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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汉书卷72 王贡两龚鲍传第四十二

 恺悌2003 2019-04-03

卷七十二

           王贡两龚鲍传第四十二

τ邛武王,迁九鼎(师古:夏禹所铸。春秋左氏传:桀有昏德,鼎迁于商,载祀六百。商纣暴虐,鼎迁于周)于雒邑,伯夷叔齐薄之(师古:夷齐意武王父死不葬而用干戈为不孝,以臣伐君为不忠),饿死于首阳,不食其禄,周犹称盛德焉。然孔子贤此二人,以为“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也。而《孟子》亦云:“闻伯夷之风者,贪夫廉,懦(师古:柔弱也)夫有立志”;“奋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莫不兴起,非贤人而能若是乎!”(此段开宗欲明何义?明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之义也。此传诸人皆志节之士。句周犹称盛德焉是谓周有盛德还是夷齐有盛德?抑或德行相长?)

幕乒汉兴有园公绮里季夏黄公甪里先生(师古:四皓称号,本起于此,更无姓名可称知。此盖隐居之人,匿迹远害,不自标显,秘其氏族,史传无得而详),此四人者,当秦之世,避而入商雒深山(师古:今之商州商洛县山也),以待天下之定也。自高祖闻而召之,不至。其后吕后留侯计,使皇太子卑辞束帛致礼,安车迎而致之。四人既至,从太子见,高祖客而敬焉,太子得以为重,遂用自安。语在《留侯传》。

碜员其后谷口有郑子真,蜀有严君平(师古:地理志谓严尊,三辅决录谓郑朴,则子真、君平皆其字也),皆修身自保,非其服弗服,非其食弗食。成帝时,元舅大将军王凤以礼聘子真子真遂不诎(音屈。形容词:广韵,辞塞。动词:屈服、屈辱,如诎身,谓降低身份,屈己下人。此处用诎而不用屈,即有不降其志义)而终。君平卜筮于成都市,以为:“卜筮者贱业,而可以惠众人。有邪恶非正之问,则依蓍龟为言利害。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弟言依于顺,与人臣言依于忠,各因势导之以善,从吾言者,已过半(教化已成)矣。”裁日阅数人(师古:裁与才同。阅,历也),得百钱足自养,财(前裁与此财有否区别?)闭肆(师古:市也,列所坐之处也)下帘而授《老子》。博览亡不通,依老子严周(师古:即庄周)之指著书十余万言。杨雄少时从游学,以而仕京师显名,数为朝廷在位贤者称君平德。杜陵李强素善,久之为益州牧,喜谓曰:“吾真得严君平矣。”曰:“君备礼以待之,彼人可见而不可得诎也。”心以为不然。及至蜀,致礼与相见,卒不敢言以为从事,乃叹曰:“杨子云诚知人(想望风采,如徐庶之言诸葛,此可枉驾,未可屈至)!”君平年九十余,遂以其业终,蜀人爱敬,至今称焉。及著书言当世士,称此二人。其论曰:“或问: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师古:以身没而无名为病),盍势诸名卿可几?曰:君子德名为几(师古:或人以事有权力之卿,用自表显,则其名可庶几而立)。梁、齐、楚、赵之君非不富且贵也(师古:谓当时诸侯王也),恶(师古:于何也)虖成其名!谷口郑子真不诎其志,耕于岩石之下,名震于京师,岂其卿?岂其卿?楚两之洁,其清矣乎!蜀湛冥(孟康:湛深玄默无欲也),不作苟见,不治苟得(师古:不为苟显之行,不事苟得之业),久幽而不改其操,虽何以加诸(师古:随侯珠、和氏璧)?举兹以旃,不亦宝乎(师古:旃亦之也。言举此人而用之,不亦国之宝乎!)!”

诱妗园公绮里季夏黄公甪里先生郑子真严君平皆未尝仕,然其风声足以激贪厉俗,近古之逸民也。若王吉贡禹、两之属,皆以礼让进退云。(此传为逸民传乎?读之未是,心有山林雅致,不屈于志,以道事君,是其人乎?)

