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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晓平┃人文东江

 老鄧子 2019-03-25

作者:朱晓平

  东江流得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得不讲任何排场,不要半点装饰,像家居的母亲,山里的村姑,平静恬淡,不事张扬。可东江又是浙江绍兴会稽山北麓最大的一条河流,全称为平水东江,翻翻她的履历,就更有些来历。

  东江的上游是若耶溪。

  还是在经营东江公园、千石诗林初具雏形、杭育杭育与叮叮咚咚交响在一起的时候,就使人联想起两千多年前发生在上游的另一个场景: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颂秦德。

  这即是有名的《会稽刻石》,与下游的千石诗林正好作了一个遥相呼应。刻石也是一门综合艺术,碑文、碑石、书法、石工样样马虎不得。李斯是秦代唯一著名的散文家,写一篇碑文当然是小菜一碟,又官至丞相,光凭批阅公牍的功夫,一笔好字应该也不成问题。石材“取钱塘浙江岑石”。虽然史籍没有关于石工的记载,但字仅四寸,南梁时尚能识读,其凿工刀法,应非等闲之辈。一流的碑文,一流的碑石,一流的书法,一流的石工。鲁迅对《会稽刻石》的评价是:“质而能壮,实汉晋碑文所从出也。”

  传统是一种巨大的力量。不知是经营者有意为之还是插柳成荫,千石诗林中多种文化元素再次集聚。诗歌选历朝历代顶尖级文人吟咏若耶溪和越地名胜的佳作。书法集腋成裘,或汇已故名流遗墨,或请当代文化名人挥毫。石或产出天姥,或采自剡溪,石祖石宗,老而返青。据说石工是几位跑过三江六码头的匠师,从凿刻的诗文中可以推测,即使是石匠,也已属武行中的文人。千石诗林中,诗碑与诗石相得益彰。诗碑重在诗歌的源流,诗石工于书法的精彩。读一读千石诗林,读得出中国诗歌的发展轨迹,读得到中国书法艺术的博大精深,读得遍越中的山山水水。如此厚重的文化集聚,也只有东江能承载得起。

  金圣叹最喜欢的休闲是夏天清晨半卧在竹躺椅上看人锯树,但如果让他看人刻石恐怕是轻松不起来的。千石诗林中的石块,状如犀牛,筋凸肌露者有之;乌黑精亮,脆如化石者有之。有正欲跃动的水鸡,有冬眠不已的神龟。这些千呼万唤始出山的石块,此前不知有无想到今生竟还能到东江作如此的神游。一般刻石往往先铲平一面,但策划者似乎很有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抱负,追求浑然天籁,追求原汁原味,追求妙处横生,将诗将书将石完全融合在一起。漫步千石诗林,既可品尝到随意为之的惬意,也体会得出谋篇布局的匠心。石理沟壑纵横,石面凹凸不平,石工因势利导甚或匍伏在地,真应了“黄牛样力气,苍蝇般手脚”这句绍兴的俗语,即使最委曲的体位,依然将凿子舞动得出神入化。枯笔、断划,须眉皆活。凑近了读,笔画间依稀能闻得到墨香。

  游东江,会颇费一番踌躇。顺水而下还是溯流而上?上游,是王藉的“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是李白的“若耶溪旁采莲语,笑隔荷花共人语”,是王安石的“汀草岸花浑不见,青山无数逐人来”,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是“两岸青山相送迎”。一脉耶溪,倾倒多少骚人,掬一捧溪水,淌出来的全是诗歌。时间流走了,积淀下来的是文化。千石诗林传承了这份文化遗产,也挖掘开发了宝贵的旅游资源。东江经过整合,叠石为堤,草木作岸,因为雕琢不多,很有些明信片上自然风光的味道。浏览过去,有很多处是可以作为国画家的素材的。被称为“巴蜀鬼才”的当代作家魏明伦为千石诗林题写的书法作品是“绍乃继承,兴乃发扬”。绍兴的山水都有些文绉绉,在新辟的千石诗林读过碑石,再上溯若耶溪,找找诗歌的出处,应是一条不错的线路。早已有人在崇尚自然之旅,过不了多久,东江泛舟说不定又会成了一种时尚。

  春节长假,客有游东江归者,作联云:“色香味俱全,诗书石尽佳。”横批是“一江风流”。其实,东江游,最好是仲春,最好有月色,最好弄古筝,最好舞婆娑。央视曾播放《春江花月夜》的舞蹈,造型和意境都不俗,如果搬到东江来表演,或许效果还会更好些吧。

作者简介:朱晓平,男,1957年生,浙江省绍兴市人。供职粮食部门30余年。少时,做木作;及长,玩写作,发表小说、诗歌、散文四五十万字。代表作《一池热水暖人心》《绍兴品桥》《梅雨三题》《粮库三章》《妻子的粮食春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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