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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定制与长生不老

 刘飞宏33 2019-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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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的科学系列:基因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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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所有人都长生不老

比尔·安德鲁斯(Bill Andrews)有双大脚,他在20岁第一次下水时就打破了南加利福尼亚州赤脚滑水项目的距离纪录。然后,他爆发了打破赤脚滑水速度世界纪录的雄心。他努力了,直到拉着他的拖曳船速度超过128千米/小时。他说:“他们把我从水里拖出来,放到了担架上。”

这听起来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这位穿着48码鞋的大个子正在路上啪嗒啪嗒地跑着—安德鲁斯正沿着特拉基河畔奔跑。路两旁的廉价酒店、小商场和高速公路指示牌说明,这里是内华达州里诺的商业区。59岁的安德鲁斯身高1.9米,身材瘦削,有些花白的头发剪得短短的。为了今天的活动,他特意穿上了银色的跑步夹克,背上收拾利落的背包,这身穿搭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影片《太空英雄》(The Right Stuff )里面的航天员。

事实上,他现在是美国著名的超级马拉松选手之一。“我一次能跑160千米。我经常在抵达终点后再转过身往回跑,去鼓励我的那些还在向终点努力的朋友。”他说,“在无数次比赛中,我身边不断有人因筋疲力尽瘫倒在路上,而我还行有余力。”

“我想延缓衰老,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的投资人,包括我自己都在老去,我还想赚更多的钱呢。”这是人到中年的他重新开始跑步的契机。那时他创办了自己的公司—赛拉科学公司(Sierra Sciences)。在5年的时间里,他每天都和一个科学家小组在实验室里工作14〜18个小时,希望能够在某个研究方向上有所突破。结果,医生告诉安德鲁斯,再这样下去他很有可能就英年早逝了。

“我想,天哪,我可不想研究明白了如何抵抗衰老,自己却死了。”

的确,这件事确实充满了讽刺意味,因为安德鲁斯的研究方向正是减缓甚至停止人体的衰老。这个研究方向被很多人认为是痴心妄想,而他们觉得安德鲁斯是个自负的人。可实际上,安德鲁斯有着正经的科班背景,而且一直在坚持严谨的研究。他与他的朋友、剑桥大学的抗衰老专家奥布里·德格雷(Aubreyde Grey)完全不同—德格雷总是靠语出惊人来引起媒体的注意,人们分不清他说的是科学还是科幻,而安德鲁斯是一名实实在在进行研究的顶级分子生物学家。

20世纪90年代,安德鲁斯担任杰龙生物科技公司(Geron)分子生物学部主管时,他领导一个研究小组与科罗拉多大学的实验团队结盟,在一场耗时近十年的科研竞赛中艰难战胜了麻省理工学院的研究团队,率先找到了人类端粒酶基因。这是一场堪称伟大的科学竞赛,因为他们证明了端粒酶的生物学价值—一种能维持染色体末端(被称为端粒)长度的生物酶。细胞每次分裂,端粒就会缩短一点。等端粒短到一定程度后,细胞就无法进行分裂,也就不能继续复制新细胞了。当人们感觉自己老了,皮肤变得松弛,体内的器官作用迟缓,免疫系统反应能力变弱了,这时也许一次感冒就能要了我们的命。这都是因为依赖细胞分裂的新细胞再生能力变弱了。既然如此,如果我们能诱导身体表达更多的端粒酶呢?

也许我们能看到答案,因为这正是安德鲁斯正在做的事。

对于安德鲁斯来说,健康生活就是对端粒的延续。如果选择不良的生活方式,人们很可能在端粒还没有短到威胁生命的程度时,就死于心脏病、癌症或其他疾病。但对于经常进行有氧运动的安德鲁斯和知道保养身体的人来说,一种能激活端粒酶的药物可能会减缓身体衰老的速度。

安德鲁斯把自由基及其他会导致衰老的因素比作一捆炸药,缩短了的端粒则是导火线最短的那根。“所以我们要优先拆掉'短端粒’这根炸药,”

他说,“如果一个人不抽烟,体重也不超标的话,活到150岁根本没什么奇怪的。如果人们能多活50年,就能享受更多解决衰老问题的成果。”