郡吏王吉子阳,琅邪皋虞人也。少好学明经,以郡吏举孝廉为郎,补若卢右丞(师古:少府之属,主治兵库),迁云阳令。举贤良为昌邑中尉,而王好游猎,驱驰国中,动作亡节,吉上疏谏,曰:

胺朔臣闻古者师日行三十里,吉行五十里,《诗》云:“匪风发兮,匪车揭兮,顾瞻周道,中心怛兮(师古:桧国匪风篇。发发,飘风貌。揭揭,疾驱貌。怛,伤也。言见此飘风及疾驱,则顾念哀伤,思周道也)。”说曰:是非古之风也,发发者;是非古之车也,揭揭者。盖伤之也(师古:今之发发然非古有道之风也,今之揭揭然非古有道之车也,故伤之)。今者大王幸方与(师古:县名),曾不半日而驰二百里(飙车少年,古已有之),百姓颇废耕桑,治道牵马,臣愚以为民不可数变也。昔召公述职,当民事时,舍(师古:止息)于棠下而听断焉。是时人皆得其所,后世思其仁恩,至乎不伐甘棠,《甘棠》之诗是也(师古:邵南之诗)

尺澹大王不好书术而乐逸游,冯式撙(师古:促也)衔,驰骋不止,口倦乎叱咤,手苦于箠辔,身劳乎车舆;朝则冒(师古:犯也)雾露,昼则被尘埃,夏则为大暑之所暴炙,冬则为风寒之所偃薄(师古:偃,偃靡。薄,迫也)。数以耎(师古:柔也)脆之玉体犯勤劳之烦毒,非所以全寿命之宗也(师古:宗,尊也),又非所以进仁义之隆也(师古:隆,高也)

际,夫广夏之下,细旃之上(师古:广夏,大屋也。旃与毡同),明师居前,劝诵在后,上论唐虞之际,下及殷周之盛,考仁圣之风,习治国之道,(师古:古欣字)焉发愤忘食,日新厥德,其乐岂徒衔橛之间哉(师古:衔,马衔。橛,车钩心也)!休则俯仰诎信以利形(师古:形,体也。信读曰伸),进退步趋以实下(如淳:今人不行,则膝已下虚弱不实),吸新吐故以练臧,专意积精以适神(师古:臧,五脏也。练,练其气也。适,和也),于以养生,岂不长哉!大王诚留意如此,则心有尧舜之志,体有乔松之寿(师古:仙人伯乔及赤松子也),美声广誉登而上闻,则福禄其辏而社稷安矣(师古:辏与臻同,至也)

夙夜皇帝仁圣,至今思慕未怠(师古:皇帝谓昭帝。言武帝晏驾未久,故尚思慕),于宫馆囿池弋猎之乐未有所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圣意。诸侯骨肉,莫亲大王,大王于属则子也,于位则臣也,一身而二任之责加焉,恩爱行义纤介有不具者,于以上闻,非飨国之福也。臣愚戆,愿大王察之。

旧踔虽不遵道,然犹知敬礼,乃下令曰:“寡人造行不能无惰,中尉甚忠,数辅吾过。使谒者千秋赐中尉牛肉五百斤,酒五石,脯五束。”其后复放从自若。辄谏争,甚得辅弼之义,虽不治民,国中莫不敬重焉。

