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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蛋黄的第一天 这个小家伙名字叫蛋黄，今年夏天来到我们家，现在 10 个月大。它调皮、聪明、活泼，对所有人都十分热情，好动但从不乱吼。蛋黄跟我们爬过山、徒过步，也算是一只见过世面的小狗狗了。 ▲ 蛋黄是张北草原上的一只“小狮子”🦁 关于这个罕见的病，我先不卖关子了，在为期一周的检查后，蛋黄被确诊为免疫性咀嚼肌炎。这是一种遗传性的免疫系统疾病，好发于金毛、拉布拉多、德牧这类品种。它最主要的症状，就是张不开嘴，不是不治之症，但是需要长期靠类固醇药物治疗。 目前蛋黄经过近一周的泼尼松注射治疗，已经又活蹦乱跳、好吃好喝了，但嘴巴还不能完全张开，以前爱玩儿的球，现在还是叼不起来。 这件事情给我的触动很大，我从最初不能确诊时的揪心，到知道结果后一定程度的释然，再到难过、自责，然后到现在能比较理性、平和地来看待整个事情。我决定想写下这篇文章，复盘一下整个过程，以及我现在对于在中国养狗这件事情的体会。 从怀疑肠胃问题到骨骼问题 一周都没有找到病因 2 月 25 日上周一开始，蛋黄的精神状态就开始明显变差，前一天晚上我们也隐隐觉得它好像突然变乖了不少，但周一开始就明显没胃口吃饭了，吃两口就放下不愿意吃了。要知道平常它可是闻到饭香就会流口水的，吃完一盆狗粮都不用两分钟。 ▲ 左边是健康时，右边是生病时，判若两狗 我觉得蛋黄一定是病了，周一晚上就直接带它去了医院。在做了血检、X光等报告后，医生判断它应该是吞食了异物，X 光片里能看到明显的两个直径为 2cm 左右的高密度物质。于是回家观察，希望它能顺利拉出来。如果没办法拉出来，只能做手术取出了。 之前蛋黄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异物的直径也在 2cm 左右，所以我们对它能拉出来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但和上次不同的是，上次它的食欲和精神状态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但这次的反应却很大。我只能怀疑，或许是这次的异物比较尖锐，划伤了肠道，所以比较难受吧。 到了周三晚上，在它的大便里已经找到了两块小石头，拍 X 光片也没有高密度物体了，医生护士和我们都很高兴，觉得至少不用做手术了，接下去养两天应该就没事了吧。 然而周四、周五，蛋黄的状况一点都没有好转，食欲越来越差，到周五晚上已经完全不吃东西了，连它以前最爱的羊奶都不太情愿喝。我很着急，又带去医院检查，还强调了它最近有一个特别奇怪的表现：会留很长的粘液状口水，不是平常看到好吃的会流出来的那种液体状口水，质地接近鼻涕。也因为不吃不喝，蛋黄的眼睛都变红了，整个狗都很 down，感觉一下子老了十岁。 ▲ 流口水时的样子 医生一开始觉得流口水很正常，就是运动后表现，但后来也觉得疑惑，怀疑是口腔内问题，就试图想打开蛋黄的嘴巴检查。但蛋黄死活不配合，无论用零食还是玩具，它都紧紧咬着牙关不放，别人碰它的嘴，它就拼了命往后退。我跟医生说，蛋黄在家也是这样，前几天医生开的消炎药，也根本喂不进去，只能放进食物里，但它很聪明，闻到有药片就避开，所以后来药都没吃上，只好改打消炎针了。 这个时候我的心情已经非常着急了，因为蛋黄的状态不仅没有见好，而且还越来越差。对于流口水的这个现象，我非常笃定一定有什么非正常原因，上网查说得最多的就是口腔溃疡，但是它又不愿意张嘴配合检查。总而言之，又揪心又茫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这个时候，我们都没有意识到，不是它不愿意张嘴，而是它根本张不了嘴。 周六我把蛋黄放在医院观察，又做了详细的各项检查，包括 B 超、嘴部的 X 光片。最后全心全意三元桥分院的孙院长跟我说，目前蛋黄的病情比较复杂，他们没有办法得出结论，现在比较怀疑是嘴部的问题，可能是关节脱位，也不排除神经问题的可能性。建议我先转到全心全意总院院长张磊医生那里治疗，他是外科专家，可以先面诊判断下是不是骨骼问题。 当时已经是周六晚上了，蛋黄一整天几乎什么也没吃，水也不愿意喝，就吃了一点鸡胸肉、喝了一点奶。