安德鲁斯的团队已经发现了近40种激活端粒酶的化学物质,但是距离真正的抗衰老药还有很长的距离,而且他们受到金融危机影响,一度缺少研究资金。好在他与商业公司合作推出的含有激活端粒酶物质的“抗衰老”产品很吸引人,即使这不是安德鲁斯最初想象的抗衰老药,但他仍觉得这些有助于提升人们的幸福感。销售利润与后续的投资能帮他研究出真正的抗衰老药物。

安德鲁斯很直白地说:“我想长生不老,我希望我的家人和朋友,我的投资人以及他们的家人和朋友都想长生不老,顺便赚一大笔钱。实际上,我想要所有人都能长生不老。”

细胞中的生命时钟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的身体越来越容易患上癌症或心脏病这样的致命疾病,因此医生经常通过所谓的衰老性疾病来判断我们身体的衰老程度。但在20世纪50年代,一些生物学家开始将衰老本身作为一种疾病来看待。当自由基从周围夺取电子的时候,一系列“邪恶”的连锁反应就会发生。例如,由于该作用胆固醇分子被氧化,接着与血管壁发生反应,形成动脉粥样硬化斑块;或者是细胞核中的DNA发生突变,成为癌症病发的基础。随着这种理论的逐步发展,研究人员开始强调线粒体的作用,它是负责将糖转变为能量的动力工厂。随着线粒体的老化,它们会释放出更多的自由基,这些自由基会阻碍能量的生产,继而对整个细胞造成损害,加速人体所有系统的衰老。

在细胞生物学家看来,上述理论是回答我们为什么会在浴室镜子里看到自己越来越老的最好答案。端粒的研究为科学家开启了从分子层面更深入地挖掘衰老机制的可能性。这个新兴领域的发展在1984年开始加速—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生物化学家伊丽莎白·布莱克本(Elizabeth Blackburn)和她当时的研究生卡萝尔·格雷德(Carol Greider)在一种常见于池塘中的单细胞生物“四膜虫”中发现了端粒酶,这个发现让她们获得了2009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从那时起,关于人体端粒和端粒酶的图景变得清晰了。

端粒是由六个DNA的基础元素“碱基”—两个胸腺嘧啶、一个腺嘌呤、三个鸟嘌呤(TTAGGG)重复排列组成,是负责保持染色体完整性的“帽子”,防止可能导致癌变的破坏。人们经常用鞋带两端防止线头散开的塑料帽来形容端粒的作用。同时,端粒还有帮助细胞分裂的作用。

细胞每次分裂,其染色体的末端都无法被完全复制到两个新的子细胞中,端粒的长度都会变短,即丢失了一部分DNA。虽然这对染色体并没有损害,但是对于频繁分裂的细胞来说,在每次复制过程中端粒都会缩短一些。端粒酶的作用则是合成新的DNA,修复缩短了的端粒,从而减缓衰老的进程。

“端粒说”认为,人的生命可以看作一个端粒不断缩短的过程。女性在受孕时,胚胎端粒约含有1.5万对碱基对。由于端粒无法跟上胚胎细胞的快速分裂,因此在我们出生时端粒包含的碱基对已经缩减到约1万对。从这个时候开始,端粒酶基因就几乎不起作用了。没有这种酶的作用,端粒处于一种持续地损失碱基对的状态中—当我们十几岁的时候,端粒的碱基对通常每年要损失50对。如果端粒的碱基对数量下降至不足5000对,这意味着我们已经过了生命中的“黄金时代”。我们的细胞开始丧失分裂的能力,它们开始衰老,开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仅无法很好地完成本职工作,还会释放出损害临近细胞的化学物质。而且它们开始走向死亡。

20年前,安德鲁斯第一次听到端粒的介绍时就被震撼到了。当时他听了端粒生物学家卡尔文·哈利(Calvin Harley)的一场演讲,哈利在演讲中将端粒描述为“有丝分裂时钟”,称“不断缩短的端粒就像是滴答的钟摆,随着它的不断缩短,细胞也在不断老化”。安德鲁斯说,他犹如醍醐灌顶,感受到其中环环相扣和无懈可击的缜密。