久之久之,昭帝崩,亡嗣,大将军霍光秉政,遣大鸿胪、宗正迎昌邑王即奏书戒王曰:“臣闻高宗谅暗(“谅阴”是天子居丧所住的房屋,又名凶庐),三年不言。今大王以丧事征,宜日夜哭泣悲哀而已,慎毋有所发(师古:谓兴举众事)。且何独丧事,凡南面之君何言哉?天不言,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师古:引论语孔子言),愿大王察之。大将军仁爱勇智,忠信之德天下莫不闻,事孝武皇帝二十余年未尝有过。先帝弃群臣,属以天下,寄幼孤焉,大将军抱持幼君襁褓之中,布政施教,海内晏然,虽周公伊尹亡以加也。今帝崩亡嗣,大将军惟思可以奉宗庙者,攀援(师古:引也)而立大王,其仁厚岂有量哉(师古:言其深多也)!臣愿大王事之敬之,政事一听之,大王垂拱南面而已。愿留意,常以为念。”

鹊剑王既到,即位二十余日以行淫乱,废。昌邑群臣坐在国时不举奏王罪过,令汉朝不闻知,又不能辅道(师古:读曰导),陷王大恶,皆下狱诛。唯与郎中令龚遂以忠直数谏正得减死,髡为城旦。

为益起家复为益州刺史,病去官,复征为博士、谏大夫。是时,宣帝颇修武帝故事,宫室车服盛于昭帝。时外戚王氏贵宠,而上躬亲政事,任用能吏。上疏言得失,曰:

质,陛下躬圣质,总万方,帝王图籍日陈于前,惟思世务,将兴太平。诏书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而思之,可谓至恩,未可谓本务也(师古:言天子如此,虽于百姓为至恩,然未尽政务之本也)(言语质直)

世出欲治之主不世出(师古 :言有时遇之不当值),公卿幸得遭遇其时,言听谏从,然未有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于三代之隆者也。其务在于期会簿书,断狱听讼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

化,臣闻圣王宣德流化,必自近始。朝廷不备,难以言治;左右不正,难以化远。民者,弱而不可胜,愚而不可欺也。圣主独行于深宫,得则天下称诵之,失则天下咸言之。行发于近,必见于远,故谨选左右,审择所使。左右所以正身也,所使所以宣德也。《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师古:大雅文王诗)”此其本也。(以谨选左右,审择所使为本,要言之还是有德之人才)

六合《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今俗吏所以牧民者,非有礼义科指可世世通行者也,独设刑法以守之。其欲治者,不知所由,以意穿凿,各取一切,权谲自在,故一变之后不可复修也(师古:言其弊深难久行)。是以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户异政,人殊服,诈伪萌生(师古:争出,如草木之初生),刑罚亡极,质朴日销,恩爱浸薄。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师古:孝经孔子语)”,非空言也。王者未制礼之时,引先王礼宜于今者而用之。臣愿陛下承天心,发大业,与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旧礼,明王制,驱一世之民济之仁寿之域(师古:以仁抚下,则群生安逸而寿考),则俗何以不若成康,寿何以不若高宗(师古:殷高宗武丁)?窃见当世趋(师古:读曰趣。向也)务不合于道者,谨条奏,唯陛下财(师古:同裁)择焉。

纫意以为:“夫妇,人伦大纲,夭寿之萌也(师古:由之而生故曰萌)。世俗嫁娶太早,未知为人父母之道而有子,是以教化不明而民多夭。聘妻送女亡节,则贫人不及,故不举子(不举子是不选择吗?)。又汉家列侯尚公主,诸侯则国人承翁主(晋灼:娶天子女曰尚公主,娶诸侯女曰承翁主。尚承皆卑下之名也),使男事女,夫诎于妇,逆阴阳之位,故多女乱。古者衣服车马贵贱有章,以褒有德而别尊卑,今上下僭差,人人自制(师古:言无节度),是以贪财诛利,不畏死亡。周之所以能致治,刑措而不用者,以其禁邪于冥冥(师古:言未有端绪),绝恶于未萌也。”又言:“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举皋陶伊尹(李奇:不继世而爵。言皋陶、伊尹非三公九卿之世),不仁者远(师古:任用贤人,放黜谗佞)。今使俗吏得任子弟(张晏:子弟以父兄任为郎),率多骄骜(师古:同傲),不通古今,至于积功治人,亡益于民,此《伐檀》所为作也(师古:魏国风诗篇)。宜明选求贤,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财,不宜居位。去角抵,减乐府,省尚方(师古:尚方主巧作),明视(师古:读曰示)天下以俭。古者工不造琱瑑(diāozhuàn镂刻花纹),商不通侈靡,非工商之独贤,政教使之然也。民见俭则归本,本立而末成。”其指如此,上以其言迂(师古:远也)(班氏录文于此,是不以其迂阔然?),不甚宠异也。遂谢病归琅邪。

