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你正身处一万年前的北美大陆,更确切的说,是今天美国的亚利桑那州。你的身边绿树荫荫、灌木繁茂,放眼望去尽是舒心的绿。你是一群猎人中的成员,正在采取团队作战术悄悄地盯梢着一个猛犸象群。 你期望着这其中某头猛犸象将会成为你今天的晚餐。你握紧手中轻盈的长矛,尖端上石制的矛尖锋芒毕露。 你靠近它了,掷出长矛!唉,可惜偏了一点。而那头你想干掉的猛犸象,一脚踩碎了你的武器。 现在那把长矛成了废物了。你拿起另一把矛,继续你的猎杀之旅。然而那件刚刚被遗弃的物品,可不止是一件失败的杀器,它将成为一个跨越时光的使者。 在那头猛犸象踩碎你的长矛之后几千年,后来人将会发现这件尖尖的石矛头,从而知道原来很久很久以前,超出他们想象的早,他们遥远的祖先曾经在这里留下了足迹。 残破的物品诉说着凄美的往事。事实上,从转述历史信息的功能看,当年那些当成日常垃圾抛弃掉的物品,在多年后的今天与那些不朽艺术品拥有同样的价值。并且往往是这些不太体面却十分纯粹的东西,向我们进述了人类历史上那些最重要的故事。 在本期节目中,这个重要故事是关于现代人类是如何改造这个世界,又是如何继非洲、亚洲、欧洲之后,最后到达了美洲大陆。 在大英博物馆的北美洲展馆部分,众多五彩缤纷的羽毛头饰与华丽壮观的图腾柱中间,一颗不起眼却很有趣的小“垃圾”静静地躺在一个小展台上。它是一件致命武器的最尖端。这根长矛的矛杆当然早就腐朽在漫漫岁月中了。 克洛维斯石矛头,距今约于一万三千年前以上,出土于美国亚利桑那州 这矛头是由一块坚硬的燧石制成的,大概一部超薄手机大小,细细长长的叶子状。它的矛锋完好无损,仍然相当的尖锐。表面的两侧有美丽的涟漪痕迹。细细观察,就可以看出那是打磨过程中留下来的。当年工匠精工细磨,慢慢地在这燧石片上敲下片片碎石,就留下了道道的痕迹。 它把玩起来玲珑可爱,但却十足胜任了与生具有的致命使命——永恒的美丽、永恒的凶器! 这矛头引出了许多问题。但也许其中最让人吃惊的一点是它出土于美洲。毕竟在我们历史的绝大部分时期,人类这一物种总是生存繁衍在非洲、亚洲及欧洲等内陆地区。当初这些制造类似这种长矛的人类,是如此跨越大海到达美洲的?他们又是谁呢? 这个石矛头决不是独一无二的,它还有几千件同伴。出土的大量石矛头遍布了从阿拉斯加到墨西哥的北美各地。它们被称为克洛维斯石矛头,这是以它们首次出土地的那个美国新墨西哥州小镇命名的。当时随之出土的还有被这些矛头猎杀的动物骨头残骸。因此,这些石制矛头工匠以及他们的同伴,被称之为克洛维斯人。 克洛维斯大发现在对我们美洲历史的认知上,可谓是一个最戏剧性的飞跃。这些石矛头是有史以来证明美洲首批人类定居踪迹的最有力证物。 从阿拉斯加到墨西哥,从加利福尼亚到佛罗里达州,成批成批的克洛维斯矛头相继出土,几近相同。它们向我们说明了,大概在最后一次冰河时期即将结束的一万三千年前左右,这些人类已经能够在北美这宽广无垠的土地上建立起一处处小聚居的部落。 随便在北美洲一处地方挖掘考古遗址,最底层的有人类活动的地质层总是约在一万三千年前。如果这里有任何文物出土的话,肯定是克洛维斯或者与克洛维斯相关的。 因此看上去这些人类似乎就是北美洲最早期的开拓者,在这片大陆上开枝散叶、繁衍生息,成为现代印第安人的祖先。这些克洛维斯人几乎遍布了北美各地,而且他们来自于更加北部的某个地方。因为遗传学研究给出了相当确定的证据,说明土著美洲人的祖先就是东北亚人种。 大约到了四万年前,像我你现代人的人类已经走出非洲,遍布了亚洲与欧洲,甚至穿越海洋抵达了澳大利亚。然后仍旧没有任何人类踏足到美洲的土地上,事实上只有到气候产生了重要变化之后,这种时机才能成熟。 首先,大约到了两万前年,冰河世纪冰封了冰层与冰川的大量水份,导致海平面的大幅度下降;于是俄罗斯与阿拉斯加之间的海域,也就是如令的白令海峡,出现了一道巨大而容易通行的大陆桥。 