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汉纪六》（二）

五月，匈奴右贤王入居河南（黄河河套地区之南）地，侵盗上郡保塞蛮夷（侵扰掠夺上郡一带的少数民族居民），杀略人民。上幸（亲临）甘泉。遣丞相灌婴发车骑八万五千，诣（到达）高奴击右贤王；发中尉材官（中尉所部步兵）属卫将军，军（驻守）长安。右贤王走出塞（逃出塞外）。

上自甘泉之（到）高奴，因幸（顺便到了）太原，见故群臣（汉文帝原是代王，这算是故地重游），皆赐（赏赐旧臣）之；复（免三年赋税）晋阳、中都民三岁租。留游太原十馀日。

半民：御驾亲征，顺便来个衣锦还乡，故地重游，颇有点向其父刘邦征英布而回故乡，只是没有了“大风歌”的壮怀慷慨。

初，大臣之诛诸吕也，硃虚侯（刘章）功尤大。大臣许（许诺让朱虚侯做赵王）尽以赵地王硃虚侯，尽以梁地王东牟侯（刘兴居做梁王）。及帝立，闻硃虚、东牟之初欲立齐王，故绌（音：处，割除）其功，及（等到分封刘恒的儿子时）王诸子，乃割齐二郡以王之（从他们老大齐王处割两个郡分封给他们）。兴居自以失职夺功（失掉自己应得的），颇怏怏（怏怏不乐，不满意）；闻帝幸太原，以为天子且（将要）自（亲自）击胡（认为自己有机会），遂发兵反。帝闻之，罢丞相及行兵皆归长安（把灌婴等所部原准备进击匈奴的军队调回），以棘浦侯柴武为大将军，将四将军、十万众击之（讨伐刘兴居）；祁侯缯贺为将军，军荥阳。秋，七月，上自太原至长安。诏：“济北吏民，兵未至先自定及以军城邑降者，皆赦之（大军未到而降者，赦免），复官爵；与（参与叛乱主动投降，赦免）王兴居去来者，赦之。”八月，济北王兴居兵败，自杀。

半民：汉文帝三年，济北王刘兴居开刘氏同姓诸侯叛乱的先河。这是刘邦始料未及的，仅仅到了他的孙辈就开始了同姓相残，同室操戈的事。这更充分证明了分封制度的不可实践性。

初，南阳张释之为骑郎，十年不得调（升迁），欲免归（辞官归乡）。袁盎知其贤而荐之，为谒者仆射（谒者的长官。秦置，汉沿置，属光禄勋，秩为比千石。）。

释之从行（陪同皇帝出行），登虎圈，上问上林尉（掌管上林苑的官员）诸禽兽簿（数量等情况）。十馀问，尉左右视（左顾右盼不能回答），尽不能对。虎圈啬夫（音：色，令尉之下的属官）从旁代尉对。上所问禽兽簿甚悉（都知晓），欲以观其能；口对响应（对答如流），无穷者。帝曰：“吏不当若是邪（官员楷模）！尉无赖（不可靠）！”乃诏释之拜啬夫为上林令。

释之久（停留）之前，曰：“陛下以绛侯周勃何如人也？”上曰：“长者（道德敦厚）也。”又复问：“东阳侯张相如（汉开国名将，屡立战功，尤其是征陈豨时。）何如人也？”上复曰：“长者。”释之曰：“夫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做事踏实，却不善言辞），岂效此啬夫喋喋利口捷给哉！且（况且）秦以任刀笔之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官场之上争着用敏捷苛察比较高低）。其敝，徒文具而无实（只说不干），不闻其过，陵迟至于土崩（皇帝只能听到好话，以致国家土崩瓦解）。今陛下以（因为）啬夫口辨而超迁（破格提拔）之，臣恐（担心）天下随风而靡，争为口辨而无其实（天下官员都不重实际，只耍嘴皮子）。夫下之化上，疾于景响（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举错不可不审（帝王举止不可不审慎）也。”帝曰：“善！”乃不拜啬夫。上就车，诏释之参乘（陪乘）。徐行，问释之秦之敝（弊政），具以质言（质朴之言）。至宫，上拜释之为公车令。

半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如果破格提拔那些只耍嘴皮子，不干实事的人，天下官员势必争相效仿。而且，越是承平日久，这种只重视虚浮，只注重看材料，而不注重德行、业绩的情况会越加明显。因为，乱世，如果这样靠着溜须吹牛上位，马上就会图穷匕见，甚至是身死国灭，而承平年代不会有这样的危险。以汉文帝之贤，尚且难以免俗，可见创业难，守业更是艰难，因为它要和无数的这样的“暗箭”、逆流相对抗。

从贾谊、张释之的言行可见，汉文帝时代的朝野有识之士已经开始了“自觉”的对秦亡的历史教训进行有意识的总结了。而刘邦朝忙于开国事宜，这方面还来不及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