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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瓢泼大雨过后，轻柔的软风吹来，小山村格外安静而清爽。 山坡上，一个女人，挥着木棍紧跟在一头母猪的后面，嘴里不住地嘟囔：“该死的玩意儿，看你往哪儿跑。” 女人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半边细眯眼、圆下颌、略显粗糙的圆脸；单薄的衣裤早已湿透，紧紧包裹着那高挑健硕的身体；裤脚挽在白皙却溅满了泥水的小腿上；脚上的手纳千层底布鞋，每踏出一步，就发出“噗哧，噗嗤”的响声。 放学的孩子们见此情景，撒丫子一溜小跑，朝自己家里奔去。 不一会儿，三喜从家里出来，朝山坡上的女人看了看，高声喊道：“二嫂，你这是干啥嘛？瞧把孩子们吓的 ······ ” “刚才下大雨把猪圈墙冲倒了，这该死的玩意儿蹿了出来。”女人喘吁吁地说，“快过来帮我把它赶回去。我这两条腿儿的娘们儿，哪能撵上这四条腿儿的畜生。” 三喜紧跑几步把母猪截住，两人一左一右，赶着母猪朝家里走去。 “我哥 ······ ”三喜像是要说什么。 女人是三喜的嫂子。她打小没了亲娘，父亲续弦给她找了一个后妈，虽说后妈与她相处还算和睦，但总是不如亲娘知心知意。小学没念完她就丢下书本回家照顾弟弟妹妹，用她自己的话说“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二喜呢，农业高中毕业。上世纪七十年代，乡村里初中毕业生都难得见到几个，更不要说拿到高中文凭的小青年了。所以，她听媒人介绍了二喜的情况，没等父亲和后妈表态，自己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我没有文化，就是要找一个念大书的。”婚后不久，二喜在大队小学当上了挣工分的社办教师，一晃就是十多年，对他的媳妇，人们早已不再称呼她的名字，都叫她“先生家的”。 三喜帮嫂子把母猪赶进圈里，又搬来大块的石头把坍倒的墙堵好。 “过来洗洗吧。”先生家的舀一盆清水放在院子里的矮墙上。 “我哥是文化人，让他耍儿笔杆儿还行，让他干力气活儿就懵圈傻眼了。”三喜使劲搓洗满是泥水的大手，“往后，家里有重活儿就打发孩子招呼一声。” “庄稼院里过日子，谁家都有忙不完的活儿，咋好意思麻烦你们。”先生家的把毛巾递过去。 三喜说：“学校的事多，一个人管着一大帮孩子，也够我哥忙的。” “忙，忙，一年到头没见他挣回来两葫芦醋钱。”先生家的把一盆脏水泼掉，“这个家要不是我像头活驴似的撅着尾巴忙活，六口人就得扎脖儿。” 三喜听出嫂子还在生气，赶紧说：“村里的人都知道你最辛苦，哥也没少说你挨累。”说完，抬脚就走。 “他 ······ 叔，”三喜还没走出院子，就听见嫂子在喊，“找几个人，帮嫂子把猪圈砌上。” 三喜回头答应一声，大步朝院外走去。 先生家的是持家过日子的好手。且不说一大家子六口人的吃吃喝喝、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单是圈里的几头猪，就足够她忙的。母猪，尤其是揣了崽子的母猪，食量忒大，像是没底的泔水缸。 所以，她每天没完没了地割猪菜、烀猪食，没完没了地围着几头猪转悠。她对养猪似有特殊的天分。她养的肥猪总比别人家的肉膘好、出栏快。她家的仔猪总比别人家的早出手、多卖钱。人说“老母猪肚子小银行”，辛勤的付出总有善意的回报，先生家的养猪确有收益。 新猪圈盖起来了，先生家的打心往外地高兴，围着猪圈转了不知多少圈儿。 这天后晌，先生家的瞧见母猪嘴里叼着草，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凭经验，她预感到母猪快要下崽了，赶紧把猪圈打扫干净，又把马灯注满了煤油挂在棚顶上，随时准备为母猪接生。吃过晚饭，母猪“吭哧，吭哧”地折腾起来，先生家的蹲在母猪屁股后面，像经验丰富的助产士守着待产的孕妇，企盼新生命的降临。二喜则像一个守职尽责的护士，不声不响跟在媳妇身边。第一个猪崽顺利地降生了，先生家的赶紧双手捧着放在铺着干草的地上，一个、两个、三个 ······ 十二个。母猪终于安静下来，躺在地上均匀地喘着粗气。 “它累了。”先生家的自言自语。 两口子忙活了半宿，看着虎虎实实的猪崽爬上母猪的肚子，拱来拱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奶头，忍不住会心地笑了。 “这家伙真添和人。”她下意识地做一个数钱的动作，“这一窝又能卖四百多呢。” 二喜端一盆温水放在媳妇面前：“赶紧洗洗，去睡吧。我在这儿守着。” “这不是你干的活儿。”先生家的把沾满血污的手泡在温水里，疼爱地瞄一眼满脸疲惫的丈 夫，轻轻地说，“你累了。回屋睡吧，天亮还要上班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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