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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蘑菇心理 第829天 】 ◆ ◆ ◆ 文 |实用菌 01 《心灵捕手》是我之前看过很多遍的一部电影，当前几天再翻出来看时，最深的体会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虽然头脑上对这部电影有了很多新的认识和理解，但它带给我心灵上的震撼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浓烈。 这似乎在提醒我，是时候来聊一聊这部电影了。 02 威尔是麻省理工大学的一名清洁工，虽然工作很不起眼，但却有着惊人的天赋。 他先是轻松就解出了数学教授蓝勃留在走廊黑板上的两道难题，尤其是第二道题，是蓝勃教授和同事花了两年的时间才解出的。要知道，蓝勃教授可是数学界最顶尖的人物，曾获得过有“数学界中的诺贝尔奖”之称的菲尔茨奖。 显然，威尔一出手，就连最大的BOSS给秒杀了。 接着，在哈佛大学的酒吧里，威尔替朋友查克出头，用惊人的记忆力和才华将一位哈佛的男生搞的灰头土脸。 同时，他还赢得了哈弗女生史凯兰的放心。史凯兰主动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纸条上，递给威尔，告诉他如果愿意可以打电话给自己。 可以说，威尔一出场的光环就是非常耀眼的。 但光环的背后必有阴影，这个阴影就是他的性格。 03 威尔是一个十足的问题青年： 一个人仅仅是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欺负过他，就被他和他的朋友们一顿胖揍。 他偷偷在黑板上解题时被蓝勃教授发现，蓝勃误以为他是在胡乱涂鸦，于是大声呵斥他不能那么做，他就愤怒地以F字头的话怼了了回去。 这就是威尔与人相处的方式，充满了攻击性，面对任何曾经或者即将到来的伤害，他都会像刺猬一样竖起尖刺用最激烈的方式回敬回去。 攻击性强的人，更多是站在对立的角度来看待他人，认为别人会伤害自己。要避免这种伤害，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当你拥有碾压别人的力量时，就可以避免来自别人的伤害。 从这个角度说，他的天赋就是他最好的盔甲。 因为打架斗殴的事，威尔被法官裁定送进少年观护所。但是蓝勃教授爱惜他的数学才华，就向法官求情。威尔避免了牢狱之灾，但代价是需要定期接受心理辅导。 威尔虽然同意进行心理辅导，但他桀骜不逊的性格导致好几位心理咨询师被气走。 最后，无奈的蓝勃教授想起了自己的大学室友，心理学教授尚恩。 04 尚恩教授出场的画面很有意思，当时他正在课堂上讨论信任这一话题。 这其实是一个很巧妙的暗示，暗示之前几位咨询师之所以失败，就是没有与威尔建立起信任的关系。用心理咨询的术语来讲，就是咨询师与来访者没有建立起同盟式的咨访关系。 当然，建立信任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对像威尔这样智商超高而防御心理又极重的人，难度会更大。 尚恩和威尔的第一咨询非常精彩。 面对尚恩的招呼和问题，威尔没有回应，而是在房间里搜索着什么，他把话题引到了书籍和举重上，尚恩应对的很稳重，没有给威尔找到攻击的破绽。 最后，威尔看到墙上有一副尚恩的画作，画的是一个人独自乘船划行在苍茫的大海上。 威尔敏锐地发现了尚恩当时内心的恐惧，并指出恐惧的原因： “也许你娶错了女人。” 这句话瞬间激怒了尚恩，尚恩猛地锁住威尔的喉咙，并警告他说话要小心点。 咨询到此结束。 05 表面上看来，这又是一次失败的心理辅导，但其实不然，它的精彩之处在于两点： 第一点，尚恩向威尔展现了自己的力量。 天才都是极度自傲的，他们绝对不会将自己的问题暴露给比自己弱的人，更不会允许那些比自己弱的人来治愈自己。 威尔不断地找话题来试探尚恩，就是要看一下这个人是不是也是虚有其表的人，但刚开始都失败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压力，并意识到眼前这个满脸胡茬子的人有点与众不同。 第二点，尚恩向威尔展现了自己的真实。 虽然最后威尔终于找到尚恩的弱点，并成功地激怒了对方，但尚恩的反应让他有点意外。他没有像其他心理咨询师那样落荒而逃，而像威尔一样，用攻击性的方式怼了回来。 这是一种很真实的反应，真实是赢得信任的关键。 这种真实，也向威尔传递的是这样一个信息：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和自己一样在内心深处是有着某种脆弱甚至是创伤的人。 