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暴——翻滚的人性

        家暴，一种不是暴力的暴力,一种比世其他任何暴力都更具威力的暴力，更能让人身心俱焚。家暴并不简单的是"家庭式暴力”，而是家庭与暴力深度融合的产物。它既是一种变态的暴力，又暗示了一个畸形的家庭,家暴的常见表现形式是夫妻殴斗，但它实际有着更加宽广的表现范围:叔侄打架、父母伤儿、婆媳争斗、兄弟失和等等。凡是笼罩在一家、一宗，一族的范围内的暴力都属家暴！

  家暴是一场波云诡谲的人性斗争,不是三拳两脚那么简单的事。首先我们看起因，还是那两个响当当的字“予盾”。人类社会充满了矛盾,种种矛盾名目繁多，解决方法多样，可它一旦发生在亲情之间就尤为棘手。亲情在中国这么个拥有两千年封建史的国家是个什么地位、起了什么作用、能产生多大影响恐怕不用作者多说了，“父子君臣”“亲亲敬长”“兄恭弟谦”…孔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留下的只言片语竟被后世子孙玩出这种花样来。封建上层阶级与一帮儒士狼狈为奸整出这么一套逻辑荒谬却控制严密的思想统治体系。好歹毒的心哪！把封建统治与亲情人伦强行融合来制造国法家规，炮制道德陷阱，两千年来搞出无数封建惨案，且流毒至今难消。每个中国人身上都多少残留着封建主义的烙印，我们不自知而已。我相信封建残余思想是导致亲情间的初步矛盾无法和平妥善解决的一个重要因素。举例来讲，夫妻意见不合时，“妻要从夫”这种思想会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丈夫脑海里，甚至是妻子脑海里，丈夫会立刻维护自己在家中的绝对权威，轻则对妻子喝斥恫吓，重则出手打人。

 在广大的农村地区，哪怕是2018年的现在，男尊女卑的思想依然像野火一样在农村燃烧。夫妻地位的不平等，对女性的欺压是村民心照不宣的事。殴打女性、反锁屋内、限制自由在那些村民眼里都属“合法合理”。

  受害者即使报警也很难奏效，乡警只能出面调解一下，无明显外伤很难量刑。更何况某些农村丈夫狡猾成性，一看事态闹大马上甜言蜜语苦苦求饶，并且发动亲友劝说受害者停止维权。过程我不想讲了，受害者心一软选择了原谅，但我有信心的预测结果-受害者将受到施暴者更加凶猛的反扑。

  以上只是个例，大体来讲，封建残余思想在农村尚存积累，而在都市不太明显，毕竟都市人类受的是宪法教育、公民教育，社会风气更加先进，更愿意寻求合理公平的方法解决亲情矛盾。而在农村就容易受封建残余思想的影响，在封建思想体系里根本就没有解决亲情矛盾的方法，就算有也是和稀泥糊弄人，一个以维护封建王权统治为根本目的的思想体系不会在乎矛盾双方的对错，“父子矛盾子不孝，夫妻矛盾妻不忠”。就是这样简单荒谬，什么人权啦正义啦，在封建字典里通通不存在。搞了半天，解决矛盾的方法就是没有办法。封建余毒的幽灵在诱惑着矛盾双方，同时农村保守的社会风气让双方难以寻求合理的解决途径，一幕幕悲剧由此铺展开来。

  从人类心理和人性来讲，亲情矛盾让双方都体验了一种背叛的感觉，这种感觉又衍生出来悲哀，懊悔和仇恨。爱之深恨之切，这本是人类的正常心理活动，但若不及时调节，心理鸿沟持续扩大，两颗心互筑战争壁垒，家暴就会变成一个持续发生的过程。

   家暴的过程具有持续性隐蔽性和多样性，我举一个真实的例子表明他的三个特性。我的姑姑20年来挨打无数，脚踹扇脸都算平常。最著名的一次，五年前她男人拖着她的头发从堂屋到院子，揪着头发往屏风上碰。拳打脚踢猛烈至极。惨叫声惊动了邻居，最后邻居报警，姑姑逃回娘家。这事没完，第二天本家几个堂兄弟护送着姑姑回家去。她男人被揍的屁滚尿流发誓再不打她。没了热暴力又来冷暴力，她男人此后动辄对他喝斥质问嘲笑恫吓。姑姑得没得抑郁症我不知道，她三年前得了货真价实的乳腺癌，切除了一只乳房。被病魔摧毁的身体更遭来了他男人的厌恶。她想离婚又受多方威胁劝说，终日辗转消沉，痛苦不已。  