我恨不得立刻就跑去找院长，让他赶紧给蛋黄看看，究竟是什么病。 周日上午，张磊院长给蛋黄进行了面诊，也详细地询问了我们一些情况，他的初步判断是，蛋黄的病可能是神经系统的疾病。因为张院长是非常有经验的外科医生，他摸了摸蛋黄的骨骼，也看了 X 光片，判断不是脱位，因为大部分嘴部脱臼都是闭不上嘴，不会张不开。他也看了蛋黄嘴部的肌肉情况，觉得一侧有肿胀，但是摸起来蛋黄也没有疼痛反应，判断也不是肌肉原因。而且他用照射灯看了一下蛋黄的眼睛，发现它两只眼睛瞳孔收缩的速度不同，有神经问题的可能性。这个点是之前所有医生都没有发现的。张院长建议我们下午就带蛋黄去做核磁共振确诊，CT 都不是很重要了，必须做核磁。 这次面诊，虽然还没有得出确诊结论，但是我觉得离真相越来越靠近了，也非常佩服张磊院长的医术和经验。核磁共振的结果需要 24-48 小时以后才能出，而周日的脑脊液结果显示确实有一些异常，等确诊结果的这段时间真的很难熬。 到周一晚上，收到张磊院长的确诊结果，是免疫性咀嚼肌炎，以及接下去主要靠药物治疗就可以的方案时，其实我是轻松了不少的。这个结果好像比神经性疾病还更轻一些，而面诊的时候蛋黄的肌肉没有知觉，可能是因为已经僵硬萎缩了。这个病虽然罕见，但也能治，不用动手术，总体来说也不影响蛋黄的正常生活。 然后，除了每天带蛋黄去医院早晚打针外，我就开始了对这个病的研究。 可能没有那么罕见 但有条件治病的狗真的太少了 先是去知网上搜了一些学术文献，文章确实很少，2016年、2018年有两篇诊疗病例，其中一例也是金毛。常规的治疗方案就是糖皮质激素，但有的狗副作用反应比较大，病例中提到的那只金毛就是这个情况，家长后来就采取了中医针灸的治疗方案。 在百度金毛吧和一些宠物论坛里，也能搜到一些和蛋黄相同症状的情况，主人会问：我们家金毛，流很长的口水，不吃饭不喝水，精神很差，去看了医生又说没事，怎么办？还有一些主人，已经怀疑是咀嚼肌炎，但因为当地的医疗资源有限，没法确诊，也没有有经验的医生可以下判断、开处方。 ▲ 一个着急的家长 也是这一次给蛋黄做核磁共振我才知道，即便是北京，有核磁设备的医院也是寥寥无几。北京两个国营的医院，中国农业大学附属的农大动物医院，和北京农学院附属的观赏医院，都没有核磁的设备。全心全意全北京十几个分院，也只有大兴总院有这个条件，我在医院的宣传里看到，大兴总院是全北京唯一一家有核磁共振设备的 24 小时宠物医院。核磁的结果出来后，医院神经科、免疫科、外科等各个领域的专家一起会诊，才最终对这个病下结论。可见确诊所需要动用的医疗资源，是非常大的。 ▲ 照片最中间那个黄黄的大屁股， 就是正在做核磁的蛋黄了 而检查的费用，也十分昂贵。光是核磁的费用就是 4000 多，CT 2000 多，加上之前的各种各样检查，光是确诊这个病，蛋黄的检查费就花了近 10000 元，相比之下后来 1000 多元的药费我已经觉得好便宜了。 就我在网上搜索的信息来看，可能有很多很多的金毛，得了咀嚼肌炎，但没有条件确诊。当地的医生没有见过，甚至主人都未必重视，以为它只是胃口不好了，突然不吃东西。因为张不开嘴，得病的狗最终可能会因为绝食而去世，但到死主人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想前段时间蛋黄的一些举动，我就不由得内疚和难过，虽然最后确诊很不容易，但其实这个现象早有征兆：在过年期间，有天蛋黄突然对骨头不感兴趣了，其实那时它的肌肉可能已经开始疼痛，啃不动骨头了；在它情绪低落的前几天，我遛它的时候跟它玩球，发现以前它能巡回捡回来的球，现在没捡起来就跑回来了，我当时心里还责怪它，怎么以前会的都忘了，其实是因为它的嘴那会儿已经张不开，没办法叼球了；也是在给它密集诊断的那一周里，起先医生想看它的嘴，它不张开，大家都认为是它不配合，但没有人意识到，是因为它自己都没有办法张开了…… 蛋黄还是幸运的，它现在已经在治疗的进程中，在打针第一天回家后，就可以主动吃饭了。这两天我也觉得它在变得越来越开心、越来越兴奋，虽然它不能说话，但我觉得它一定知道在自己身上经历了从病痛到好转的这个过程。也因为总的来讲，蛋黄的病情发现得还算比较早，目前用药效果非常明显，也许以后也不会成为一个对它日常生活影响很大的疾病。 中国的宠物行业 有没有可能发展得更成熟一点？ 