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锺书集外诗拾遗笺注007

辰伯以诗见赠大佳调以二十八字

精研博综一身兼，每读高文意不厌_（1）。馀事为诗亦妙绝，多才多艺太伤廉_（2）。

【笺】

此诗原刊于《清华周刊》第三十七卷第五期，1932年3月26日。“辰伯”，即吴晗，是他的字，又作伯辰。1931年3月，同在清华学习的吴晗把自己写的《感事》二首呈示给同学钱锺书，这两首是如下（亦刊于《清华周刊》同期，第一首第三句的“汤除”，疑误）：

阴风起地走黄沙，战士何曾有事家。叱咤世惊狮梦醒，汤除人作国魂夸。烦冤故鬼增新鬼，轩轾南衙又北衙。翘首海东烽火赤，小朝廷远哭声遮。

将军雄武迈时贤，缓带轻裘事管弦。马服有儿秦不帝，绍兴无桧宋开边。江南喋血降书后，北地征歌虎帐前。回首辽阳惊日暮，温柔乡里著鞭先。

显见，这是吴晗因上海“一二八”抗战而发。

此首绝句，即是钱锺书写给吴晗的答诗，主旨是称扬吴晗多才多艺。

【注释】

（1）“精研”二句：既精深有博通，一人兼有；每每读你高超的文章，心里总不嫌其高。

精研：精深；宋苏轼《祭单君贶文》：“博学工诗，数术精研。”

博综：广博贯通；唐玄奘《大唐西域记·大伽蓝国》：“博综众经，研究异论。”精研博综，是称赞吴晗既精且博。早在入清华之前，吴晗的《西汉的经济状况》、《胡应麟年谱》，深即得胡适赏识；清华期间，吴晗写下四十多篇文章，其中《胡惟庸党案考》、《〈金瓶梅〉的著作时代及其社会背景》、《明代之农民》等文，震动史学界。

一身兼：一人兼有两种或以上的状态；宋厉寺正《贺乔丞相》：“相公一身兼，爵德齿俱全。”

不厌：不嫌；《论语·乡党》：“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2）“馀事”二句：正事之馀作诗，也妙到极点；多才多艺，也太损伤廉洁的品德了！

馀事：正事之外才做的事。“馀事为诗”，乃是古人的一种见解，认为士人应经世致用，作诗不是正事，只是正事之外的事，故称之为“馀事”；如宋谢直《辰十月八日同希周扫松灵石晚步松下怆然有怀》：“渊明真学者，馀事聊为诗。”宋喻良能《鉴湖道中口占》：“犹及残春追胜赏，不妨馀事作诗人。”

伤廉：损伤廉洁的品德。此句是俏皮的反话，玩笑话，意谓吴晗多才多艺，有伤廉洁。前人已如此用，如杨万里《题张埧夫腴庄图三首》：“花光泉响不相参，城市山林难两兼。不分腴庄最无赖，一时奄有忒伤廉。”也是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