在实验室环境中,细胞在停止分裂前能分裂40〜60次,这也就是所谓的海弗利克极限①。安德鲁斯说,人体结构要比培养皿复杂得多,但要遵守类似的限制。根据已有的知识,人类很难活过100岁,即使最长寿的人也没有超过125岁,可见这种限制有多么严格。“如果自由基带来的损害是导致衰老的最主要原因,那么环境的影响就会决定人的生命跨度。因为环境中的光、热是让细胞产生自由基的最主要原因,那不同的人就会因为接触的环境不同而有大不相同的衰老速度。但是当你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基本上能把这个人的年龄猜个八九不离十。”他说,“这么小的差异说明,在我们的体内一定有某种类型的生物钟在滴答作响,而不是被自由基完全控制。”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分子层面的衰老,进而决定了整个生命体的衰老,生物学家们一直争论不休。多数人都认为,端粒的缩短和受损在其中所起的作用根本没有安德鲁斯宣扬的那么大,也不像最早发现端粒作用的哈利说的那样重要。依赖细胞分裂的组织和器官有巨大的储备能力,而且像神经细胞、心肌细胞这样在我们的衰老过程扮演着重要角色的细胞,几乎是不复制的。

但在过去的几年里,端粒在衰老进程中发挥着主要作用,甚至是决定性作用的说法得到越来越多的支持。研究端粒的生物学家指出,心脏健康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构成血管壁的内皮细胞,而大脑的健康则依赖神经胶质细胞和雪旺细胞—这些细胞能产生保护神经的髓磷脂。实际上几乎所有的细胞类型都需要听命于有丝分裂的指挥棒,就连不复制的神经细胞和心肌细胞也不例外。哈佛大学的研究人员罗恩·德菲奥(Ron DePinho)在《自然》杂志上发表了两篇论文,将关于端粒酶作用的争论导向了新的方向。在第一篇论文中,德菲奥提出了一种巧妙的实验设计:改变一种合成雌激素的供给,就可以控制实验鼠细胞的端粒酶分泌。

实验中,被终止分泌端粒酶的实验鼠表现出了与80〜90岁的老人相似的衰老迹象:皮肤松弛、胃肠蠕动缓慢、大脑萎缩。端粒酶分泌被恢复之后,这些实验鼠在一个月内又焕发了青春活力。“我们对这些衰老程度与我们的祖母差不多的小动物进行了处理,”德菲奥说,“之后它们全都返老还童了。”他承认,他原本只希望能停止或减缓衰老的速度,没想到却证实了能让活体动物恢复青春。

德菲奥在发表的第二篇论文中尝试开发一套关于衰老的统一理论,他称之为“死亡螺旋”(The Death Spiral)。“死亡螺旋能让一个80岁左右、精神状态不错的人在没有任何已知疾病的情况下,衰老成90甚至100岁的模样。”他的实验表明,影响衰老进程的主要因素—自由基损伤、线粒体功能紊乱,以及端粒的缩短甚至损伤—是环环相扣的。在导致衰老的因素中,端粒会首先发生作用,它是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假如端粒得到保护,那么整个人体的衰老进程可能被逆转,至少能被暂时中止。

德菲奥称,他希望能进行更多的动物试验,这些试验的成功将促进实现人体临床试验。这些试验可能会经历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过程,最终将会促成一种能经过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审批的药物诞生。不过,对于目前端粒酶激活药物的大爆炸式发展,德菲奥感到非常不满。他说,“就算端粒酶激活药物确实有效,也应该先了解它起作用的明确机理和过程,才能让'药物’投放市场。谁能保证端粒酶没有副作用?”伊丽莎白·布莱克本也持有类似的观点:“一种具有神奇魔力、能让人返老还童的药物在人类历史中类似的说法至少出现过100万次了。”

大海捞针式的艰难开发

赛拉科学公司位于靠近里诺市中心的一栋暗褐色的小楼里。从外面看,这栋楼跟一般的办公楼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进入里面就会对安德鲁斯的经历和他所进行的工作有所了解了。在其中一个会议室的墙壁上展示了一些专利证书,还有一块白板上粘着一张“战胜衰老”的贴纸—这是他父亲拉尔夫·安德鲁斯送给他的。他父亲曾是20世纪60年代风靡美国的电视节目《真的吗!》(You Don’t Say !)的制作人,现在已经80多岁且精神矍铄的他拒绝接受衰老,尽管安德鲁斯没能完全表达他父亲执念的原因。事实上早在安德鲁斯十几岁的时候,他父亲就希望他将来能解决这个问题。“我父亲曾让我做过很多事,但这一件深深打动了我。”

他说,“我从不认为衰老是必然的,只是到现在还没有人能找到避免衰老的方法。”

