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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之夜，端坐书斋，手取一册，正是沈祖棻著的《宋词赏析》。信手翻了几页，就定格在了秦观七夕词绝唱——《鹊桥仙》：
秦观，号淮海居士，被誉为北宋“婉约词宗”。这首词，流传非常广，是淮海居士的代表作之一。灵感却是从唐代李商隐《辛未七夕》中来：
这首词牌，也就成为历代吟咏爱情的常用词牌。 初秋七月，夜空的云彩，纤细美丽，仿佛是织女织出的锦。流星划过天际，仿佛在传递讯息。遥远的银河，是谁在偷偷暗渡。在这样一个秋风白露的夜晚，即便一年只能在鹊桥相逢一次，也胜得上人间的无数次相会。牛郎与织女的相逢何其短暂，他们的眼神里满是相思的柔情，简直像在梦里一样，哪里还忍心回头看来时的路。若他们是天长地久的爱情，又何必在乎朝欢暮乐的庸俗生活呢。 《古诗十九首》里也有写牛郎织女的爱情：
不过淮海居士的这一首，少了一些凄楚哀怨，多了一些乐观豪迈，这是在七夕之夜，化悲剧为喜剧的典范之作。与“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相似。 七夕之夜，读着这首乐观的爱情词作，不禁想起多年之前我的爱情。那时候我教书的地方，正是淮海居士的老家高邮。 小城的生活是热闹的，也是寂静的。热闹是我出了校门就是闹市区，寂静是不远处文游台里的古树参天，楼阁斑驳。吱呀一声，推窗而望，天空中总是写满了深深的失落。 十多年前七夕那晚，高邮城灯火辉煌，我一个人在宿舍百无聊赖，便骑着单车，来到了高邮城南的古城墙。站在城墙上，我看到孩子们在嬉戏，情侣们在窃窃私语，还有老人们在锻炼身体。卖东西商人的吆喝声，把我一个人的寂寞衬托的格外刺眼。我想念我的女朋友，她正在另一座城市教书。 多数时候，一个人的寂寞无处诉说，只有淮海居士的词能暂时令我忘却一些烦恼。无课的黄昏，我便会带着一本《淮海居士长短句》，骑着单车，穿过熙熙攘攘的市区，一路西行至高邮湖畔。高邮湖狭长且开阔，正如淮海居士的胸襟气度，说不上大气磅礴，却也绝不是小家子气。它自有一种文士的风韵与格调。我喜欢看着高邮湖，吹着湖上的清风，仿佛能吹走许多的落寞。 我很庆幸，在这座城，遇见这么一个伟大的词人。他告诉我婉约的气度与浩然天波的风平浪静分不开，与波光粼粼里的美丽与哀愁分不开。 我喜欢静坐在湖畔发呆，看波浪轻轻地拍打岸边，仿佛将遥远的宋词气息，从天际传送而来。我用手轻轻掬一捧湖水，仰天问一句，“脉脉此情谁诉？”湖水寂寞无言，唯有一旁的《淮海居士长短句》，被晚风轻轻地吹乱。 飘零疏酒盏，离别宽衣带。是每次离开女朋友时的怆然；断肠，断肠，人共楚天俱远。是每次女朋友送我至车站的酸楚；数载睽违今复遇，闻说襄江二十年。是时光兜兜转转，久难谋面的相思之苦。 淮海居士的长短句，是治疗心灵伤痛的绝佳药物。每每信手翻来，总在他“夕阳流水，红满泪痕中”的词句中得到一种共鸣，继而化作一种解药，以毒攻毒，伤无可伤，叹无可叹。最终进入一种人生的大定中去。尽管，这种大定是消极的大定，但不可否认它的疗效有时跟他的师父苏东坡比起来，也毫不逊色。苏东坡那样豁达大定之人，不一样把“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写于扇上，以安慰心底的那些不能言语的伤痛。 醉卧古藤树下，了不知南北。淮海居士写颓废之词，比柳耆卿还更沉着。柳耆卿的颓废里，终究有一丝光明与慰籍，而淮海居士的颓废词，则是痛得不能再痛的无可救药。我喜欢柳耆卿颓废的小情绪，也喜欢淮海居士绝望之后的大定。同为颓废，却因人生际遇，所成长的环境，产生不一样的词中美感。 不久，我因考上研究生而离开小城，离开了淮海居士和他的文游台，回到了女朋友的身边。但这座城市，和这位词人留在我心中的那份淡淡的爱情愁绪，一直在我的心海挥之不去。我突然很想，在这个七夕之夜，能听一听高邮湖水的声音，爬上高邮城南的古城墙吟诵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乐观词句。 七夕，你来了，悄悄的，秘密的：你将激情和快感激起，还有这种忧虑。它点燃今夜我读到的每一首淮海居士的长短句，引起心中的一种悲哀的、快乐的情愁。 最后，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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