吉庭少时学问,居长安。东家有大枣树垂庭中,妇取枣以啖(师古:使食之)后知之,乃去妇。东家闻而欲伐其树,邻里共止之,因固请令还妇。里中为之语曰:“东家有树,王阳妇去;东家枣完,去妇复还。”其厉志如此。

”,贡禹为友,世称“王阳在位,贡公弹冠(师古:弹冠者,且入仕也)”,言其取舍(师古:取,进趣也。舍,止息也)同也。元帝初即位,遣使者征贡禹年老,道病卒,上悼之,复遣使者吊祠云。

论语初,兼通《五经》,能为驺氏《春秋》,以《诗》、《论语》教授,好梁丘贺说《易》,令子受焉。以孝廉为郎。左曹陈咸贤父子,经明行修,宜显以厉俗。光禄勋匡衡亦举有专对材(师古:专对谓见问即对)。迁谏大夫,使责淮阳宪王(师古:以其有口辞)。迁赵内史。昌邑王被刑后,戒子孙毋为王国吏,故道病,免官归。起家复为幽州刺史,迁司隶校尉,奏免丞相匡衡,迁少府。八岁,成帝欲大用之,出为京兆尹,试以政事。先是,京兆有赵广汉张敞王尊王章,至皆有能名,故京师称曰:“前有,后有三王。”而薛宣从左冯翊代为少府,会御史大夫缺,谷永奏言:“圣王不以名誉加于实效(师古:言不听虚名)。考绩用人之法(师古:言用人之法,皆须考以功绩)薛宣政事已试(师古:言有效也)。”上然其议。为少府月余,遂超御史大夫,至丞相。乃代为御史大夫,并居位。六岁病卒,翟方进为大夫。数月,薛宣免,遂代为丞相。众人为恨不得封侯。为少府时,妻死,因不复娶,或问之,曰:“德非曾参,子非(如淳:曾参之二子。韩诗外传曰曾参丧妻不更娶,人问其故,曾子曰:以华、元善人也),亦何敢娶?”

太守以父任为郎,历刺史、郡守,治有能名。建平三年(哀帝年号,前4年),以河南太守征入为御史大夫数月。是时,成帝安成恭侯夫人寡居,共养长信宫,坐祝诅下狱,奏封事,为言。外家解氏为婚(师古:婚姻之家)哀帝为不忠诚,策诏曰:“朕以君有累世之美(师古:谓自祖及身皆有名也),故逾列次。在位以来,忠诚匡国未闻所由(师古:从也),反怀诈谖(师古:诈言也)之辞,欲以攀救旧姻之家,大逆之辜,举错(师古:置也)专恣,不遵法度,亡以示百僚。”左迁为大司农,后徙卫尉左将军。平帝即位,王莽秉政,大司空彭宣乞骸骨罢,代为大司空,封扶平侯。岁余,复谢病乞骸骨,皆避王莽遣就国。岁余,为傅婢(师古:谓傅相其衣服衽席之事)所毒,薨,国除。

硪路,世名清廉,然材器名称稍不能及父,而禄位弥隆。皆好车马衣服,其自奉养极为鲜明,而亡金银锦绣之物。及迁徙去处,所载不过囊衣(师古:一囊之衣也。有底曰囊,无底曰橐),不畜积余财。去位家居,亦布衣疏食。天下服其廉而怪其奢,故俗传“王阳能作黄金(师古:以其无所求取,不营产业而车服鲜明,故谓自作黄金以给用)”。

