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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礼

 clz6778 2019-03-28

 陈林朝  201656

   人在世上,或缘由亲情、熟识,或工作关系,总会有一些相互帮衬或是关照提携的事儿,故免不了会有一些人情或答谢之礼。我认为这般礼数与受贿是完全不同的性质,前者缘起于情,后者当属于利。那些给过你帮助或恩惠的人,是当心存感恩的。至于你帮过人家,他们记得与否,你是不应当奢求的。职责使然的“帮”,严格地说是谈不上帮的,更不能谈礼了。至于受贿索贿那是必遭良心责备,更是党纪国法所不容的。

我素来脸薄情寡,不好、不擅更不惯送礼,但囿于世俗,也送过礼,但次数不多,数目戋戋;收他人的礼稍多一些,然,大都当属人情之礼(有数次也未免有受贿之嫌),且亦次数不多,价值不大。为收礼而欠下的人情,细数起来,最难以释怀的,莫过于一件将近二十年的事了,每每想起此事,总会有一种负债的感觉,怀有莫名的不安与重负!是折受的愧悔吗?!

大概是97年或者98年,具体时间我记不得了。总之是一个阴天的早晨,我家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个头矮小、头发斑白、看上去约莫七十多岁的老妪。一见到我,她似乎立刻抖落了路途的劳顿,满心欢喜地拉住我的手,连声说着“啊,总算找到了,总算找到了......!”我终于回想起来了,原来是十多年以前我在她的家乡工作时认识过的一位苦命的农民,我一面让座、倒茶,一面揣测她的来意,估摸着也约略明白了几分。

她一面诉说着,一面从天井提回一个蛇皮袋,一只青布袋,里面有一只鸡还有十多条年糕。她一口水也还没有喝,只顾一口气往下说:“总算找到了,我是讨信了好长时间,好些地方,才晓得你上班的单位和你的家,今天我是四点出门,走到镜岭上的车(十五华里),到县城后又一路讨信,还有好心人陪了我一程才找到这里的,唉,总算找到了 ......”她似乎了却了一桩宿愿,完成了一项工程似的兴奋不已,黝黑的爬满皱纹的微汗氤氲着的脸喜形于色,灿若明霞,全然消释了这一路的艰辛,也不给我道一声谢的机会,便一五一十地给我讲着她的故事:“当年要不是你的帮助,这些年我也不知道怎么捱得了啊?我要感谢共产党、感谢人民政府,这几年(政府)拨下来的(孤儿)补助费,已经提高了好几次,可是这种恶毛病就是治不好。大的一个已经死了好些年了.....我现在已经没有牵挂了......”我的心头嘎噔一震,再也无法平静,原来她的小孙子也一样被病魔带走了。她平静地诉说着,看不出忧伤,也没有流泪,我想,这么多年来,她为操持这个不幸的家,照护俩个可悲可怜无助无望的患儿,长期付出的艰辛,经久相伴的酸楚,泪水许是早已流干了吧?我怆然欲涕!

原来她的儿子早年夭折,留下一对孙子。儿媳经人撮合,招赘了本村的一个大龄后生,婚后夫妻恩爱,生活刚有生气,不期大孙子患了一种怪病——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双腿肌肉慢慢萎缩,渐渐无法站立。曾去几家大医院诊治,均不显效。后来小孙子也出现了类似症状。面对二个继子的不治之症,女婿每愈消沉,日显厌世之心;女儿虽有觉察,然防不胜防,终于,一对老实巴交、勤劳恩爱的夫妻,撇下了他(她)们一双患儿,先后双双奔向了黄泉。我在工作中得悉了她们的境况,深怀同情和悲悯,帮她的俩个孤儿孙子申请了定期困难补助。这是三十年前的旧事了,是我被贬谪(从镇党委书记到副乡长)、情绪比较坏时发生的一个乡间悲剧,我也淡忘了。

闲来无事,想整理一点回忆,难免旧梦新温,唯其不能释怀,平心而论,这本是我应当履行的工作职责,就连案牍之劳也算不得,况于我己,亦是惠而不费。何敢劳人经年的记挂,如何折受得年迈老人如此厚重的情意与礼物啊! 愧悔!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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