20世纪90年代末,杰龙公司开始将大量资源转移到干细胞疗法上,安德鲁斯感受到他们已经对端粒激活药物失去了信心。于是他离开老东家,创立了赛拉科学公司。1999年,在内华达州的沙漠里聚集了一群和他一样相信端粒酶作用的研究人员,他们希望研发出一种能打开人体端粒酶分泌开关的小分子药物。在这之后,赛拉科学公司先后经历了资金源源不断和资金匮乏两个天壤之别的阶段。

在第一阶段,有两个投资人毫不犹豫地打开钱包,为赛拉科学公司所有尝试解开端粒酶密码的努力埋单。这不仅仅是由于像赛拉科学公司这样开发实用产品的新兴公司容易吸引风险投资家。更重要的因素在于,一些年事已高的亿万富翁乐于将资金投入到像赛拉科学公司这样开发长寿药物的公司,甘心承受损失金钱的风险,期待自己的投入有一天真的能给自己带来长寿的回报。

这个阶段,安德鲁斯和他的小组采用了一种精细的重组DNA实验方法。客观地说,这种方法更适用于学术实验室,而不是一个需要尽早获得市场化成果的新兴公司。他们不厌其烦地微调构成端粒酶基因的数千个DNA碱基对,希望其中一种微小改动,能让端粒酶基因躲过阻遏物(repressor)分子的天然抑制,从而一直保持开启的状态。一旦找到这个“罪魁祸首”,他们就能开发出抵消其作用的药物,将释放端粒酶的开关重新开启。

到了2006年,在经过7年的努力和一次残酷的空欢喜(他们找到了一个“阻遏物”,但并不是真正要找的那个)后,安德鲁斯最终改变了策略。

如果说用重组DNA方法开发端粒酶激活药物是大海捞针—在大海中一个水分子一个水分子地过滤,那么新方法则要暴力得多,就像是用细密的网直接打捞。赛拉科学公司购买了数十万种化合物,逐个测试它们是否具有能激活培养皿中的人体细胞的端粒酶分泌能力。

安德鲁斯选择的人体细胞是成纤维细胞,这种细胞在人体皮肤和结缔组织中存在,相对廉价而且易于培养。但在实验环境下,这些细胞所含有的端粒酶也较少。当安德鲁斯刚刚启动这家公司的时候,他受到公司一些知名科学顾问的质疑,这些人对他试图打开端粒酶分泌开关的计划持否定态度。“他们甚至公开嘲笑我的计划。”他说。而如今,几位他请来的科学顾问则质疑他使用成纤维细胞进行实验的想法。可是安德鲁斯没有动摇过。“安德鲁斯是我遇到的人里面最固执的一个。”曾在杰龙公司和赛拉科学公司任科学顾问的布赖恩特·威尔珀因特(Bryant Villepointeau)说,“一旦他认定了一件事,就容易一意孤行。”

安德鲁斯这样选择有他自己的理由—在实验室里成纤维细胞表现得很稳定,不会像干细胞那样再变化成另一种细胞,犹如移动的靶子。

在一年半的时间里,他逐个测试这些化合物激活端粒酶分泌的能力,终于取得了突破。在第57684次实验中,他的小组终于发现了一种成功激活端粒酶的物质。虽然这种代号C0057684的化合物毒性过强难以被制成药物,但是它让赛拉科学公司首次明确了成纤维细胞是可以被激活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2008年的金融危机折断了为赛拉科学公司提供资金的那两位“天使”的翅膀,这彻底改变了安德鲁斯的工作状态。他不能再夜以继日地泡在实验室里了,而是要变身成端粒酶的布道者,满世界地宣传自己的理论,寻找投资者。“比尔去哪了?”这句话已经成为公司员工聊天中出现最频繁的一句。他的求救呼声在生命延长主题的朋友圈里反复回荡。很快,底线变成了赛拉科学公司需要尽快获得每个月20万美元的研究经费。

最糟糕的是,安德鲁斯不得不每天离开实验室,转而进入办公室工作,为将公司从财务泥潭中拔出来,他用手机和电子邮件四处寻求援助。这份新任务所需要的长时间工作,让不得不勤俭节约的他过上了苦行僧般的生活,这与他到各处演讲所展现出来的热情洋溢显得格格不入。早餐他就喝一杯蛋白质混合饮料,每两个星期去一次大超市,买一大堆速冻食品,晚饭就加热一份。一个半人高的柜子上铺一块垫子就是床了,为了省下往返于40千米外的家的时间,他很多个夜晚都睡在这张“床”上。