换句话说，他们两个都是有着某种脆弱的人，是同一类人。 当然，这些信息是潜意识层面的，威尔很难意识得到，他意识到的只是自己又搞定了一个倒霉蛋，又赢得了“胜利”。 06 尚恩和威尔的第二次咨询：暴击。 当威尔再次来到咨询室，发现咨询师依然是尚恩的时候，有一点的惊讶。 他下意识地说了句： “又是你？” 他以为自己刺痛了尚恩的内心的脆弱后，尚恩应该倒下。他伤害了对方，对方应该回击自己，然后离自己而去，这是威尔在过去的人生经历中熟悉的模式。 但尚恩的再次出现打破了他的这种认知，居然有人还能够在被自己伤害后还愿意留下来，这是他从没有体验过的一种关系。 尚恩把威尔带到公园里，在河边的长椅上两人并排而坐。 威尔继续试图挑衅尚恩，但尚恩没有再被激怒，而是说出了片中最经典的一段话： “你只是个孩子，你根本不晓得你在说什麽。” “问艺术,你可能会提出艺术书籍中的粗浅论调，有关米开朗基罗,你知道很多，他的满腔政治热情，与教皇相交莫逆，耽于性爱，你对他很清楚吧？但你连西斯汀教堂的气味也不知道吧？你没试过站在那儿，昂首眺望天花板上的名画吧？肯定未见过吧？” “问爱情，你会引述十四行诗，但你从没看过女人的脆弱。她能用双眼击倒你，感觉上帝让天使为你下凡，她能从地狱将你拯救出来，你不了解成为她天使的滋味。拥有对她的爱直到永远，经历这一切，经历癌症，你无法体会在医院睡整整两个月，握着她的手，因为医生看到你的眼神就明白会客时间的规定对你无效。” “你不了解真正的失去，唯有爱别人胜于自己才能体会，我怀疑你敢那样爱人。” “你是个天才，没人否认的，没人能了解你的深度。 但你看我的画就认定你了解我的全部人生？你把我的人生撕裂了。” “你是孤儿，对吧？你想我觉得你日子有多苦，你的感受，你是谁，只是是因为我看过《雾都孤儿》然后就轻易认定你？” “你知道吗？我不愿仅仅靠书籍来认识你。除非你想谈自己，告诉我你到底是谁，那我才会有兴趣，我愿意加入进来。但是你并不想那么做，对吗？你怕你会被说出来的话吓到。” 这段话像一把利刃一般，透过威尔重重的防御，直接扎进他最脆弱的心门。当你内心的脆弱第一次被人看见，被读懂的时候，这种震撼是无与伦比的。 威尔坐在长椅上，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之后的一个雨夜，他打电话给自己的女友，那个哈佛女孩。电话打通之后，威尔反而沉默了，一顿纠结之后默默地挂掉了电话。 这次电话，他想说什么呢？ 他想卸下自己天才的光环，像一个纯粹的男人一样对自己爱的女人说一说他本来的样子，说一些他真实的感受。但他没有做到。 这是必然的，一个习惯了将真实的自己隐藏在厚厚外壳之后的人，要想打破这个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07 尚恩和威尔的第三次咨询：沉默。 这次的咨询是完全在沉默当中度过的。 威尔一句话也不说，尚恩一句话也不问。
这是一种沉默的较量。 威尔沉默是因为内心陷入到剧烈的冲突当中，他对眼前的这个心理学教授有了一点信任，但是以往的经验模式提醒它暴露自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这让他不知所措。 尚恩不问是因为，他要等威尔先说话。只有威尔先说话，才说明他是有意愿去解决自身问题的。 心理治疗和身体治疗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身体上的疾病医生可以替你解决，但心理上的问题只能自己来解决，而心理咨询师只是起一个协助的作用。 所以，假如威尔还没有主动去解决问题的意愿，再有经验的咨询师也是束手无策的。 08 尚恩和威尔的第四次咨询：关于完美。 刚开始，两个人依然是沉默。但威尔后来终于忍不住，先挑起了话题。 他说起自己上周和女孩有过一次约会，尚恩问他会继续吗，他说不知道。尚恩问为什么，威尔回答说： “这女孩现在很完美，我不想破坏这种完美的感觉。” 尚恩回应到： “或许是你不想破坏你自己的完美。” “我觉得那是极好的哲学，这样可以一辈子不认识任何人。” 他接着讲了自己已去世妻子的故事，他的妻子有个睡觉时放屁的小毛病，有时甚至大声到把家里的狗吵醒。 “她也知道我所有的小瑕疵，人们称之为不完美。其实不然，那才是好东西，能选择让谁进入我们的世界。” 随后他对威尔说： “你并不完美，我不吊你胃口，你认识的女生也不完美，问题是你们是否完美地合适，亲密关系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些话对威尔显然有了触动，他回问尚恩是否会再婚，尚恩反复强调自己的妻子已经去世，威尔最后借用尚恩刚才说的话回应到： “我觉得那是极好的哲学，这样可以一辈子不认识任何人。” 