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珙（1195-1246），南宋最后一位名将。祖籍山西北部，靖康年间作为难民，曾祖和祖父辗转投奔岳家军。此后随着南宋“中兴”，孟家随军安顿在湖北。无怪乎就在1235年，也就是南宋“端平入洛”失败、蒙古军三路大举南下，分别直指南宋的川陕、荆襄和江淮三大战区时，孟珙就在他的荆襄防区编练了一支15000人的由中原难民组成的镇北军。孟珙本人，可谓是南宋的祖逖了。 （孟拱） 7月，中路蒙军由口温不花指挥，竟然在端平四年（1237）年3月，接受了叛将王旻奉上的襄阳城。朝臣李宗勉上奏：“……襄阳失则江陵危……必有危亡之忧”（具体地缘形势，笔者已在上篇分析过）。一向自视为理学姿势水平高超的长者之宋理宗，竟然破天荒下了罪己诏。（【续资治通鉴】卷186）。 而在一年前，蒙古军就曾进击江陵，孟珙开始作为救火队长，不得不和两年前还在蔡州城外称兄道弟的蒙古人兵戎相见。先前灭金后临安面圣，面对宋理宗无自信面对莱士汹汹之蒙古，孟珙只是说“恢复中原，固然是我们的大宋梦，但是不但要靠个人的努力，也要看历史的行程”。也许他早就亲眼见证了一路把金国逼到蔡州弹丸小城的蒙古战狼，也料到光复中原无异于吃人说梦，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在接下来自己有限的生命里，“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我将无我、不负江山。 现在已经是襄阳陷落的关键时刻，孟珙来到黄州，马上修建工事、搜集情报、安顿难民收到令他驰援江陵的命令，他让民兵将领张顺（后来战死在忽必烈时代的襄阳大战中，于汉水中水战殉国，个人严重怀疑【水浒传】中阮氏三兄弟的原型就是他）先渡汉水、自己的大军随后。见识过蒙古人虎狼之师的孟珙直到硬拼无望，唯有智取。于是，他不断改变同一支部队的旗帜和衣服颜色，然后循环往来，到了晚上，大家一起点亮火炬，在蒙古人看来，“浩瀚若繁星”，数十里内都紧密相连。这原本是成吉思汗攻打乃蛮时的计策，如今却被蒙古人误以为宋军人多势众，不可轻惹。待到时机成熟，孟珙亲自节度进攻，拿下了蒙古人二十四个营房小要塞，解放了他们所掳掠的两万百姓（这个记载可能有夸张，也许是出于当时多报数字、以壮军威，并邀功领赏之恶习），取得了宋军在蒙古入侵以来荆湖战场上的第一场大胜。 1238年，孟珙开始反攻先前丢失的荆襄各要地。孟珙首先进击湖北西部的郢州（钟祥），用来打通粮饷运输之道。于是孟珙亲自向将领们面授机宜，一举拿下了郢州和荆门。 1239年3月，孟珙在先前积小胜的基础上，三战三捷，光复信阳、樊城和襄阳，周边城市望风而降（当然此时日益庞大的蒙古军中，自然掺杂了不少金国汉人和南宋降兵）。孟珙上奏：“……襄阳为朝廷根本，今百战得之，当加经理……”于是，他将周边收编的降兵分别编为忠卫军和先锋军，安置在襄樊地区防守。（【续资治通鉴】卷169） 面对孟珙的赫赫威名，蒙古人征调在川渝打得顺风顺水的西路军进击湖南以威胁孟珙后背。孟珙在1239年12月就得知了这一情报，于是调拨10万粟粮食，分别3部队驻扎在湖北西部从恩施到三峡一线。蒙古军果然自万州进击，孟珙迎击败退之。 1240年2月，孟珙在荆襄战区大力屯田，以应对蒙古方面的持久战和随时入侵。他得知蒙古人在国界线另一端征募民工、砍伐树木、大举造船，以求改变在荆襄湖泊纵横之地受制于南宋水陆协防的囧境。孟珙分兵进击，时而烧毁蒙古人所积累之造船材料，时而烧掉蒙古人在蔡州的屯粮。因此，他兼任四川安抚使，从而主掌南宋2/3防线的川陕和荆襄两大战区。他再次祭出了招募流民降兵的老把戏，令散民编为宁武军，以回鹘降人爱里八都鲁为首、包括了蒙古与色目战俘降人的飞鹘军，以便在未来与蒙军的战斗中有和对手一样的机动灵活之兵种。 当然，战争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能为南宋续那么久，也就证明孟珙绝非只会打仗的赳赳武夫。他接手川陕防区（事实上只剩下了川渝部分）后，革除当地先前官场恶习、为下面各个州和县制定新的基本法，明确赏罚。从秭归到汉口，他主持设立20个屯田处，开垦田地188280顷。粮食生产和经济迅速恢复的同时，他也文体两开花，创了南阳和竹林两大书院，安置四川和湖北地区流浪的读书人，可谓是700年前的西南联大了。他还让手下李庭芝掌管今天恩施地区的建始县。李庭芝复读孟珙的习气，鼓励农业、训练军队、选取壮士，夹杂在正规军中一起训练。一年之后，这样的民兵直到战守之道，善于驱赶追逐敌人，没有事则劳动、有事则应敌。这样的方法又在孟珙所有防区内复读，于是防线愈发巩固。 1242年，蒙古再次入侵。孟珙布置防御，叮嘱手下不可丢失一寸土地。开县县令因为没有粮食“转进”，被孟珙以玩忽职守最砍了脑袋。 1244年，孟珙又调到江陵。他利用当地江湖纵横，大造水陆关口、疏通河道，也免除了可能的洪涝灾害。说到这个，笔者仍然对小时候98年肆虐湖北的长江大洪水记忆犹新，当时国家领导人亲赴就在前线，稳坐冲锋艇、手执大喇叭，带着有腔调的扬州口音高呼“伟大的中国人民万岁”之形象，言犹在耳，如赌其人。 1246，孟珙去世。他的一生到晚年，几乎做到了“不教胡马渡江汉”。然而传奇的一生谢幕后，是7年后才华直逼他的余玠被猜疑忧愤病死。然后蒙古人也学着屯田、造船，以致于最后拉来了回回炮。至于临安内部，理宗在嘻嘻蛤蛤沉迷于轻歌曼舞、宰相贾似道在斗蟋蟀，“隔江犹唱后庭花”式的党争使得大将刘整直接火线投敌，另一员大将吕文焕则在襄阳被围五年、援军无望时开城投降。大宋不杀士大夫，然而对于武将却有岳武穆的前车之鉴。似乎最好的结局，还是孟珙那样操劳一生、病死在共工作岗位上。或者，要么投降以汉奸之名流传千古，要么在残酷的内斗中忧愤病死。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