他说:“这地方太窄了,我的腿会从上面垂下来,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把腿蜷起来就好了。”尽管安德鲁斯做了如此的奉献,但他本质上仍是一名基因“猎人”。结果就是,安德鲁斯不得不去迎合保健品产业,此时他的身份更像是坚信保健品的草药爱好者,或者是想利用伪科学浪潮赚大钱的商人。自诩为功能食品研究科学家、药物搜寻猎人的约翰·安德森(John W. Anderson)为安德鲁斯在亚利桑那州准备了一个五人实验室。对安德鲁斯来说,那些对大量化学材料进行试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要不断对来自中国和印度的传统草药的成分进行分析,并且每周要交付分析报告。

令安德鲁斯惊讶的(实际上也令他感到欣慰)是,他从草药的提取物中发现了三种成分对于激活端粒酶有积极作用,而这些原材料竟然在保健品商店里就能买到。那些长期使用草药的人在无意中获得了端粒酶分泌被激活的益处?安德鲁斯却不这样认为。他说,只是他实验室里所采用的非化学提取和浓缩方法,才加强了这些提取物所表现出来的治疗效果。而负责赛拉科学公司管理的副总裁乔恩·康奈尔(Jon Cornell)则说:“如果植物的叶子和根茎具有安德鲁斯和他的小组苦苦寻找的端粒酶分泌激活效果的话,长生不老的人早就在现实世界中出现了。”

安德鲁斯公司每间实验室里的实验设备要远远多于操作人员—2008年之后,他将雇佣的科学家数量从34人裁减到8人。公司的核心是一个拥挤的房间,几位细胞生物学家对着装满了人体成纤维细胞的塑料长颈瓶忙碌着。之后这些细胞会被分装到小塑料瓶中,并被标好记号放入液氮中冷冻。一旦瓶子上的数字被他们叫到,瓶子随后就会被解冻并在安德森的某种原材料提取物中浸泡24小时。之后它们会被快速送到大厦的另一端,那里负责生产线的科学家将继续分析这些细胞,他们使用变异分析仪以观察细胞在分子层面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端粒酶由两种结构组成:一种是RNA,它负责为第二种结构提供模板;第二种结构是具有催化作用的蛋白质,它们负责合成端粒中的DNA。

变异分析仪能够通过扫描分析RNA的活跃程度来判断端粒酶的表达作用,判断可能对激活端粒酶有作用的那些化合物被记录下来,再经过相对缓慢的人工分析,寻找对蛋白质真正起作用的确凿证据。“这就像是挑选樱桃,”安德鲁斯说,“这台机器只选择最红的那些。”

这个比喻听起来是如此可爱,以致我们很难接受在“标准对照”实验室里用来评估化合物刺激端粒酶活性效果的标杆是癌细胞,尤其是第一种获得了永生的细胞系—海拉细胞系①。当年安德鲁斯还在研究“理论上能够减缓衰老的”强效合成化合物的时候,他的团队曾经发现一种化合物,让海拉细胞中的端粒酶浓度上升到“保持永生”所需量的16%。

他说:“但我们真正希望获得的是浓度达到理论值,甚至是更高的端粒酶。”

不老的使命

端粒酶,就像是影片《化身博士》(Dr. Jekyll and Mr. Hyde )里面的主人公一样,游走在善与恶之间。尽管它本身不会引起细胞癌变,但是能促进不受控制的癌细胞生长。生物学家卡尔文·哈利说:“激活这种酶是有风险的。尽管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是它确实可能让处于癌前状态的细胞大量分裂,形成恶性肿瘤。”不过哈利和安德鲁斯都认为,与潜在的回报相比,付出患癌症风险略微增加的代价是值得的。此外,端粒酶也可以控制住细胞内可能致癌的染色体断裂—再融合事件,同时还能促使与癌症斗争的免疫系统细胞的增殖。2010年7月7日,发表在《美国医学会杂志》(The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 )上的一篇文章阐述了端粒变短与癌症之间的关系:端粒变短的人患上癌症的概率是正常人的3倍,死于癌症的风险更是高达正常人的11倍。

安德鲁斯总在向癌症患者介绍端粒酶激活作用的这些潜在益处。“我总是很谨慎地声明,自己不是医生,给出的建议仅供参考。”他说,“但我会强调,如果换了是自己得了癌症,肯定会尽可能多地使用所有激活端粒酶的方法。”