同样是几番回合，但是他们之间谈话的性质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 不再是争夺掌控权的对立关系，而是具有了像朋友那样的了解，交流，甚至是一丝丝的关心。 咨询室外，威尔终于鼓起勇气来到女友史凯兰的学校，和她开始了第二次的约会。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一个法则： 关系的不断拉近和亲密的过程，一定是两个人的自我不断深入暴露的过程。 约会的时候，女友问他的家庭情况。威尔为了掩饰自己孤儿的身份，谎称自己有十二兄弟，还用自己惊人的记忆力让女友无法怀疑。 09 尚恩和威尔的第五次咨询：球赛与女生 。 威尔问尚恩的感情问题，尚恩告诉他，当年为了追求一位女生（他后来的妻子），他错过了亲眼观看那年最火爆的一场橄榄球决赛的机会。
威尔感到不可思议，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女生，就错过了最让人难忘的一场比赛，这太疯狂了。（可以想象美国人对橄榄球的狂热） 而尚恩告诉他： “我不后悔跟南茜结婚的18年，不后悔为照顾她而错过辅导，不后悔最后几年守着重病的她，更不会后悔错过球赛。只是有点遗憾，仅此而已。” 这次咨询，尚恩用自我暴露的方式让威尔一点点地意识到：爱和亲密关系，是一种与众不同的体验，它值得你付出所有。 咨询室外，蓝勃教授询问尚恩治疗的进展。
蓝勃急切地希望威尔能早日结束治疗，然后投入到适合其数学天赋的尖端科研工作当中，但是尚恩表示，威尔还没有做好准备。为此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他们的争吵很具有典型意义。 蓝勃教授和威尔之间的关系，就像父亲和孩子之间的关系一样。父亲拥有丰富的社会经验，知道什么路好走，什么路不好走，所以会很强硬地让孩子按照自己认定的最好的路去走，而不在乎孩子本身是否愿意。 而尚恩和威尔的关系，更像母亲和孩子的关系一样。母亲更关心孩子自身的感受，希望他能自己找到真正想要过的生活，而不在乎那条路究竟是什么。 其实在这场争论里，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关键看你自己的取舍和思考。 10 另一方面，威尔和女友史凯兰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突破。他们不仅有了身体上的亲密接触，史凯兰还威尔被介绍给自己的朋友。 从心理的意义上说，威尔一点点地允许女友融入进自己真实的生活中。这就是尚恩带给威尔的改变。 但改变永远是曲折的，当女友史凯兰表示想要去见一见威尔的家人时，威尔一再推脱。 最后见难以搪塞过去，威尔再次爆发，他大吼着说出自己是孤儿，并且曾被虐待的真相。他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女友的面前，但可惜的是，他认为自己会被抛弃的信念再次占据了自己的头脑，于是不顾女友的哀求，和女友分了手。
心理防御机制中有一种防御机制叫化被动为主动，害怕被别人抛弃，所以先抛弃对方，因为自己是主动的，所以感受到的伤害也就小一些。 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例子一点也不少，也可能你就是其中之一。 对心理问题来说，越接近问题的核心，人们的抗拒和恐惧也就越剧烈。 这就像做外科手术一样，人们不担心别人在自己身上划开一个口子，人们担心是没有人能在准确地切除那个病灶，并完美地缝合好伤口。 做到了，那叫治愈；而一旦做不到的话，就是二次伤害。 11 尚恩和威尔的第六次咨询：你想要什么？ 尚恩问威尔有没有心灵伴侣，威尔说有很多，比如莎士比亚、尼采、康德等等。
尚恩说他们都已经死了，你无法和他们对话，他们也无法回应你的想法。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之处： “如果你不踏出第一步，你永远不会拥有那种关系。” 而威尔之所以不敢踏出那一步，就是因为只看到事情不好的一面。 在关系当中，威尔看似很强势，其实内心很脆弱。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追求什么，而是为了逃避什么。 