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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曾国藩的读书方法

 格物方可致知 2019-03-12

观察一个人的读书方法,可以看出他的读书兴趣和其造诣的浅深。因为没有良好的方法,而书又不可不读,于是有一些学者尽量地死读书,读死书,到头童齿豁,而数百字时文,乃有未通顺者。或读书数十百卷,而无一句足资应用者,都算是方法下的牺牲品。

曾国藩为时代所限,积习所限,其所举读书方法,当然与现代教育理论犹未免于差池,然而踏实诚拙,是其天性,由是踏实诚拙之天性,乃产生他实事求是的读书方法。曾国藩的读书方法可以分四项说明:1.看、读、写、作。2.专精一业。3.求明了勿求强记。4.分类笔录。

读书之法,看、读、写、作四者,每日不可缺一,看书如尔去年看《史记》《汉书》《韩文》《近思录》,今年看《周易折衷》之类是也。读者如四书、《诗》《书》《易》《左传》诸经,李、杜、苏、黄之诗,韩、欧、 曾、王之文,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不能探其深远之韵,譬之富家居积,看书则在外贸易,获利三倍者也;读书则在家慎守,不轻花费者也。譬之兵家战争,看书则攻城略地,开拓土宇者也;读书则深沟坚垒,得地能守者也。读书与无忘所能相近,二者不可偏废。至于写字,真行篆隶,尔颇好之,切不可间断一日,既要求好,又要求快,余生平因作字迟钝,吃亏不少,尔须力求敏捷,每日能作楷书一万则几矣。至于作诸文,亦宜在二三十岁立定规模,过三十后则长进极难。

看生书宜求速,不多阅则太陋,温旧书宜求熟,不背诵则易忘;习字宜有恒,不善写则如身之无衣,山之无木;作文宜苦思,不善作则如人之哑不能言,马之跛不能行。四者缺一不可。

曾闻前辈先生云:曾氏最讲读法,声调神态,均极入妙。在他日记中,亦曾说道:“温苏诗朗诵颇久,有声出金石之乐。因思古人文章所以与天地不敝者,实赖气以昌之,声以咏之。故读书不能求之声气二者之间,徒糟粕耳。”初学为文,往往字句生硬,或上气不接下气,都是未能常使古人之声调拂拂然若与己之喉舌相习的缘故。

其次,便要专精一业。他尝说:“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在他《圣哲画像记》那一篇中,亦力言广心博骛之病,而主专攻一学,所以他教子弟,总是以专精为主。他说:

求业之精,别无他法,曰专而已矣。谚曰“艺多不养身”,谓不专也。吾掘井多而无泉可饮,不专之咎也。诸弟总须力图专业。……若志在穷经,则须守一经,志在作制义,则须专看一家文稿,志在作古文,则须专看一家文集,万不可兼营竞骛,兼营则必一无所能矣。凡专一业之人,必有心得,亦必有疑义。

大概贪多而不务得,原是青年最易犯之病状,在已有看书能力的时候,常会泛滥无边的乱翻乱看,无系统,无中心目标,这样看去,终不会有精蕴的心得,终其身亦难有专长。犹如自己手里没有精锐之士,所部尽新募之兵,当然指挥不灵,而不能有一定趋向。

曾氏所谓专一经,专一史,绝不是教人除此一书之外,不阅他书,他屡屡叫人要多看书,谓不多看则太陋。此所谓专,就是要求精之意,欲求精必须专,专有二义:一谓专艺,二谓专心。一句不通,不看下句,今日不通,明日再读,今年不精,明年再读,把一部书研究得精通烂熟,甚至终身以此一书为研究之中心,是之谓专。他认为“专”字是读书一个秘诀,故除专艺之外,还要专心。怎样专心呢?就是拿全副精神,专注在一种书上,所谓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他说:“读《昌黎集》则觉天地间除《昌黎集》外,更无他书。”

在这种情势之下,最怕的就是遇着难关,便自抛去;则不但不能专业,更谈不到专心。所以他在专字诀后,又加一个耐字诀。大概这两个字,是不能拆开的,因为无论何种书籍,总有相当的困难,定要胜过这种困难,才能前进;假如稍遇困难,即便丢去,则根本即谈不到看书,更遑论专业?所以他叫人要耐。遇难关固然要耐,遇兴趣缺乏之处,亦须要耐。因为一种书的内容,优劣不一定与兴趣成正比例,有时理论愈深,兴趣犹愈减少,必待用力钻研之后,兴趣才由胜过难关中盎然而出,这是耐的收获。

看书记不得的原因,大概是自己对于某项根基太浅,而骤看较深之书,当然不容易记得;然而虽不容易记得,看了一遍自己脑筋中却已留下一个无形的印象,到将来再看相类的书籍,就比看第一本时容易多了。关于这个问题,曾氏有深切著明的解释。他说:

读书记性平常,此不足虑,所虑者,第一怕无恒,第二怕随笔点过一遍,并未看得明白,此却是大病。若实看明白了,久之必得些滋味,寸心若有怡悦之境,则自然记得矣。

读书不求强记,此亦养身之道也。凡求强记者,尚有好名之心,横亘于方寸,故愈不能记。若全无名心,记亦可,不记亦可,此心宽然无累,反觉安舒,或反能记一二处,亦未可知。此余阅历语也。

平常所谓读书记不得者,大概是因为走马看花,并未把内容看得明白;假如把内容理论看清楚了,条理看清楚了,不求过速,亦不停止,自然会得到书中趣味。他所谓寸心若有怡悦之境,真是阅历之言。

中国学术素乏精密的科学系统,学者初入其门,如入百戏场中,千变万态,应接不遑;才智之士,把自己读书心得写出来,或把经史等书拆散了,再依其性质分为若干类,都不过是读书之时,为便于自己翻阅,但是及其成功,乃为极有价值的类书,与极有价值的读书札记,可为后学者学问捷径。然此又非必大学问家始能为此,凡读书人都能为之;惟不必急求发表罢了。曾国藩说有一种学问,即有一种分类之法;有一人嗜好,即有一人摘抄之法。那时所谓分类笔录,大都是为文章词藻,为夺取科名之要道。现在为学,科目繁多,当然无暇及此,然与自己性情相近的学科,仍应备有读书笔记,或卡片,或活页抄本,或固定抄本,要随时随地,逐处留心。研究学问应有一个“牛溲马勃,败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无遗”的精神。纵或有些材料不甚精萃,亦可供相当的参考。这种工作,说小一点,可以补充书本之不足,而便于阅览,说大一点,则大学问家,大著述家的搜集材料,都出此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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