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流浪大师”的人越来越多了,在一个最新视频里,人声鼎沸,没有上千,数百人是有的;保安也出动了,围栏也架起来了。这个阵仗,把沈巍也吓到了,面对这么多人,不再侃侃而谈了。 这就像一场博弈,一场关于自由与奴役的博弈。自由通透的沈巍还能保持“大师”风范吗?还能继续淡定地生活吗?在此之前,他是清醒的,通透的。读入世之书而出世地活着,这样的人不多,因而弥足珍贵,如果被粉丝们拉入世俗,他的自由也就结束了,将为世俗所奴役。 目前看起来,沈大师的自由还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沈巍真心不想红,对送上门来的“红“,有推不掉的苦。他好几次对围观者说,你们这么晚了还在这里聊天,已经打扰到邻居睡觉了。因为影响周围的人,最终会影响沈巍自己的行动自由。沈巍深谙自由的真谛:所谓自由,就是我有不打扰别人之责任,因而可以享受不受打扰之权利。 有人提出跟他“合作”,说白了就是凭知名度赚钱。这里有商机。这是有诱惑力的。但是沈巍拒绝得很干脆。他说,现在这样没有特定目的聊天,面对镜头,他还能自然说话,真的“合作”起来,说话成了表演,他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很多人都说要做自己,在诱惑面前就丢到一边,而沈巍做到了。 一个人,知道自己的“不能”,要比知道自己的“能”要困难得多。很多人,为了某种目的,连自己不能的都要假装能,不怕勉强自己,糟践自己;而沈巍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不能,并拒绝做自己不能的事情,放弃在别人来看是求之不得的机会。沈巍懂得不勉强自己,为难自己,以求活得自在,活得舒心,这是真正的爱自己。很多人活一辈子未必达到这个境界。 沈巍对自己的突然走红,有清醒的认识。有一些人,大概确实是想跟沈巍探讨一些问题,才赶到上海来的。沈巍对他们说,你们真想跟我交流,一个月之后再来。一个月之后,这里不会有那么多人了。他们都去围观另外一个人了。 他好几次声明:谢绝资助。他说,别到时候钱落到别人手里了,还以为我得了捐助。这些都说明,沈巍读懂了人心世道,并融会贯通,体现在他的人生的选择上, 其言行自然高于很多人了。 问题在于,自由通透如沈巍,仍然有认知误区。他在一篇自述里说,他受儒家教育,希望做政治家,“说实话,我想做官”。做官,人要圆通,善妥协,会让步,但是,沈巍仅仅为了坚持捡拾垃圾,放弃了很多,至今没有结婚生子。这么执拗,这么认死理,怎么能做官?因为放弃了很多现实的利益,他才保持了一个比较完满的自我,却以为自己能做官。读古书太多,读外国书太少,缺乏现代人文意识,才会被儒家思想所引导。 但沈巍又有背离儒家的一面。至少到目前为止,沈巍的读书行为,已经很纯粹了,没有了功利、功用的目的,就是因为喜欢读书而读书,是满足自我的精神需要。为读书而读书,为艺术而艺术,不为金钱、地位而读书,就是不为外部力量左右,这是人的精神独立、思想自由的表现,是人的最高价值的实现。但是,在传统的主流意识中,“学“一定要“致用”;在某个时期,是要受到政治批判的。沈巍在行动上做到的事情,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价值,不能说不是一个遗憾。 面对越来越多的人群,沈巍会不会把持不住本心?在人们把他当世外高人崇拜时,他内心的宁静还能保持多久?当然,沈巍有选择生活方式的自由,有选择生活目标的自由,有为自己活着的自由。但是,他有他的个性特点,特点往往也是弱点。他选择了目前的生活,当然不是最好的选择,而是各种限制之下,各种无奈之下,一个最不坏的选择,活出了自我,活出了价值;这就是:身为平民,自知自爱;安于平民而不安于平庸。 沈巍的价值,未必能照亮他面对的人群。越聚越多的围观人群,分明是一个价值真空或者说价值黑洞。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追捧沈巍,但不想读懂沈巍,而是仅仅因为他“红”。这个价值真空,同样存在于另一个几乎同时发生的网红事件里。只是影响范围不如沈巍罢了。 在一个电视节目里,背景上打出一个个娱乐明星。当流量明星蔡徐坤出现时,潘长江说不认识这是谁。一些自称是蔡徐坤的粉丝不干了,到潘长江的微博里发帖攻击潘长江,令潘长江不知所措,也无法理解这些人的心理:难道不认识蔡徐坤就是违法?潘长江是按照传统价值观来打量对方的,但对方显然不是秉持同样的价值观。 他们的价值观是什么?是无价值。或者说我就是价值观。不管他们是不是蔡徐坤的真粉丝还是假粉真黑,有一点是确定的,这个巨大的人群是一个巨大价值真空。沈巍的价值观未必能影响他们。他们本来就不是为寻求内心价值而来。但他们会不会影响沈巍,吞噬沈巍?还真不好说。 视频中,人群涌动,人们举着手机,高喊“大师”。“做官梦”未醒的沈巍,会不会以为自己拥有了他们,拥有了资源,可以一展抱负?或者可以利用、转化资源,并借此通过实现个人的转型? 上海扬高南路这个围观现场,也是一个博弈场。博弈结果的产生不会太久。是被粉丝拉入世俗,还是继续享受自己的自由?我们期待的是后者。世间有沈巍,让我们知道自由的宝贵,社会应该善待之。 本文作者 戎国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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