不幸的是,他后来真患上了癌症,他践行了他之前所说的话。2002年,纽约企业家诺埃尔·托马斯·巴顿(Noel Thomas Patton)取得了杰龙公司在草药“黄芪”里找到的一种具有端粒酶激活作用的化合物的使用权。

2008年,巴顿的端粒酶活化科学公司(Telomerase Activation Sciences)将名为TA-65的“保健品”提供给100名客户,每名客户每年需要支付2.5万美元,而这些客户中就有一个我们所熟悉的名字—比尔·安德鲁斯。

后来,端粒酶活化科学公司提高了这种产品的产量,同时将价格大幅降低。尽管迄今为止这种产品的作用依然只是个传说—让人精力充沛、头脑清醒,甚至还能增强视力。安德鲁斯说,他在服用了TA-65之后,跑步的速度更快了。卡尔文·哈利参与的一项杰龙公司研究报告声称:经检测发现这100名客户的免疫系统都得到了增强。①但这个结果在安德鲁斯看来还不够,他希望获得更明显的效果。

他描述自己在2008年第一次服下TA-65的情形时,就像一个在经历一场永无止境的抗衰老历险的哈迪男孩②:“我记得,当时我跟诺埃尔一起吃晚餐,我们一边吃,一边幻想两个星期之后我们是不是能变得比现在年轻。然后我们两个每天都通电话,结果却发现我们两个根本没有变年轻。”安德鲁斯希望自己的热情能让自己摆脱目前的困境,尤其是在吸引投资者的时候,这让他在学术界中显得有些另类。很多学者认为他的标准过于极端。“我们之所以衰老是因为端粒变短”这个说法过于简单和绝对化。甚至连安德鲁斯自己也曾怀疑,赛拉科学公司“要么治愈衰老,要么死在治愈衰老的路上”③的座右铭让他在这个圈子里失去了很多朋友。

“有些人喜欢这句话,还有人对此根本不以为然,”他说,“所以我也有点不知所措。”

杰龙公司的前化学主管、现任赛拉科学公司科学顾问的费德里科·盖塔(Federico Gaeta)认为,执着于追求长生不老影响了安德鲁斯在学术圈的名声。“这是毫无疑问的。他为他的科学观点付出了代价。”

他说,“这个代价有多大我不好说,但我相信最终他能证明自己是正确的。”盖塔还说,目前安德鲁斯必须有能拿得出手的产品。那个有人拿着支票任他使用的理想时代已经过去,要赚更多能够维持生产的钱非常不容易,而且压力巨大。“但他不会止步的,”盖塔说,“我了解他,没有什么能让他停止前进的脚步。”

夜幕降临,赛拉科学公司的其他工作人员都已离开,看来安德鲁斯又得在他的临时床铺上度过一个漫长的夜晚了。最后一名离开的员工是IT部门的兰迪·李(Randy Lee),他是安德鲁斯在南加利福尼亚预备学校时的老友。李在安德鲁斯身边转悠了半天,才告诉了他一个不好的消息。

实验室的电脑系统崩溃了,他们损失了一些宝贵的数据,而李不得不重新配置了那个有缺陷的电脑系统。安德鲁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肩上的重担仿佛又增加了不少。但安德鲁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安慰李说:“我曾跟大家说过,我们不能因为担心失去什么而止步不前。别再想这件事了,回家好好睡一觉。不要让这件事影响你。”

有人问安德鲁斯,假如给他一张1000万美元的支票,他能否摆脱财务危机,重返实验室进行研究工作,找到真正激活端粒酶的化学物质。“不够,”他说,“但是这些钱能增加找到更有效化学物质的机会。要找到这种物质并做成药物,我们还需要3000万美元。”但就算只有1000万美元,安德鲁斯也为这些预算做好了计划。

还有人问他,赛拉科学公司最坏的结局是什么?“最坏的结局是,”安德鲁斯说,“我们开发出了一种端粒酶激活药物,但是每个服用了这种药物的人马上就死了。”但他似乎理解错了意思,别人想知道的是公司资金问题。安德鲁斯再次用因疲劳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回答了这个问题:“公司将会倒闭,我需要去找一份工作。但是我现在正努力寻找投资,避免这一切的发生。除了这个工作,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开心的。只要我不死,这个努力就不会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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