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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的“黔宝”钱币,你又知多少呢

 半梦书斋 2019-03-26

在“西江千户苗寨”,我的目光被苗族妇女的银饰所吸引。近距离观看,更惊叹于它的精美、灵动。让我尤为诧异的是,它虽经数代相传,却依然银光闪闪,历久弥新,竟然没有包浆。请不要讪笑我,作为一个银元玩家,我对“银子”有着近乎病态的痴迷。

苗族的银饰可谓是举世闻名。他们世代传承着一种习俗,将家中所有的财产都换成白银,投入熔炉,锻造成丝,编制成花,錾刻成衣。

其实苗族聚集的贵州地区并非白银产区,那么银料是从何而来?真相让现在的“银元爱好者”难以淡定,他们银饰的加工原料竟主要来源于银元、银锭。

民国时期,甚至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西江千户苗寨”所在的黔东南境内,以雷山为界,北边苗族银饰的纯度明显高于南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差异?细究原因,让人“痛心不已”。这是因为北边银料主要出自于银元“大洋”,纯度较高;南边则是来自银币“贰毫”,所以银饰成色较差。苗族银饰的银质纯度,竟因当地流通的银币的差异而有所不同。

苗族的这一习俗,还直接导致了银币收藏界的一桩“疑案”。

涅槃的“黔宝”钱币,你又知多少呢

在清光绪年间,贵州曾出产了一种奇特的银饼——“黔宝”。该银饼颇具特色,正面中央珠圈内为竖写的“黔宝”二字,银币外缘另环刻有珠圈,两个同心圆之间是盘根的花藤图案,造型生动别致。

背面则干脆钤了三个伴有珠圈的同心圆,中心圆内镌刻网形纹饰;中心圆外的环形空间中,盘根的花朵纹饰环绕其间;外侧的圆环空间内,镌刻的是逆时针旋读的“光绪十四年贵州官炉造”,注明了铸造年份和铸造机构。但实际上各枚“黔宝”并不尽相同。

由于无官方资料,贵州地方文献中也未见记载。致使该币身世扑朔迷离,来龙去脉不详,众说纷纭。

因存世不过数枚,且图案并不规范,所以美国权威的《世界钱币目录》一书中,直接将“黔宝”银饼认定为臆造币。

但中国的钱币专家考证后认为,“黔宝”银饼是贵州巡抚潘蔚,以土法制造。钱币大家孙浩先生更大胆推测,潘蔚开办的青溪炼铁厂在光绪十四年(1888年)安装完毕,其制造“黔宝”的目的,可能是纪念新式铁厂开炉的“吉祥钱”···。

这牵出了一段令人扼腕叹息的历史往事。说来你或许不信,中国的第一个近代制铁厂并不是诞生在发达的东南沿海地区,而是出现在贫穷的西南山区——贵州。

光绪十一年(1885年)时任贵州巡抚的潘蔚,向朝廷上奏折,提出:“黔省矿产甚多,煤矿尤甚。如能开采合法,运销各省,可免购自外洋。”并认为黔省“跬步皆山,处处产铁”, “货弃于地,殊为可惜也”。

当时“洋务运动”正在如火如荼的开展,潘蔚受“洋务派”影响较深,见事较快,行动力也很强。其在青溪开办铁厂的要求,得到了清廷的批准。

在随后的铁厂主办人选上,他“举贤不避亲”,任人唯贤地举荐了自己的胞弟潘露。潘露曾任江南制造局总办之职,两江总督左宗棠称赞其“天赋异能”。他熟悉洋务,通晓企业运作事宜,具有开办工厂的经验和能力,确实是最佳人选。

但青溪铁厂在建造的过程中却历尽了艰辛。“单凭机器运输一项,就非常人所能承受”。潘蔚在1889年的奏折写道:“一切机器设备都是从英国购买,···共重两万九千九百余担到沪,由沪雇船装运前往,均须立架按件起重。由湖南常德而上,滩高水浅,又须按件起驳。迄今二年之久,始行运到,可见创始之难矣。”

光绪十四年(1888年),费尽周折青溪铁厂主体终于建成。中国第一座设备和技术都处于领先地位的近代钢铁厂,竟然出现在贵州青溪。潘蔚为此感叹:“大利将兴,民生在望。”为民造福的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1890年6月1日,伴随着红色的铁流,青溪制铁厂浇铸的“天字一号”熟铁正式出炉。它比汉阳铁厂整整早了4年,比日本最早的八幡制铁所也早了一年。当时青溪铁厂各种设备已相当齐全,不仅能炼铁,还能炼轧钢。

然而,就在青溪铁厂诞生不久,它的主心骨潘露,却因操劳过度,卒于任上。随后该厂更是厄运不断。先是因矿石原料供给不上,使生产不能正常运转;随后又多次发生锅炉爆炸事故,造成人员伤亡,致使大量冶炼工人因害怕而离去。

确实是运气欠佳,该厂开采的铁矿属鸡窝矿,并无开采量,矿石供应难以保障。而所用燃煤更因不符合新式高炉冶炼的要求,造成出铁口和炉渣出口的阻塞,导致铁水不能正常流出,而引发爆炸。

当时厂里的骨干徐庆沅等人利用从英国学来的宝贵经验,通过采取技术革新,添置设备等措施,使生产状况已有所改善。但潘露的继任者曾彦铨、陈明远却又先后因贪污被清廷查办,致使青溪制铁厂终于在1893年完全停产。羞愧难当的潘蔚,吞金自杀。

