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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惕那些独自报旅行团的年轻人

 昨夜长风无眠 2019-03-14


一个独自报团的年轻人,是一个旅游团最大的bug。因为他是真的来旅游的。

“没有不早起的旅行团”已经能把九成的年轻人劝退,剩下的愿意独自报团的人只占跟团游的4%,因为他们只想玩,实在懒得去安排衣食住行。

这种旅行团能把每天哪几分钟统一上厕所都安排好,每个团友都能安心当巨婴,而导游则是引领并维护这个临时团队稳定的灵魂核心。

按照规律,一个控制欲旺盛的导游,一群人云亦云的复读机团友,加上一辆载满好奇和购物欲望的大巴车,才是一个典型的、完美的旅行团的配置。

当一个热衷边缘文化、对一切保持强烈的好奇心和探索欲的年轻人闯入的时候,他会彻底打破这个旅行团的稳态,并将全团拖入一场颠覆式的旅游体验。


有着十年旅游从业经验的吴春生导游告诉我们,从在机场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会见缝插针地展现个人魅力、培养崇拜。为自己塑造一个见多识广还带点小风趣的形象,同时申明自己的身份不是领队不是导游而是此次出行的欧洲监护人。

这是每一个欧洲团导游的拿手好戏,他的同行甚至宣称可以把什么时候让大家惊叹或发笑都掐准到秒。

欧洲导游并不屑于红旗小马甲这类东南亚标配,他们更喜欢低调朴素的搭配,但你总能适时地发现衣服上的大牌logo

“掌声敷衍的那种小孩,就可能是一个人出来玩却又带点脑子的危险青年,要小心。”

这是在他曾经带过的团里,一个染了一头浅粉色的少年带给他的经验教训。

少年总是一脸萎靡,只有导游吹响“接下来自由活动”的号角才能把他唤醒。在大家围着导游听他吹牛的时候,他会熟练地用谷歌把马赛后缀改成Fr慕尼黑改成de,然后开始搜索vintagegaultier。当导游讲解欧洲文化历史的时候,他才会表露对艺术应有的尊敬和求知欲。

     

他的每一次发问,都是吴春生导游的一次职业生涯危机。

“自由购物时间够去一趟玛黑区吗?”

“......玛黑区?”

这不能怪导游,从来没有一个团友会对他提问超纲于高中历史课本的欧洲知识点,他们对西方自由浪漫的理解由导游定义。

但是吴春生导游分明看到这个年轻人脸上的尴尬和嘴角掩不住的讥笑——连巴黎最街头的地方都不知道,他已经失去了让人信服的最佳时机。

这种拥有不同脑回路的年轻人热衷于试探导游的底线和自由的边缘,把所有购物时间自行安排成城市深度体验,technohippies的装扮能让他迅速融入欧洲的街头,从那些脸上写满“钱多速来”的团友里抽离出来。

那些被抛弃的团友,大都是中年父母带着刚成年的小孩出来见见世面,这群人每天就是到不同的地方把手机玩到没电,哪怕自己正站在巴洛克美术几百年集大成的作品下。

他们跟着手机,手机跟着导游手里的移动WiFi,被牵到各个地方走马观花。机械地拍下大量的照片,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积极地发九图旅行日记,即使在半年后一个炎炎夏日突然看到他们发自己穿着羽绒站在阿尔卑斯山的雪顶微笑眺望,也不必惊讶,他们只是突然发现之前报团旅游的照片还有没发过的而已。

团友们就跟海洋馆里的企鹅一样,摇摆在导游身边,顺着他的手指扑腾进欧洲文化的海洋,以为这就是巴黎的全部。


作为一个有着朋克梦的养生老男孩,郭哥去年参加“意瑞法”跟团三日游的时候,中途被导游通知可以进商场“自由”购物,他看到一个团友没有一秒犹豫地冲下了地铁站,这让他忍不住想要跟随。但当他鼓起勇气钻进地铁通道的时候,还是被四岔路口吓得返回了导游身边。

一个小时后他就后悔了,当他和团友们抱着五位数的衣服回到旅游大巴上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正在试穿15欧的Burberry风衣。晚上八点回到酒店后,他开始发朋友圈晒今天买了个表,却刷到年轻人的自拍定位已经是最近的live house。

郭哥原本认为自己花了一万多,享受的将会是一次古典西方美学的浸入式体验,但这个年轻人的行踪总在提醒他:自己是个带有照相功能的移动钱包。

     

但这些年轻人也不过是贪玩而已,他们遵守所有景点的规矩,并且对所有人展现出良好的教养,只是向团友们展现了更多游玩的可能性。

导游带着大家住进了阿尔卑斯山的三星酒店,在其他人还在震惊于欧洲三星=国内快捷酒店的配置时,他们已经找到了快乐秘诀。

“住在阿尔卑斯山上打开水龙头就是阿尔卑斯雪水,喝一口就等于喝了一块钱,争取明天体内全代谢成雪水,全身细胞闪着钻石微光,rich!”


