排他们自己生产的氧气系统和其他设备，以便各种配件都可方便采购。他们还要求安装炮塔，以防飞机尾部受到攻击，同时要求有向前射击的枪炮。所有这些要求影响到飞机的整个结构、重量、重心和性能。这几乎需要完全重新设计，但是约翰逊他们还是当场答应下来。 谈妥之后，凯利·约翰逊他们就买了一张绘图板、几把丁字尺、三角板以及其他绘图工具。回到他们下榻的坐落在伦敦梅费尔街的寓所。凯利·约翰逊把新买来的仪器设备都安装起来，然后更改设计，以保证能够符合英方提出的某些性能要求。包括重新安排副驾驶员和无线电报务员在机上的位置，进行重量和结构计算，估计承包价格。适值圣灵降临节的三天假期（在英国，每年降临节的假日为 5 月份最后一个星期一），凯利·约翰逊连续工作三天三夜，没工夫睡觉，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只能偶尔打个盹。
结束护航巡逻任务，返回基地的“哈德逊” 星期二，当他们带着一套新的设计方案再次出现在空军部的时候，在场的英国人对他们整个假期都在工作甚是钦佩。约翰逊他们同英国人又谈判了一周左右，基本能够满足皇家空军提出的大部分要求了。然而，英国人还是不放心。英国皇家空军参谋长、空军元帅亚瑟·维尔内爵士单独约见了考特兰特·格罗斯，说道：“格罗斯先生，我们对你们的投标很中意，而且我们非常愿意同洛克希德公司打交道。但是，我认为需要说明一下，在我们这个国度里，对这么大的一笔交易，我们很不习惯光凭约翰逊先生这么年轻的技术人员空口一说就能成交。因此，要想把这笔生意做下去，我不得不请你作出保证：根据订货要求，交给我们的飞机各方面都应该同约翰逊先生说的完全一致。”考特兰特向这位空军元帅保证说，他和他的哥哥即公司老板罗伯特对约翰逊完全信任，他们洛克希德公司的商业信誉绝对不会错委于人的。那一年，约翰逊才 28 岁，考特兰特也不过 36 岁。没几天，即 6 月 23 日，英国空军部交给洛克希德公司一份按样机制造 200 架飞机的订单。这笔订货对当时的美国来说，是最大的一笔飞机交易。
英国空军 206 中队的“哈德逊”I 为了尽快回到洛克希德公司，约翰逊他们没有继续搭乘“玛丽皇后”号，而是乘坐最大航速可达 33 节的德国邮轮“不莱梅”号回国。就在他们登船放好行李后还不到 30 分钟，就发现他们居住的舱室等处都被德国人彻底搜查过。很明显，德国人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辛亏他们把飞机设计图纸放到“玛丽皇后”号轮船上的外交信袋里了。 “哈德逊”原型机在 1938 年 12 月 10 日实现首飞，两个月后开始交付。完成头三架“哈德逊”飞机交货任务之后，约翰逊便和洛克希德公司的试飞员米洛·伯彻姆以及销售小组等多人再次回到英国，去跟皇家空军一起试飞这种飞机并编制相应的训练计划，同时也验证一下洛克希德公司曾经保证的性能。凯利·约翰逊不仅是才华出众的设计师，而且长期担任试飞工程师，总飞行时间 2,300 小时，经验相当丰富。早在 L-14 型机试飞时，约翰逊就担当了该机飞行工程师的角色。在首飞时，他成功解决了飞机襟翼收放装置存在的问题，使飞机安全着陆。这次，约翰逊将继续担任飞行工程师的角色。为此，英方还为其准备了皇家空军的蓝色制服。
1941 年洛克希德公司机场等待交付的“哈德逊” 在英国的试飞工作还算顺利，期间也有一些花絮。 约翰逊和米洛一直打算为皇家空军进行俯冲表演，可是一直等了十来天，老天爷才在阴云密布的天空露出几小片蓝天。两人抓住这个机会，等飞机装上经过校准的气压计和相当于武器装备的载荷之后，就驾机起飞了。几乎就在他们刚刚起飞的时候，天空中那几小块晴天又被阴云密合起来。由于云层很低，在“哈德逊”高速俯冲而下时，差点撞上一幢小楼房。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妇女正从窗户里伸出头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约翰逊和米洛吓得有点发抖，即使这样，当他俩走下飞机时，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哈德逊”II 在验证飞行过程中，约翰逊他们还无意间碰到后来在不列颠之战中发挥重要作用的雷达系统引导飞机的场面。那一天，英国皇家空军组织三机编队飞行，以验证“哈德逊” 3,540 公里（2,200 英里）的最大设计航程。编队必须飞经整个大不列颠、爱尔兰和英吉利海峡的上空，才能飞够整个航程。由于飞机装有斯佩里自动驾驶仪，飞起来比较轻松。然而，就在编队接近苏格兰时，正前方出现雷暴云团，和约翰逊在一起的一位皇家空军的负责人立即作出反应，伸手切断自动驾驶仪的电源，猛然转动驾驶盘向左方飞去。这时，一架“哈德逊”从他们上方飞过，而另一架则从他们的下方飞过。虽然约翰逊机组没有飞进暴风雨之中，但另外两架飞机都飞进乌云当中——编队飞散了。后来，在地面雷达的支援下，这三架飞机才又重新集合在一起，完成了那次试飞任务。
1942 年飞行在埃及上空的“哈德逊” “哈德逊”对后世的影响 就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洛克希德公司向英国交付了足够装备一个中队的“哈德逊”飞机，正好可以投入使用。“哈德逊”因而成为二次大战中在英国皇家空军中服役的第一种美国生产的飞机。在 1943 年 5 月停产时，共生产了 2,941 架“哈德逊”，分别交付给英国、美国和澳大利亚等国，单单是英国就装备了至少 2,000 架。 1941 年，就在美国宣战之前，对德国 U 型潜艇深感不安的美国海军，鉴于当时美国内连一架用于反潜作战的飞机都没有，不得不从英国借来 20 架“哈德逊”飞机，同时开始制造一些海上巡逻机来加强其本土的防御。1941 年—1942 年，美国陆军航空队也收到了几百架本来为英国生产的“哈德逊”，给它们命名为 A-28/29。1942 年 3 月 15 日，美国海军的“哈德逊”飞机击沉了 2 艘德国潜艇。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第一次由美国人成功摧毁德国潜艇的战绩。后来，洛克希德公司又在 L-14 的衍生型 L-18“北极星”飞机基础上，为英国研发了“文图拉”中型轰炸机。皇家空军轰炸司令部总共接收了 750 架该型飞机，其中的 350 余架后来转交给岸防司令部。美国海军总共接收了 1,600 架改称 PV-1 的同型飞机，用于海上巡逻。之后，美国海军又订购了将近 1,500 架 PV-1 的改进型 PV-2。
“哈德逊”也装备了美国陆军航空队，编号为 A-28/29 由著名的飞机设计师凯利·约翰逊主持设计的“哈德逊”飞机，引领了美国洛克希德公司的发展方向。战后，洛克希德公司又推出了 P-2、P-3、S-3 等海上巡逻机，成为世界上最为重要的海上巡逻机承包商，长期垄断美国海上巡逻机市场。而这些均与二战之前洛克希德公司的那次努力密切相关。
PV-1 在阿留申群岛上空巡逻
洛克希德 PV-2“鱼叉”
“哈德逊”三面图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