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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市场的老陈还时常过来找我聊天，这个老学究和我有点臭味相投，一坐下来就是天文地理乱侃一通。晚饭后又颠了过来，“你可真是爱岗敬业，还没有回家吃饭？”一屁股坐在门口，点着烟，递给我一颗。我说：“吃过了又过来，店就是我的家，家就是我的店。”老陈向外望望，小街上多数店铺都已关张，五六家理发店还是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唉！你看人家多不容易，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一天干十二个钟头。”我说：“岂止十二个钟头，我十点钟走时灯还亮着。”老陈往烟缸里磕磕烟灰，继续说道：“你说这白领们一年拿个十几万，一周休息两天，是不是有点不公道。”我笑了：“你总是替知识分子臭老九打抱不平，今个怎么又替工薪族喊冤呢？”老陈扶扶眼镜：“网上看见一侧报道：《疲惫的中国，加班现象蔓延，每年60万过劳死》！文中说，中国已成为全球工作时间最长的国家之一，人均劳动时间已超过日本和韩国。”两人唏嘘哀叹一番，老陈正襟危坐说道：“我倒有个主意，你看好不好？”“寡人愿闻。”我故意酸文假醋。“把商户们联合起来，搞个联谊活动，唱唱歌呀，游游园子呀，放松放松，潇洒走一回。以后能不能再成立一个商务会，凑点资金，谁有个沟啊坎儿的，相互接济接济。”我眼前一亮，觉得是个好主意。人这一辈子图个啥？就为了拼死拼活挣钱？挣钱是为了活着，可活着不是为了挣钱呀！学习为了什么？工作。工作为了什么？生活。精彩的生活才是人生的真谛。对，对对，应该组织起来。 倡议发出，宠物店大学生俩口首先响应，小胡表示伉俪参加。梅英用拳头边捶打肩头边说：“总算给我这两个膀子放一天假了。”光头小李嘿嘿笑笑：“没钱能不能参加？”小胡从网上查看了日期，八号晴天，黄道吉日。活动内容，先游园后KTV，照相录像发布上网。一切搞定。 是日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真是天公作美。 一行人逶迤前行，踏曲径穿松林，仰视树木苍郁，俯察青草冉翠。听林中鸟雀啁啾，闻空气湿润清新。一路欢声笑语。忙中偷闲，难得放松一回。 梅英穿一件花红羊绒衫，脚蹬旅游鞋。十字斜背大学生带来的两架DV。跑前忙后，不停地拍照，显得格外活跃。光头小李从树上乱摘几个果子填进嘴里，然后又呸呸吐出。小胡两口伉俪而行，远远落在后面。 行至湖畔，但见接天荷叶无穷碧，别样荷花映日红。一泓碧水，波澜不惊。绕湖环行，队伍走散，只有梅英尾随身后。 至转弯处，凭栏俯察，一群金鱼结伴而来，时而聚拢，时而离散。优哉游哉。梅英叹曰：“人生苦短，不如水中鱼自在。”见她感慨，我亦附和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梅英把手中几个野果丢入水里，鱼群立刻一阵骚乱，争先恐后，叠压争抢。我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梅英用杏眼瞥我一眼。我急忙改口：“人为财死，鱼为食抢。好不好？”她立刻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你真有才。”此时，一只灰褐色的孤单鸳鸯红掌拨清波，从远处游来，停在我面前，低头用扁平的喙啄理胸前羽毛。我拿起相机抓拍。梅英呆视了一会，忽然回转身，假装嗔怒。“你干嘛要拍我。”我一时愣怔，随即马上明白，一时竟无语可对。两人陷入沉默。良久，我低声问道：“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碰见一个合意的人吗？”梅英不语，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鱼群消散了，鸳鸯游走了。一池清水如镜。清晰地现出她那一头金发。她打破沉寂，拂拂头发：“染得好看吗？”