就算这些年轻人无意挑战导游的权威和旅行团的阶级分化,他们的自由意识也会感染全团的人并加速导游权威的垮塌。

公路商店的设计师焦老师今年报了个旅行团,并全程被导游重点关注和防范,直到他们安排了一次梵蒂冈的自费游,才彻底暴露了旅行团里,他以为的阶级分化是多么地不堪一击。

邀请参加梵蒂冈半日游,这是欧洲团的导游们心照不宣的盈利点。他会安排一个空闲的下午,说今天没有什么行程大家自由活动,那些离开导游立刻无处可去的中年人们立马炸开了锅,接着导游便不经意地提起梵蒂冈,并大肆宣传这个地方的有趣和难得,最后勉为其难地为大家组一次自费的加游,人均50欧,一个团他至少能赚一万元的外快。

在表现得不情不愿的同时,导游会不断强调“只要有一个人不去我们就都不去”,一旦你提出质疑和反对,群众会自动带着道德光环把压力扑向你,最后大家互相绑架着向梵蒂冈前进。

这一招,可以说是对喜欢特立独行的年轻人一次社会阅历的考验。

     

焦老师还没来得及表态,一个大妈站了出来说:我不想去。

导游错愕的表情暴露了他从来没被中年女子拒绝过的震惊,他开始慌乱地强调“一个不去都不去噢”。一位老人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并谴责大妈,几个公款报销旅游的青年开始给大妈递烟,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种无处可去的惶恐和骚乱,仿佛这趟梵蒂冈去不成就会沦落在罗马的许愿池数一下午硬币。

最后大妈还是成了众人的俘虏,集体意愿完美地战胜了她的人权,但也留了足够的时间让大家回味这次争执,导游从若无其事到惊慌失措的瞬间转换,等于剥离了他的统领光环,赤裸裸地暴露在这群中老年人面前,接受着成人社会油滑老辣的目光审视。

当一个大妈学会对导游说“不”的时候,她已经摸索到打破这个旅行团闭环的致命一击。

旅游团经过长期发展形成的一整套稳定流程,最低成本地保证了每一个人都能见见世面。每次翻我爸妈手机里的欧洲跟团游照片,感觉跟公司团建时去的上海佛罗伦萨小镇差不多,全是中国人的脸。

导游本来已经习惯了放羊式的带团人生,但一个独自报团的年轻人,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他的一举一动都与这个团格格不入,还向所有团友昭示: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但如果有些有想做的事,就别糊弄自己。

人生没有什么必须打卡的风景,惊艳都会散去,只有在探索未知领域时那种心跳加速,值得反复上瘾。

公路商店的焦老师已经体验过千奇百怪的主题邮轮,也尝试过自由行的放飞自我,她现在唯独沉迷于独自参加各种各样的跟团旅行。

大部分年轻人会以为跟团的都是放弃自我随波逐流的loser,焦老师对这种小布尔乔亚的短视嗤之以鼻:首先,报旅行团确实很有性价比,同样价格靠自己根本安排不到同质量的食宿和交通工具;其次,你还能从导游的嘴里挖出各种网上搜不到的传说秘闻;最重要的是,理念和行为上的差异,会让你和旅行团里各色人物擦出前所未有的火花。

焦老师那次最辉煌的战绩,是成功带偏了团里一半的大妈。她们尾随焦老师混进了德国的电子俱乐部Berghain,在广场舞界厮杀多年的大妈把花丝巾舞出了东方的神秘韵律,踩着psytrance鼓点捶地的节拍驾轻就熟,不输任何一个红毛老外,甚至感动了一个来自荷兰的Psytrance DJ,他流连于大妈的赞美与喝彩,让第二位多等了两个小时。

那天晚上,鲜艳的橘色T恤成了这座底蕴悠久的俱乐部最亮眼的一抹色彩,年轻人排着队要和她们t恤上古老的四个中国文字合影:XXX七日行。

那一代人的自由和叛逆永远亟待开发而已。焦老师说,穷游或者自由行是永远不可能体验到这种乐趣的。

如今,焦老师已经被她参加过的所有团导游和旅行社代理都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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