   我要再叉出一个小话题，姑姑的儿子小阳，我在一次家宴上见过，早早辍学双目四白，沾染一身社会社会习气。还有那隐隐使唤他母亲的架势。我知道他已经与他那个家暴的父亲站成一队了。这就是未成年子女面对家庭暴力双方作出的家暴站队选择。他要么选择同情受害者一方，要么更糟，彻底屈服于施暴者的淫威。譬如小阳，他选择屈服于一个实行家暴的父亲，他会慢慢地学习模仿他父亲那一套畸形又浅薄的思想。他以后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思之令人颤栗。小阳其实也是这种环境的受害者，但他成人后很可能成为新的施暴者，可见家暴流毒之远。

  两年后姑姑将面临乳腺癌愈后的五年生死关，能活过五年头上。之后一般能顺利地延续近20年寿命。活不过就死在这道关上，这是天命还是人意？不敢猜。

  我身边还有另外一个活生生的受害者，很难说她是比我姑姑更幸运还是更痛苦，我的大婶-自打进入娘家，一下打也没挨过，一句骂也没受过，整天看起来乐呵呵的很受亲戚欢迎。数年前某晚突发脑梗，现在躺在轮椅上，歪嘴斜眼涎水直流。一次从老家探亲回去的路上，母亲悄悄告诉我说，婶婶是被我三奶奶方的，这才向我揭示了一段隐秘——大婶是家庭冷暴力的受害者！施暴者不是大伯，而是那个和蔼慈祥的三奶奶。自打大婶迈入他们家门三奶奶就觉得大婶是只捋不顺的羔羊，说白了就是婆婆想欺负媳妇。我三爷爷早逝，三奶奶就鼓励大伯给媳妇一点颜色看看 。偏偏大伯是个正直厚道的农村汉子，既劝不了自己的老娘，又绝不肯对媳妇下手，干脆离开家门常年在外打工，大伯一走农家院子里的气氛变得微妙。两人讲话从不对眼神，生活中的交流日渐稀少。大婶其实心地善良，一心想着孝敬长辈，换来的却是三奶奶的冷眼嫌疑。三奶奶生为长辈公开在村民面前说大婶的闲言碎语。“也不把衣服洗干净，有时候连饭也不做”末了再加一句 “我这儿媳妇不咋的”。

  大婶是有苦难言，丈夫在外儿子尚小，满腹的抑郁苦恼无处倾诉。心里的压抑演变为生理的病症。抑郁病，据相关权威报道，抑郁症发作时，病人痛苦万分心中充满了凄凉无助绝望，乃至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心与勇气。大婶靠着看电视剧排解一天天的忧愁，直到那晚脑梗病发将她送入更深一层的地狱。

  没有人身家暴没有恶语恐吓，这样润物细无声的冷家暴，一天天消磨受害者的精神意志，一点点地将幸福与希望从被害者身上抽走。冷家暴无疑是一出残忍的攻心计，以亲情为掩护用最黑暗复杂的人性，对受害者发起攻击，并为施暴者提供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冷热家暴互为表里，杀人诛心，人间地狱。以人类心灵最柔软的亲情为突破口，再辅以一点点的肢体与语言暴力就可以让一颗心从内部支离破碎，如同木马攻城，家暴就是这样威力无比。

  在经历了肉体与心灵上的漫长折磨后，一部分受害者选择自我解脱，我们很矛盾，我们可以劝受害者不要割腕，不要跳楼不要服毒，但我们不能劝受害者停止寻求解脱，家暴的一个棘手问题是外人外力很难插手其中解决问题，我们只能期望受害者自己能一步步从地狱爬回人间。一个现实情况是极少有受害者能彻底走出阴影，绝大部分受害者带着不可弥补的巨大心灵创伤在世上苟延残喘。

  这篇文章是一场漫长压抑的心灵之旅，但它仍难以解释人性之万一，人性是一汤沸腾的苦海，常在苦海边打坐思考，说不定智慧就会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