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只得恭维：“别人染不好看，你染好看。”“马屁精。”她喜形于色抿嘴偷笑。“这不是我的性格，我不喜欢，这是我的职业。”女人的心思真费猜想。我不知该说什么。远处，大学生朝我们招手呼叫。 来到一处空旷斜坡，大家坐在草地上。按照事先安排，开始猜谜活动。商户活动，文化落差很大。有理工科毕业的大学生，有小学未毕业的光头小李，我组织的谜语只能参差不齐雅俗共赏。“南阳诸葛亮，稳坐中军帐，摆起八卦阵，单捉飞来将。”话音未落，大学生抢答：“蜘蛛。”“出生淤泥而不染，质本洁来有气节，有人说俺像萝卜，俺比萝卜心眼多。”“藕。”小胡抢答。于是我只得跳过几条简单的：“一户百姓家，门下一员将，你说关云长，我说楚霸王。猜一汉字。”没有人再抢答。低头在手心写划。还是梅英机敏，拿着手中一把折叠扇连连拍打：“扇子的扇。”光头小李说：“咋就是扇字呢？那一员大将在哪呢？”大家齐笑。“一对姐妹隔重山，共为女儿来装扮，若想姐妹来相聚，等到日头落西山。”我说：“此谜专为女生制作，男同志不可猜。”大学生和小胡立刻反对：“不让猜我们就退出。”我说：“有专为你们选择的谜语，‘帘卷丝垂月半现，瘦竹无叶影自横。’打一家电行业。”两人躲到一角叽叽咕咕去了。这边几个女人眯眼苦思，大学生爱人猜了出来：“耳坠。”“下一个谜语是个连环谜，请大家注意。”我提高嗓音读谜：“木在口中栽，不是杏和呆，若把困字猜，不是好秀才。”不了话语刚落，光头小李喊了起来：“束，结束的束。”众人齐刷刷看着小李，小李嘿嘿笑着说：“我猜过。”下一个谜语请注意：“一木口中栽，不是杏和呆，困束都不对，要请秀才猜。”同一个谜语，否定了一个谜底，又要猜另一个谜底，一下子引起大伙注意。大学生爱人去和大学生、小胡凑堆琢磨了，梅英几个人也窃窃私语。终未有人猜出。我揭示谜底：“果。把一和木都放在口中。”接着，我又出谜：“一木口中栽，不是杏和呆，困束果不是，要请好秀才。”大伙皆惊讶，不再猜，一致要求说出谜底。我说：“東，繁体的東。”梅英说：“这谜有意思，连环套。”大学生和小胡也放弃了刚才给他们专门选取的谜语，四只眼镜片望着我，要求解谜。“TCL”我说这个谜语制作独特，对英文做了形象描绘，实属精品。两人频频点头，嘴里若若称赞。 午饭后进入KTV房间。坐在宽大的沙发椅上十分惬意，大屏幕打开，小李打头阵：“不管你走多远，啊哈，不管你官多大，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记咱的妈……。”底气十足，震的歌厅嗡嗡作响。大学生夫妻合唱：“用你最深情的眼睛，痴情让我清醒。用我最需要的温柔，钟爱我一生 哦my love my love 噢噢，钟爱我一生 ，哦my love my love 噢噢……。”歌声轻柔委婉，时断时续，两人忽聚忽离，眉目传情，别有一番情趣。然阳春白雪，和者盖寡。响起几声稀稀拉拉掌声。梅英一旁早已做好准备，点了曲目，清一声嗓音，站在屏幕前，手持话筒开唱：“不要再想你，不要再爱你。悄悄的飞逝我俩的回忆，对于你的名字 从今不会再提起，不再让悲伤 将我心占据，让它随风去 让它无痕迹所有快乐悲伤所有过去通通都抛去，心中想的念的盼望的不会再是你，不愿再承受 要把你忘记，我会擦去我不小心滴下的泪水，还会装做一切都无所谓，将你和我的爱情全部敲碎，再将它通通赶出我受伤的心扉，让它随风去 让它无痕迹，所有快乐悲伤所有过去通通都抛去。心中想的念的盼的望的不会再是你。不愿再承受 要把你忘记，我的生命中 不曾有过你……。”歌声慷慨激昂，昂扬顿挫，声情并茂，如泣如沥。梅英敞开了感情的闸门，启动了蕴藏心中的一段不为人知的情缘。分明感染了在座的每一个人，歌声戛然而止。大厅里鸦雀无声。她退回沙发，胸腔还在起伏。点燃一支烟，透过幽暗的灯光，杏眼里分明一汪晶莹的泪花。 第二天，她装扮一新，羽白色的羊绒衫，外套绣花马甲，下穿高跟皮靴，风姿绰约，楚楚动人。老远就向我打招呼，流露出一种内心掩饰不住的喜悦。在理发店 整整站立工作了一天，天黑时才见她艰难地脱下，换上平底鞋。我知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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