各种各样的动物,包括哺乳动物、野牛、驯鹿等开始向美洲方向进行迁徙,狩猎它们的人类也随之而来。当年一道巨大的无冰走廊,一头向着通过太平洋一侧的洛基山脉一路向南延伸至美国各地,另一头深深延伸至被大陆冰层覆盖着的加拿大广袤土地。 一万五千年前,随着气候的再次回暖,极可能在此时数量巨大的动物及跟随着它们的人类猎人,通过这条走廊到达了如今的美国土地上这资源丰富的猎场。这就是克洛维斯矛头出现的美洲新世界。 显而易见,对于这些来自北亚的掠夺性人类而言,他们寻找到了一片乐土。但假如你不走运的身为一头猛犸象,那你的处境可就堪忧了。克洛维斯矛头边缘上那些看起来如此美丽的纹路,可以对受到攻击的任何动物造成严重出血。因此你根本不需要是一名神枪手,你可以往猎物身上任何部位乱砸一通,一旦被打中,猎物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慢慢虚弱下来,你只要跟着它,最后轻轻松松就可以一下两下解决掉它了。大约在公元前一万年前,差不多所有猛犸象与其他大型哺乳动物就被这样解决掉了。 没错,美洲自然界的一个重大特点,就是没有任何原生的大型哺乳动物。这听起来很诡异,但其实道理很简单,假如某地区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类群体踏足过,一旦人类来了,大型哺乳动物的灭亡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美洲的原生动物们从没有见过人类,它们的基因中没有关于人类是可怕猎手的记忆。初来乍到的人类发现,可以堂而皇之的走到动物身边,随意掷出长矛,猎物就到手了。既然那么容易,当然会选择肉量更大的大型动物来捕杀,这就是美洲原生大型哺乳动物全部灭绝的原因。 为什么非洲和亚欧大陆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因为人类是在上百万年的时光里逐步走遍这两个大陆(包括智人之前的物种),动物与人类相伴百万年,关于人类猎手的可怕形象深深刻入了它们的基因,远远看到直立行走、手持器物的生物,动物们早就逃之夭夭啦,哪会像美洲的动物们,傻等着挨刀呢? 接下来,大约在一万两千年前,克洛维斯人与他们的后裔,不仅仅已经遍布北美,同时到达了南美洲的最南端。没过多久,全球气候变暖,冰川融化,海平面大幅度回升,再次淹没了通往亚洲的大陆架。没有退路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九千多年,直到公元十六世纪左右欧洲探险者重新发现了美洲,在此之间的悠悠岁月里,美洲文明将独立发展,自成一体。因此,一万两千年前,我们到达了人类历史上的关键时刻。除了太平洋一些岛屿外,人类差不多生息繁衍在了世界任何可居住的角落。 我们似乎与生俱来有一种永远向前的天性,想要得到更多,发现更多,去跨越下一座山峰。 现在看来似乎这种躁动不安的天性恰恰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因素,决定了人类在这地球上的定居方式。其实并不是说我们没能安居下来,我们觉得已经安顿好了,然而我们还是自然而然地想往别外寻找更好的地方,更温暖,更怡人的地方。可能这是一种元素,精神元素。 你知道你就是得去寻找这片乐土,别无选择。这是在寻找天堂,在寻找极乐世界。也许这追求是整个人类历史上最本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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