或许，他可以用自己的天赋掩饰一些问题，用自己激烈的反应避免来自别人的伤害，但逃避式的生活只会让他疲于应付，而无法过上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所以，当尚恩问他“你想要什么”的时候，威尔竟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当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你才会想和别人建立各种连接，情感上的，或事业上的。你会看到事情好和积极的一面，然后借助它们去构建自己的生活。 而当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生活就会变成一个让自己无法付出热情的问题，你会逃避它，甚至破坏它。 而这就是威尔曾经的生活模式。 威尔是绝世天才，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他唯一的问题是不敢。 12 尚恩和威尔的第七次咨询：这不是你的错 威尔走到咨询室门口的时候，听到尚恩和蓝勃教授的大声争吵，他们依然在为自己的问题争的面红耳赤。 听到这场争吵对威尔而言也是有积极意义的，也只有借由这种方式，他才能够真切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两个人是发自内心地为自己着想的，虽然使用的方式不同。 他终于感受到了他人身上好的一面，这种体验是弥足珍贵的。 蓝勃教授走后，尚恩把威尔的档案递给他，里面记录了威尔小时候在寄养家庭中被暴打和虐待的照片和资料。 尚恩告诉威尔，自己小时候也曾被父亲虐待过。他们一起分享了被虐待的一些经历。 最后，尚恩走向威尔，对他说：
“威尔，我知道的不多，这些事不是你的错。” 威尔漠然地看了一眼尚恩，然后低下头说： “是，我知道。” 尚恩又靠近一步，继续说： “看着我，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威尔撇了下嘴，平淡地说： “我知道。” 尚恩继续说： “这不是你的错。” 威尔的眼神变得警觉，他迟疑了两三秒后说： “我知道。” 尚恩继续上前一步，对威尔说： “你不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威尔站起来，似乎想要逃离地说： “我知道。” 尚恩继续上前逼近： “这不是你的错。” 威尔的眼泪突然留了下来，对尚恩说： “别整我！” 尚恩继续看着威尔，眼神温和而坚定地说： “这不是你的错。” 威尔一把将尚恩推开，大吼： “别TM的整我，不要是你！” 尚恩没有退缩，继续靠近威尔说： “这不是你的错。” 威尔终于承受不住，掩面而泣。 尚恩抚摸了一下威尔的头，威尔抱住尚恩嚎啕大哭起来。
13 对一个在幼年经历过虐待和伤害的人来说，他们在小的时候可能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伤害。这时，他们可能会将原因归结于自己： 都是我不够好，我不够可爱，都是我的错。 当这样的想法不断固化，成为一种信念的时候，在长大成人以后就会在亲密关系中没有信心。他们内心的小孩会不断对自己说： “别人一旦看到真实的人，就会抛弃你。” 这也就是为什么，威尔一直不敢面对女友史凯兰的爱。在真正的心理创伤没有被抚平之前，他是没有去爱的能力的。 尚恩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用反复说“这不是你的错”的方式，将威尔内心深处的创伤进行了一次至关重要的修复。 伴随着痛哭，威尔积压多年的情绪得到了一次释放，他的内心也得到了一次疗愈。 14 尚恩和威尔的最后一次咨询：告别。 最后的咨询很平淡，尚恩告诉威尔： “结束了，你自由了。” 这个自由有双重含义： 一层含义是他避免了牢狱之灾，获得了身体的自由。 另一层含义是，他的内心也获得了自由，可以大胆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威尔生日的时候，查克等一众好友组装了一辆二手车送给他。 最后他决定，开车去找史凯兰，去重新找回曾经不敢面对的爱。 另一方面，被治愈的不仅仅是威尔，尚恩也决定走出固守了多年的生活，开始重新下注。 所谓心理治疗就是如此，不仅仅是求助者，咨询师也会从中获得滋养。 而最好的治疗也从来不是那些所谓的道理或者技术，而只是真诚的心与心的碰撞、交融，以及陪伴。 PS 敬以此文， 向因抑郁症而离世的尚恩扮演者罗宾·威廉姆斯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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