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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傍晚，走在回家的路上，困顿至极，上了公交车就开始迷迷糊糊。首都的道路，宽敞且平坦，但车辆极多，密密麻麻的，一会儿停滞不前，一会儿亦步亦趋。似乎刚走了一站的路程，我从迷糊开始昏沉了，轻轻地一颠，进入一个无人的世界…… 人，都去哪了，怎么像消失了呢，也许，真的消失了吧。不曾可见的事物也许会显现出来，也许永远不会显现，而显现着的事物却会时刻走向消失，不复存在。是因为内乱还是外来灾难，不知道，反正，当我发现空无一人的时候，似乎整个世界就真的空无一人了。我想起以前活着的时候，还怀疑过自己是否真的活着，而现在看来是不容置疑了。可能是刚刚消失或尚未彻底消失的缘故吧，自感残存有一点意识，但没有感到躯壳的存在，所以，对“空无一人”的恐惧感闪现即逝了。 莫非，人死后与一般动物、虫子之死后的命运是相同的吧。不然，他们那么多，都消亡了，却不见一个灵魂。似乎，仅仅留下了几缕信息，几乎都是关于思想方面的，在空中飘荡，不，像是都被压缩在了一本小册子里。 这册子突然飘来，我如同面对一个陌生的包裹，赶快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以前看书都是先看序言，它却没有序言，也不分章节。从开头看，愈发感觉它的啰嗦，就从结尾往前看，但疑问依旧，只好从两头向中间对接起来看，终于理出了头绪，提炼出三章的意思。第一章为征服大自然攻略；第二章为征服同类攻略，红迹斑斑，歪歪扭扭印着“某某朝代灭亡启示录”之类；第三章则为同归于尽记。每一章里面，又有分节阐述的：有关于动物捕杀秘笈和美味厨艺的，有人类存在、相互凌辱的呻吟的，有关于人们之间关系相处技巧的，也有关于人与人之间生存竞争之方法的，有关于地球、星象、宇宙观察和猜想的，有预测太阳和人类未来命运的……。  似乎，我已经在这小册子里了，从空中鸟瞰，地面尽为狼藉。那里，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身体，软软地瘫痪在一张桌子上的电脑屏幕前面，我从桌子上拾起一支笔，敲敲那耷拉下去的脑袋，它一动不动，大概在“消失”之前还在努力奋斗吧。也有做出争斗的样子，路边一个人斜坐着靠在墙角，一手持着利刃，一手扯着一个妇人的挎包……但这些瞬间都被原样不动固定了，也许直到腐朽，如同“零落成泥碾作尘”，永久不再复活。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仍旧红绿，但已不再闪烁，汽车、摩托车、自行车，还有那褴褛的衣衫，杂陈在一起，拥堵的仍在拥堵，畅通的仍在畅通，但都静止不动了，寂静得快要长出声音来……远观他处，那一定是一片草原了，草长的时候颇为壮观，现在又被剃头似的，割成的草块状一望无际，仍旧颇为壮观，这风景不亚于原来那波涛汹涌的一人多高的草。 那不是一只小乌龟吗？它正是我饲养过的，怎么还活着？我走到玻璃缸旁边，小鱼定是被它吃掉了，它伸起脖子望着我，四只爪子在壁上滑溜地攀爬，很想出来。我伸手去捏住它的硬壳，它的四脚连同蛇颈一般的头急忙缩回肚里去。我似乎捏着一个小铁饼，放到外面地上，它却一动不动，好久才缓慢伸出一个三角形小脑袋，左右张望着，脖颈仍缩在里面。它在玻璃缸里挣扎要出来，而到外面却一动不动，难道也不适应这“空无一人”之境？大概，在缸里，它视难以逾越的玻璃为坚固城墙，认为外面的威胁是进不去的，而到墙外才感到威胁，于是不敢妄动。跳不出“围城”的动物们也往往自认为其“城”之坚，无视外部危险而专心于内耗…… 如今，风景永在，人却不见了。他们不过是这不同风景旁边匆忙的过客。难怪学“量子”的一个人说，“我们似乎没有乌龟那种本事，能够几亿年来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那可是人类存在时间的好几百倍。我们属于一个短命的物种，所有的表亲都已经全部灭绝。”除了这本小册子，曾经附属于人类的一切东西，还有那看似精美绝伦的器物，用手一摸，也不过是一堆灰烬…… 身体是生命的载体，一切身外之物都是辅助资料。金钱主宰甚至用金钱本身来制造的，往往是垃圾，远不及马克思、曹雪芹那样的灵魂之美，这也许是目前上等作品匮乏之因吧。如今，人类都不存在了，如果还没有外星人，这本小册子，即使它是以思想为导向制成的，究竟还有什么用呢？也许，它永远飘荡在宇宙之中，直到有一天，与其他星球的灵智融为一体，方可获得再生，重见天日……我得抓紧逃出这好奇的小册子了。 突然，脑袋“嘭”地磕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醒来了，原来是公交车一个猛然刹车，那毛茸茸的，竟然是前面座位上一个女人的后脑勺。窗外，依然是熙熙攘攘、拥挤不堪的大千世界，原来，这人类也并未消失。于是，很庆幸自己以往的努力，尚可继续融入熙熙攘攘、拥挤不堪的洪流，成为其中一部分…… （2015年草，2019年3月16日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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