结局令人扼腕,但让人略有欣慰的是青溪铁厂倒闭之后,大部分完好的设备,陆续被运往汉阳钢铁厂。徐庆沅等人也被聘到汉阳钢铁厂任职,成为了该厂的骨干。

或许是历史的巧合,也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将中国钢铁事业薪火传承并发扬光大的也是贵州人。

光绪十五年(1889年)冬,贵州义府出生的张之洞赴任湖广总督,他马上就开始筹建汉阳铁厂。张之洞的炼钢经历其实也是失误连连、困难重重,但其结局却与潘蔚有天壤之别。

因不懂技术,又盲目自信。张之洞开办的铁厂甚至出现了机炉设备在汉阳,铁矿石在大冶,煤却在马鞍山,难以顺畅生产的尴尬局面。而马鞍山的煤因灰矿并重,不能炼焦,不得已只能从德国再进口焦炭数千顿。却又因购买的机炉设施是采用酸性配置,而不能去磷。致使历时六年,已耗资560万两白银,也没能炼出钢来。

好在他权高位重,顶住了压力。又向日本借款300万元,改机炉为碱性配置,终于制出了优质的马丁钢。

其实就如同传说中的“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从某种程度上说,是青溪制铁厂的涅槃,成就了汉阳铁厂的重生。青溪制铁厂的停业倒闭,不仅让汉阳铁厂吸取了宝贵的经验教训。而它的设备、人员对汉阳铁厂的充实,更是让当时已是困难重重的汉阳铁厂受益良多。

汉阳铁厂也由此成为近代亚洲最大的钢铁厂。更是给张之洞的“洋务生涯”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在创新的领域中,有时领先一步是先驱,提前两步可能就是先烈了。潘蔚的遭遇,确实让人感叹开创者的艰辛与悲情。在银圆的铸造上,表现的也依然如此。张之洞铸造了“广东光绪元宝”流传于世,他也以中国近代机制币的开创者而彪炳史册。而潘蔚铸造的“黔宝”银饼却命途多舛,踪迹难寻。

实际上,潘蔚于光绪十四年(1888年)铸造的“黔宝”银饼,比张之洞的“广东光绪元宝”银币,还要早一年。

但其铸造方式与机制银元迥然不同。钱币大家孙浩先生认为,“仔细检视各黔宝银饼,可观察到提图案的高点与地章齐平,此乃古代玉器之“大斜刀”斜面雕刻方法制成,并非模具压印,故所见各枚均有差异且重量不一。”

尽管他推测“光绪十四年‘黔宝’银饼”,是纪念青溪铁厂主体竣工的“吉祥钱”。但也谨慎地表示,“此论正确与否尚待进一步论证”。因为“黔宝”银饼有“光绪十四年”及“光绪十六年”两种纪年,前者另见有半圆型。为何铸造“光绪十六年黔宝”,也确实还需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光绪十六年黔宝”,正面与“十四年黔宝”相同,但背面差异较大。除将纪年改为“十六年”外,中间的两个同心圆合并为一,内铸有飞龙图案。

涅槃的“黔宝”钱币,你又知多少呢

其实,此推测进一步论证却也合乎情理。因为光绪十六年(1890年)潘蔚和清溪铁厂同样有值得纪念之事。该年6月1日,青溪制铁厂浇铸的“天字一号”熟铁正式出炉。铁厂主体竣工值得纪念,第一次炼出铁来更值得庆祝,所以铸造了“光绪十六年黔宝”。

当年贵州并不具备铸造银币的条件,但“黔宝”银饼的制造,也同样反映出潘蔚“创造条件也要上”的“敢为天下先”的精神。

也有钱币专家认为,潘蔚指定贵州官炉铸造了“黔宝”银饼,是为了流通于汉苗贸易之中。这一解说也并非全无道理,“黔宝”并未向清廷申报,也没有通过清廷的批准,潘蔚制造此币的目的或许兼而有之。

“黔宝”银饼虽非专为汉苗贸易而铸,但它却因贸易而最终沉淀于苗寨。其98%的含银量,是改铸饰品品质的保证,颇受苗族妇女的欢迎,这也是造成“黔宝”银饼留存于世极少的原因。

在苗寨参观银饰博物馆时,发现苗族的银饰其实早已走出了苗家,走出了历史,已形成了产业,助力着当地旅游业的发展。看到贵州当地民众因此受益,而走出贫穷,作为银元玩家虽为“黔宝”惋惜,但也感叹或许这就是其命运所归。

“黔宝”因缺少实物而难以考证,确实是导致其身世被长期误解,引发争议的主要原因。就连“黔宝”名称的来源,泉界也有着不同的看法,多认为将银饼命名为“黔宝”是为了纪念“宝黔局”。

早在雍正八年(1730年),清政府就在贵州开办了宝黔局,铸造制钱。据《贵州通志》记载“光绪初,因滇铜缺乏,废贵阳宝黔局”。宝黔局虽废,但官炉尚存,遂铸造了此币。

我倒是觉得,它的名称来源并不那么重要。潘蔚为纪念“青溪铁厂”开炉而造的“黔宝”银饼,它所代表的“贵州人民穷则思变,想要改变贫穷落后面貌的强烈愿望;以及与命运抗争,敢为天下先的精神”——这个“黔宝”的内涵其实更重要,这才是真正的“黔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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