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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黑木瞳

 破茧成蝶vig88v 2019-03-05
       由于一个偶然的机缘,在旧书摊淘得一本女诗人诗合集,书中搜罗了世界各地一些女诗人的诗,按国别排列。决定买下这本书的原因,是从目录中看到日本的黑木瞳写了三首诗,出于好奇,很快翻读了一下,诗后对作者的注解为“黑木瞳,日本当代女诗人,诗坛新秀。诗作清丽、缠绵、隽永,多反映少女在情恋中的怅惆和失落的心情,情调哀怨。”

    或许由于这过于一本正经的介绍,让我对这位女诗人好奇起来。当时其实并不曾将这位黑木瞳和《失乐园》的那位女主角、宝冢出身的女明星等同起来,只是想当然认为是两人巧合地同名同姓而已。后来问远在日本的朋友草草,发现这位“女诗人”正是我们在日剧和日本电影中熟悉的面孔。

    像许多从宝冢剧团出身的女优一样,黑木瞳或许也可称为才女:当过主持,出过唱片,演过舞台剧。通过日剧《芭蕾主妇》,可以看到她的舞艺虽不是很精,但足以应付一般人的审美要求。据说她还学过剑道。当然论到写文章方面,据说她更是“左手写诗,右手写散文”。散文写得如何没读过没法子知道,诗却越写越多,出版有诗集《长袖之秋》、《夜这青空》。

     黑木瞳在影视中经常扮演的角色,是情人,或者说是第三者。从《化身》到《失乐园》,到《白色巨塔》,我们已经领略到她饰演的的第三者角色的无穷魅力。日本乃至亚洲的影视圈里,甚少有人像她这样,演第三者不仅不让人恨,还让人怜与爱。同样谈不伦之恋,同样脱,换别的女演员可能从此无法翻身,她则越演越红,不能不说是她的造化。她所演的女人,多为外貌娴淑、内心情欲却波澜汹涌的女子,身份多为情人或出轨的家庭主妇。这些女人的终身职业,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很明显地,她的诗句就像是这些女人的心情影印。且来看看该书收黑木瞳的三首诗,其一为《心音》:

 

空调的声音

似雨

你的足音

像猫

 

夕阳西下

你未来

有心倾诉

却无语

 

   等待对方赴约的女人纤细的感觉,描写得很传神,尤其“你的足音 / 像猫”一句,令人耳目一新,写尽幽会时捉迷藏般躲躲闪闪的感觉,或者描绘的竟是见不得光的“不伦”之恋?

其二为《半夏雨》:

 

雨的魅力

在苍茫湿绿

淅淅沥沥

比风温柔

 

雨丝无言

听我自语

空屋无君

 

我独思念

天上下着

 
清凉的半夏雨

 

    仍是待情人赴约的心情的写照。雨既是兴,又是比,还是赋。

其三为《空壳》:

 

我是印泥

你是印鉴

 

吸尽我之血

吃尽我之肉

你到处活跃

我成了空壳

 

留下的

是你到处可见的名字

红得就像

初遇时你的脸

 
    像是一二首诗所描绘的延续,此时这个女子在一场欢爱后已经被抛弃,一种悲哀和怨怼跃然纸上,实在很难不令人想起张爱玲的名句:“每个男人在他的生命中都会有两个女人,至少两个。一个是红玫瑰,一个是白玫瑰。当他娶了红玫瑰,日子久了,红玫瑰就会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玫瑰就是窗前的明月光。当他娶了白玫瑰,日子久了,白玫瑰就会变成衬衫领上的一粒饭,而红玫瑰就是胸口上的一颗朱沙痣。”红色的干了的空印泥盒不正是蚊子血的另一种说法,意象同样的鲜明而瘆人?

    这三首诗如果视作身为男人情人的女人内心之写照,其实也很妥贴不过。我感到好奇的是,诗的灵感和她扮演的情人角色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是写诗的灵感得力于她演出这些角色的经历,还是写诗时的心理揣摩丰富了她的表演?