从养蛋黄开始，我就深切地感受到这个行业在中国的落后，买卖市场、医疗服务、训练学校，每个环节都有好多明显存在问题但对个体来说无力解决的顽疾。下面的几个问题，我自己并没有答案，甚至在这个过程中我也一直在修正我以前的一些无知、天真的想法，我想尽可能清晰地把它们提出来，跟大家一起探讨。 1、纯种的猫狗遗传病风险更高，但因为人们对所谓“纯种”的追捧，这些小生命从生下来开始就注定“残疾” 我们以前学生物时就知道“杂种优势”，如果不是因为人们喜欢漂漂亮亮的猫猫狗狗，很多品种其实在自然状态下是难以存活下来的。这个问题说起来就太大了，实质上也是一个伦理问题。只要我一想到，越纯种的狗会被炒到越贵的价格，宠物繁殖和交易的商贩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让繁殖犬不停地生养，就很痛心。结果就是很多狗其实天生就有不可避免的遗传病，而很多主人在发现这个问题后，有时候是因为经济能力原因，也有可能是出于医疗条件的原因，就放任不管了。这个问题，从源头上来讲，似乎就是无解的。 我现在更加能体会，十几年前从国外开始流行的“领养替代购买”的真正意义，是从市场源头上，减少对所谓纯种犬的需求。不论品种、不论出身，每条狗都是平等的，不应该有贵贱之分。也正因为过去太长时间的市场畸形发展，才更催生出了一些病犬，进一步导致更多的遗弃行为，恶性循环。 我们当时从犬舍把蛋黄买回来的时候，老板跟我们说，它的爸爸妈妈都是在什么什么比赛中得过奖的狗。当时我是将信将疑的，而且我也不是很有所谓，也没有去要它的血统证和芯片。现在我反而相信老板说的应该是真的了，因为蛋黄已经得了两个常见于金毛的遗传病，除了这次的免疫性咀嚼肌炎，还有髋关节发育不良（发过一次病，还不算严重，也许可以通过预防来解决）。但现在，我觉得纯种不纯种真的一点都不重要，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2、宠物医疗资源严重匮乏，好医生实在太少了 这个问题写出来我都知道很无力，因为别说给宠物看病了，给人看病都没好到哪去。在中国做医生，很多情况下是没有办法获得与能力相匹配的职业尊严和收入，还常常有这样那样的医患矛盾，这个问题绝不是再发展几年就会有显著改善的。 而宠物的医疗环境，就更恶劣了。刚带蛋黄回家时，也去过别的医院，哪怕是什么什么国际医院的医生都只是职校学历。我问他个问题都答不上来，那时候蛋黄 4 个月不到，还差点耽误了肺炎的病情。我一个文科生翻书学习，可能都懂得比那个医生多点，当时真的是一气之下立刻转院。 后来接触了全心全意的医生之后，我基本上就决定以后都在这个医院看病了。一方面是总体来看，医疗条件还是可以的，前面说了全北京唯一一家有核磁的 24 小时连锁医院就是它们。另一方面，这里的医生护士真的都很有爱心，非常喜欢小动物。就拿三元桥医院来说，它们还一直养着一条因为腰椎间盘突出而没有办法正常行走的八哥犬 Henry，有一次我看到他们为它定制了一个小轮椅，这样它就可以滑着轮椅行走了，心里真的很感动。 ▲ 在医院的照片很少，发一张小时候的吧 就这次蛋黄的就诊情况而言，实在非常曲折，直到张磊院长面诊后，我才有种“原来是这么回事”的感觉。当然我并没有指责任何其他医生的意思，将心比心，如果人去看病也肯定是从最常见的疾病开始查起，而即便是张院长、孙院长，这么多年的临床经验，也只是看过关于免疫性咀嚼肌炎的资料，没有临床见过。这个病确实比较罕见，狗又不会说话，仅凭经验就确诊是这个病，真的十分困难。 我不知道在北京做一个宠物医生，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如果一个孩子跟他的家长说，我很喜欢小动物，我想当兽医，他的父母会支持他吗？一想到这里，又觉得很心寒。我曾经看过一个英国的乡村兽医吉米·哈利写的《万物有灵且美》，记录了许多他给小羊、小牛、小狗看病的故事，很感动、很温暖。我觉得吉米在做一份非常有尊严和自豪感的工作，大家都很需要他，他也在这份工作里收获了很多。但我不知道在国内，有多少兽医，能有这样的工作体验。这次事情后，我打算把他的其他作品也买来读一读，每一个生命都有灵性，而我们对哪怕是自己的宠物的了解，都太少了。 3、宠物行为教育意识的缺失，很多主人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没有能力养宠物 我以前也不能完全理解，那些宠物救助组织、收养流浪猫狗的机构，为什么自己省吃俭用、砸锅卖铁、甚至借钱也要去救助那些小动物？