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强 | 美化流浪汉是一种审美病态

这世间的贫乏有很多种，而最大的思想贫乏，就是不着边际的歌颂。而语言与思想的贫乏，往往与逼仄的言论氛围成正比。这次，你们又找到了新的娱乐，开始歌颂流浪汉了。这些天，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俨然成了网红，并被某些肤浅之人授之为流浪大师。我想，一个人内心该是要有多贫乏，审美多低劣，才能随意将一个流浪汉视之为心中的大师。

我当然知道，这只是内心贫乏之人制造的一种娱乐。现在很多人，很多事都能引发他们的焦虑，从心理学上来分析，这种焦虑，本质上是一种内心深处的恐惧，因为连看上去很轻微的事情，他们都没能力去左右，这种内心的恐惧，他们找不到一个好的途径去说服平衡自己，于是消极避世的流浪汉出现了，他们就试图美化这种消极的人生，以达到内心的平衡。

但还是有很多人当真，这就是我写这些文字的原因。很多读者在后台留言说钦羡这种生活方式，我才深感这种审美是有多么大的害处。于是在朋友圈对他们说：歌颂消极的人生，与歌颂苦难没有什么两样，一个人可以消极度世，那是他的个人自由，但是如果你要试图去歌颂这种消极的避世人生，并教人效仿，这俨然是一种缺德。

我们挣扎无聊内心的心情是有多着急，才要将一个流浪汉美化为大师，才要将一个放浪形骸空度余生的人，幻化为大隐隐于市的世外高人，自我放逐的苦修者，甚至是满腹经纶的博学鸿儒。在我看来，这流浪汉本质上是一个心理上的病人，据新闻说，他是因为妻女出现变故精神上受到了打击，进而放逐了自己的人生，蓬头垢面地捡垃圾为生。

有人拿他热爱读书来说事，你身边热爱读书的废物还少吗？有些人貌似满腹经纶，实则窝囊草包。我见过很多蠢货读书，其实就是借此逃避自己的人生。他们热衷于空谈，迷恋于纸上谈兵，实则手无缚鸡之力，困难面前畏缩哭啼，恐惧面前尿湿裤裆。连自己基本生活都无法正视，这样的人满腹经纶又能怎么样，这样消极的人生，我们千万不能去歌颂。

过去我们习惯于歌颂那些在苦难中匍匐的人们，鼓励困境中的人们心甘情愿地承受苦难。现在你们开始歌颂那些消极的人生，赞美他们放逐自己逃遁世事的消极精神。这两种方式本质上是同一种语境上的两种说辞，共同点是都缺德。这种歌颂与赞美，误导人们偏离生命境遇中的内在逻辑，它摧毁人的尊严，扭曲人的灵魂，丑化人的精神审美能力。

对流浪汉的美化，是一种病态的精神审美。当年陶渊明居于茅草房，写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美妙诗篇，这根本不是因为消极避世，而是内心寻找宁静的悠然自得。一切没有选择自由选择的行为，在道德上都是无价值的。你表扬一个太监坚守贞操，与表扬一个无法面对生活压力而消极避世蓬头垢面生活的流浪汉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圣者，这两者是同一个道理，在道德上都是毫无价值的。

我们要反对无视困难的正能量鸡汤，同样也需要积极倡导积极地生活。我小时家境贫穷，但我母亲切不会让破漏的居所流露出脏乱，她会在春天带我们姐弟去原野采集野花，养在居所里，到处是春意盎然。她会把破败的居所收拾得窗明几净，连给我们破衣服打的补丁，都要绣成一朵鲜花。她教育儿女，无论身处什么境遇，都要积极体面地生活，这才是生命的真正要义。蓬头垢面不是优雅的避世，那是内心的怯懦，真正的避世是与世无争，我自怒放。

当人长期处于一种无法改变的无力之中，就会转而爱上这种痛苦，这是人类最贱的品格，每个人都必须警惕这种贱性。歌颂流浪汉，无非是很多人为自己内心对现状的无力提供一个安慰的机会。我当然也知道，这种病态的审美情绪，无非是对社会深处某种价值观的一种审美反抗，也是一种臆想的道德批判。只是这种病态的审美，也要适可而止。

如果说这流浪汉是一个心理学上的病人，那么那些将他美化的人，同样是一群精神上的病人。一个人过蓬头垢面的生活，当然是一种个人消极自由，但你将其美化，教唆人仿效并崇敬这种背离积极生命的论调，同样是一种精神上的病态。听我说，真正体面的生活，就是既不惧苦难，也勇于拥抱美好。就是无论身处何种境遇，都内心处变不惊，让自己的内心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