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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界活宝大李五（一）
大李五叫李顺亭，内外两行都称他“大李五”（伶界另有鼓佬儿李五，唱武生的小李五）。大李五与谭鑫培同庚，小和春坐科出身，先唱武二花，后改文武老生。他光绪九年（1883）入选内廷供奉，成名比谭鑫培早。大李五的玩意儿学力不比老谭逊色多少，能戏二三百出，武的尤其好。他六旬开外来《战长沙》的黄忠，能带着大刀走抢背。大李五年轻时也挂头牌唱正戏，可他台风一般，昆剧底子稍差，字音四声也欠讲究，始终没挑梁大红。他以武戏见长进宫，却能跟孙菊仙、谭鑫培拼唱工。他的嗓子朗润高爽，能在唢呐腔儿中使嘎调，专走高的（嗓音略左，所以能拔高儿）。凡宫里的戏，遇谭鑫培告假，都由他顶替。慈禧曾口谕让王凤卿拜大李五，足见他的本领不差。
大李五是京剧史上最好的硬里子。老谭的《定军山》，非得是他的严颜戏迷才瞧着解气。他给杨小楼来《长坂坡》的刘备，十足的相得益彰。大李五这样的里子，只本领大的头路角儿敢用。他对好角儿也服气，在台上戏足规矩，不乱来不抢彩。有一回他陪老谭唱《战长沙》的关公，老谭的黄忠。二人对刀时，因台毯破旧不平，老谭一不留神摔了跟头。大李五一瞧，非但没“扒豁子”（指故意暴露同台者失误），反而顺势砍下一刀念道：“连日大战，汝马已乏，可换马再战。”老谭借他的话，使了个身段下场，台下居然未看出老谭失误。这就叫兜得住戏。可若是能耐小的头牌用他做里子，那就要十分小心了，须留神他随时可能啃得你灰头土脸。
光绪中叶，小荣椿班主杨隆寿邀来沪上名角儿龙长胜，大李五陪他唱《定军山》，龙的黄忠，大李五的严颜。大李五对龙长胜拿头牌戏份儿（当时戏份儿也叫车钱）很不服气，觉得他的玩意儿不值这些钱。赶上当天上座儿不佳，只卖了一万来斤（行内戏谑之词，按分量算人头儿，一人百斤计，一万斤即百人）。那时还没“灯晚儿”（夜场戏），龙长胜眼瞧天黑，兴趣索然，打算草草收场，就把黄忠严颜对儿念的“大将军八面威风，喜得是一战成功”临时改了词，念道：“眼看不觉西日落。”照理大李五随便接一句水词儿，戏就起吹腔儿打住了。龙长胜哪里知道大李五的脾气秉性，即便北京的角儿他都可能搅合，何况龙这位外乡人，况且还临时改词儿先行开搅。大李五先是哈哈一笑，紧接着按“眼看不觉西日落”的辙口儿来了句“你的车钱比座儿多”，台下顿时哄起。龙长胜来了个大窝脖儿，好长时间才缓过劲来。
大李五心机灵巧脑筋活泛，半肚子戏半肚子主意，极擅戏谑玩笑，天生一个活宝。他时常没个正形儿，好捉弄人。可他也是看事行事，好坏兼有。老辈儿顾曲都说，大李五的轶闻趣事十万字也说不完。笔者记述几则给看客凑个趣儿。
一日戏班演《盗仙草》，剧中的老寿星归底包承应。这天的老寿星派给了一位王姓扫边。王扫边刚剃的头，刮得锃亮。大李五一瞧坏主意就来了。他在王扫边扮完戏后，偷偷在香案上掰了俩燃着的香头儿放在了寿星戴的盔头里。之后，他故意拽着王扫边扯闲篇儿以分散王的注意力。及至老寿星该上场了，大李五做慌忙状，使劲往外推人家。王未及细瞧，把盔头扣脑袋上就出去了。没一分钟，王扫边的头皮就被香头儿烫焦了。香头儿燃烧力极顽强，轻易是灭不了的。疼得王扫边一秒钟也忍不了了，站台上就把头掭了，遂冲着台下大呼“我真受不了啦。”（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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