养了狗之后，特别感同身受，因为有很多主人不负责任的遗弃行为，更别说吃狗肉这类事情哎我实在是不想提，真的让人忍无可忍。 为什么那么多人会遗弃自己的宠物呢？如果我们抛开道德感、责任心，残酷一点来讲，很多人其实是没有这个能力，最基础的就是经济能力和心理准备。我相信绝大多数没有养过宠物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要花多少精力、花多少钱。我们以前也不知道原来给狗看病这么贵，常规的检查价格就是给人看病的公立医院的 10 倍吧，更何况狗还没有医保。主人还要花很多时间去教它、训练它，尤其在它小时候，不然它不可能自己就知道要如何在社区里和人相处，甚至不知道如何按你的想法外出大小便。 我关注过一个叫唐伟敏的训犬师，它创办了一个训犬机构“犬道文化”，有给训犬师的课程，也有给家长的课程，希望传播在城市养犬的基础知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观点太激进了，他的公众号还被封号过一次。比如，他经常讲，狗的行为问题就是主人的问题，大多数时候都是宠溺和不训练所带来的。其实我觉得他说的非常对，但绝大多数养狗人，对于一些狗的不良行为，可能觉得管不好，就算了。或者就是对于狗的行为过于自信，不加约束，出门也不栓绳，比如之前杭州的那个新闻，就是一个例子。 好在，我身边大多数朋友，也越来越意识到行为管理的重要性。我们公司就有两个同事把狗狗送到学校去上学了，现在也有训犬师上门训练的服务。当然，归根结底，主人也得有正确的意识并了解基本的训练准则。 在一些发达国家，是不允许民间自己繁殖宠物的，必须去正规的繁殖机构购买，也可以直接去宠物学校购买已经训练好的狗，这些规范看似不近人情，其实真的是从长计议。不知道在国内，有朝一日，有没有可能推行起来。如果有人问我，你推荐去哪里买狗？说实话我都说不上来。每次看到遗弃、救助的新闻，就更看不了了，特别难受。 罗里吧嗦竟然写了这么长，我还是来总结一下吧。写这篇文章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如果有可能让更多狗狗的家长知道这个病的症状的话，或许能让更多患了咀嚼肌炎的狗得到治疗。如果你们家狗：
那很有可能就是咀嚼肌炎了。当然，我不是医生，如果能早点发现的话，就尽早去医院治疗。 还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目的的目的，就是我常常觉得在这个行业有诸多的问题，让我感到非常无力。我首先能做的，就是养好蛋黄、训好蛋黄，让它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成长，外出时也不要制造麻烦。蛋黄是我们家的一员，它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温馨和快乐，我们也要让它一辈子开心幸福。 与此同时，我很想为这个行业做些什么，救助当然是一种方式，但其实它已经是诸多问题发展到最末端走投无路的一步了。从宠物交易、宠物用品到宠物教育市场，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呢？有没有也有这样想法的朋友，我们可以聊聊。 最后，再次感谢所有全心全意医院帮蛋黄看病、治疗的所有医生和护士：张磊院长、王泓凯医生、孙明星院长、张彦佳医生、朱浩然医生，还有一些参与了会诊的其他医生，以及所有我叫不上名字的三元桥分院、北苑分院、大兴总院的护士小哥哥小姐姐们。谢谢你们的医术和爱心，让那么多小生命重获健康！ ▲ 蛋黄的照片很少，我拍得不好， 但是它有很多视频，欢迎大家关注它的抖音哦~ 蛋黄，等你病好了，再带你去大草原上奔跑。一定要做一只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小狗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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