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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江郎  文/杜南发

 金钱河南山牧童 2019-02-25

南洋江郎 

文/杜南发

发布/2019年2月25日

来自/联合早报

闲人闲语

这位郁达夫欣赏的南洋江郎,或因受主编小报之累,或因笔走偏锋的颓废文风,多年来不被正统文坛认同,被拒于正统文学史外,渐渐淹没于荒草斜阳外,梦去笔无踪。

1938年底到1942年初,郁达夫在新加坡期间,曾和多位本地友人写诗唱和,为他晚年南游诗的重要部分。

其中有两首为一位“江郎”而作,即《书示江郎》《与江郎对饮座上口占》,说明此人是他的诗友,也是酒友,这段交情应该很有意思,只是查阅所见郁达夫诗集,未见说明这位江郎是何许人。

江郎之名,颇有“顾曲周郎”之趣,故此人若非姓江,便是取自某个中国文学典故。

中国文学里最著名的江郎,便是南朝才子江淹,传说他在睡梦中获得神人授以彩笔,自此文思如涌,遂有“梦笔生花”的成语;后梦见神人收回彩笔,顿失文采,被称为“江郎才尽”。

早前我曾撰写郁达夫中峇鲁故居旧址文章,引证有1939年《总汇新报早版》记者曾梦笔特稿《访达夫》一文,当时一见“曾梦笔”之名,便想起“梦笔生花”的江郎典故——原来,江郎就是曾梦笔!

查郁达夫的星洲诗作,就有一首《赠曾梦笔氏》,说明两人确是诗友。

曾梦笔遗著《听风听雨楼诗选》,更收录有上述郁达夫写赠他及江郎共三首诗及他自己的和诗,还有他对另外三首郁诗的唱和之作,可见交情,亦为他就是江郎的确证。。

据其遗著自述,当时他常投诗稿给郁达夫主编的《繁星》。另据说郁达夫很欣赏他的诗句“狂来说剑醉闻莺”,常和他对吟,互相唱和。

曾梦笔本名曾瑞荣,福建省惠安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享有“小报之王”之称。

他幼年随父南来,定居槟城。就读钟灵中学,学习旧诗词,同时在英校念英文,中英皆佳,还能写古诗填词。

毕业后进入当地报界,先后担任过电讯翻译、新闻编辑、副刊编辑,1927-1930年期间,他曾用20多个笔名,同时在槟城的三家报纸副刊发表各种不同题材的文章,是少见的多产文人。

1939年初,他到新加坡《总汇新报》任电讯翻译,就在此时结识郁达夫。据记录,郁氏赠诗多作于1940年,说明此时两人来往较为密切,还有“对饮”之聚。

新加坡沦陷后,他回北马避难。 1950年重回新加坡,在贸易行担任秘书,又先后主持过《夜灯报》《香槟报》《海报》《大公报》《创造报》和《星报》等小型报章,或当主编或当主笔。

最有趣的是日治时期避难期间,他闭门遍读众书,竟能在1950年代中旬的林有福政府时期,以“阴阳眼”艺名,在新加坡广播电台及丽的呼声为听众高谈命理,指点迷津。记得我小时候就曾在家附近的咖啡店,听过丽的呼声里“阴阳眼”闽语广播的声音。

他主持的《夜灯报》,是当年本地最著名的小报,曾爆过一件轰动一时的文化新闻。

时为1960年左右,《夜灯报》头版刊出“堂堂大学教授,竟然是文抄公”的大字标题,揭发在南洋大学担任教授的国学名家刘太希新出版的《千梦堂集》,书中谈诗经的文字大半抄自谢无量的《诗经研究》,其他谈老庄等文字则出自女诗人张纫诗(宜庵)之作!由于所言有据,刘太希无奈只好在1961年离开南大返回台湾。

“小报骂倒大教授”,经此一役,《夜灯报》和主编曾梦笔一时声名大振。

曾梦笔的笔锋锐利,从他最脍炙人口的专栏《猫哭老鼠庵》及《何九叔家书》之名,便可想象其文笔风格之泼辣(按:何九叔即《水浒传》里那位精明仗义、暗藏证据、证明西门庆毒死武大郎的仵作)。

当年林语堂任南大校长时搞的丑陋闹剧,更被他在专栏里攻击得体无完肤,嘲笑挖苦,使这位“幽默大师”原形毕露,风靡一时!

除了办报,写专栏,他还写小说,奇情艳情、鸳鸯蝴蝶派、传统章回小说及现代长篇都写,还有小品文、随笔、史料译作,甚至合作创作连环漫画,当然还有大量古诗词。

更特别的是他也擅长打官司,在新马两地法庭都曾以自辩获胜,如此怪才,简直宛如明代广州的伦文叙,及现代台湾李敖、柏杨的“南洋版”!

这位郁达夫欣赏的“南洋江郎”,或因受主编小报之累,或因笔走偏锋的“颓废”文风,多年来不被正统文坛认同,被拒于正统文学史外,渐渐淹没于荒草斜阳外,梦去笔无踪。

“海外同游作散仙,生平负我是青钱。消愁欲借三杯酒,尝尽春阳二月天”,是他当年对郁达夫“对饮座上口占”赠诗的唱和,诗中所言,应该就是这两位才华横溢的“颓废作家”当时共同的“颓废”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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