    此后借助互联网,陆续读到更到她的诗,对她的诗风多少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就能读到的而言,恋爱中的女人幽微心理的刻划是她的拿手好戏。她新近的诗集《长袖之秋》中有一首《体温》如是写:

 

将悲伤咬碎装在盘子上

虽然留下眼泪的味道

我把它沾在筷子上

 

悲伤十分地光滑

从筷子的间隙中落了下来

 

不论我怎么挟,怎么挟

都挟不完

于是我放弃,将筷子舍弃

 

用大拇指及小指

将悲伤做成的小菜

用体温溶化

我的悲伤

 

   读过一段对此诗的分析,相当精彩:“‘体温’此诗利用与吃食连结的感官(此诗集中还有不少以吃食来写的篇章),咬碎与眼泪是残破感,以盘子盛装以筷子沾取,这是种无论如何丢弃不了又挟不尽的东西,无可名状地,悲伤是满满的有形还是空空的无形呢?伴随在日常的进餐(拥有)与滑落(空虚)之间,悲伤又似当事人欲拥有的,除非她将这种选择、这种挟取放弃。诗末作者将面对悲伤的方式转为不靠任何工具,以大拇指及小指,以自身以体温去做全然的融合,不是企图解决,只是去接受溶化于自我的悲伤,这是以体温,也是种企图,是以热情的、温度的自我去将悲伤当成情爱中的小小配菜,也暗示与情人身体的相偎,也多少意指向世间女子的那种痴态与勇气,比如《东京爱情故事》中的莉香一角,无论对方如何,自己终会咬紧牙关,冲过情爱迷幛,却又继续爱下去。”

    与诗集同名的《长袖的秋》:

 

我将太阳撕碎

做日光浴

 

为了不让心被火烧伤

我不想你以外的事情

 

将太阳的碎片重叠

将成为黑色的斑

 

只有你不知道

我雪白的肌肤

 

将回忆的残骸

用长袖的衬衫遮掩

我的秋天

 

    感情像日光,既要沐浴它的光华,又要不被它灼伤,维持一种适度的体温,唯有用长袖的衬衫遮掩。这遮掩的,无非是情感的暗影,不和谐的或痛苦的碎片,像太阳中的黑点,其实也就是两人世界中的龃龉或不堪或磨人的酸楚,也许是因为爱上的是有家室的男人,也许是因为对方无法像自己爱对方一样对自己无微不至……感情生活中的这些藏藏掩掩,欲说还休,其实正是女人生命中的“苍凉”的点点滴滴,细细体味,不难发现她的悲哀。

另一首《变成女人的时候》:

 

东京就像个女人一样

我马上就被骗了

 

黑长发的皇居森林还有

高鼻子的东京铁塔

 

不知是谁买给我的

戴上新宿大楼的皇冠

 

装饰着赤坂灯饰

 

在慢慢成为美丽女人的东京

身心都不自主被牵动

成为龙宫城的东京

待我上了年纪也会遗忘

 

    这里的视角看似是男性的,而其体会却又非心思细密的女人所不能道。一种对人老珠黄的遥想,一种对年华即将老去的恐惧,入木三分。女人是善变的,除了外表如同东京般绚丽多变,这里指向一种物质的、带着物欲的男女之间的赠予,谁说爱情的两端不需来自对方的任何装饰与加冕?尤其是美丽如东京的女人,要宠爱她即必需让她拥有女人特权,让她身披灯饰般的珠宝,让她可以虚荣地炫耀光华,可是这样的女人、这样的东京到老了却容易被遗忘,如同龙宫城一般被遗忘,这时作者似乎暗示着这样的城市这样的繁景,在卸下青春年华之后,所剩将可能不多,也许这里可以视为作者的自省与警觉。

  名为《诗人》的一首则颇为诙诡有趣:

 

我一边看着名叫诗人的猫

一边写着诗

跟它说话,它打盹

有时紧紧捉住我的笔

都不帮我

感兴趣的只有吃饭的时候

我不煮饭它就不会过来

 

我一边看着叫做诗人的猫

一边写着诗

给它取名为诗人

至少

我很威风

 

     只需把诗人置换为作为作为情人的男人,这只猫置换为这个男人的女人,一种男女间有点浓得化不开的、一种轻怜蜜意便发散了出来。也许,她写诗的时候,想到的是和情人一起温存的时光,而蜷在脚边的猫,或许还是当时两人恩爱时的见证和笑谑之物。这首诗的调子轻轻软软,一种午后的女性的娇慵,一抹回忆时的温柔的笑意漾溢出来。这里的女人,是在享受被爱、男人还没变心、一切还没到不堪时候的小女人,她的日子是轻快的。

    作为诗人,黑木瞳不见得有多出色,但确实能写出女人独有的幽微心事,爱河中的点点滴滴酸甜苦辣。她的诗句不晦涩,很清浅,如同她的笑靥,看去总是舒适的、美丽的姿态,却也让人知道,她是一个上了年岁,有过许多情感积淀的女子,有过感情波折,然而她给人看到的是温柔、娴淑、经过修饰的风情万种。她故意不让人看到阴影,然而对于她自己,她知道季节已经秋凉。

   黑木瞳有夫有子,生活据说很圆满,那么,写下这些诗作的她,是现实生活中的她,还是影视角色附身的她,实在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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