。复贡禹少翁,琅邪人也。以明经洁行著闻,征为博士、凉州刺史,病去官。复举贤良为河南令。岁余,以职事为府官所责(师古:太守之府),免冠谢。曰:“冠一免,安复可冠也!”遂去官。

,禹元帝初即位,征为谏大夫,数虚己(师古:谓听受其言)问以政事。是时年岁不登,郡国多困,奏言:

耪吖古者宫室有制,宫女不过九人,秣(师古:养也,以粟米饲也)马不过八匹;墙涂而不雕,木摩而不刻,车舆器物皆不文画,苑囿不过数十里,与民共之;任贤使能,什一而税,无它赋敛徭戍之役,使民岁不过三日,千里之内自给,千里之外各置贡职而已(师古:言天子以畿内赋敛自供,千里之外其以时入供,不欲烦劳也)。故天下家给人足,颂声并作。(此非宣帝所谓好是古而非今之俗儒乎?言必称三代)

妗⑿高祖孝文孝景皇帝,循古节俭,宫女不过十余,厩马百余匹。孝文皇帝衣绨(师古:厚缯)履革,器亡雕文金银之饰。后世争为奢侈,转转益甚,臣下亦相放效,衣服履袴刀剑乱于主上,主上时临朝入庙,众人不能别异,甚非其宜。然非自知奢僭也,犹鲁昭公曰:“吾何僭矣?”

天子今大夫僭诸侯,诸侯僭天子,天子过天道,其日久矣。承衰救乱,矫(师古:正曲曰矫)复古化,在于陛下。臣愚以为尽如太古难,宜少放古以自节焉。《论语》曰:“君子乐节礼乐。(师古:论语孔子言:益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方今宫室已定,亡可奈何矣,其余尽可减损。故时齐三服官输物不过十笥(师古:三服官主作天子之服,在齐地。笥,盛衣竹器)(此非有清之织造衙门?),方今齐三服官作工各数千人,一岁费数巨万。蜀广汉主金银器,岁各用五百万。三工官(师古:少府属官,考工室、右工室,东园匠)官费五千万,东西织室亦然。厩马食粟将万匹。臣尝从之东宫(师古:从天子往太后宫),见赐杯案,尽文画金银饰,非当所以赐食(师古:读曰饲)臣下也。东宫之费亦不可胜计。天下之民所为大饥饿死者,是也。今民大饥而死,死又不葬,为犬猪食(师古:食人之骸骨)。人至相食,而厩马食粟,苦其大肥,气甚怒至,乃日步作之(师古:日日行步而动作之,以散充溢之气)。王者受命于天,为民父母,固当若此乎!天不见邪?武帝时又多取好女至数千人,以填后宫。及弃天下,昭帝幼弱,霍光专事,不知礼正,妄多臧金钱财物,鸟兽鱼鳖牛马虎豹生禽,凡百九十物,尽瘗臧之,又皆以后宫女置于园陵,大失礼,逆天心,又未必称武帝意也。昭帝晏驾,复行之。至孝宣皇帝时,陛下恶有所言(师古:不能自言减省之事),群臣亦随故事,甚可痛也!故使天下承化,取(师古:读曰娶)女皆大过度,诸侯妻妾或至数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数十人,是以内多怨女,外多旷(师古:空也,室家空也)夫。及众庶葬埋,皆虚地上以实地下。其过自上生(师古:自,从也。上谓天子也),皆在大臣循故事之罪也。

减损唯陛下深察古道,从其俭者,大减损乘舆服御器物,三分去二。子产多少有命,审察后宫,择其贤者留二十人,余悉归之(师古:言人产子多少自有定命,非由广妾媵也,故请止留二十人)。及诸陵园女亡子者,宜悉遣。独杜陵宫人数百,诚可哀怜也。厩马可亡过数十匹。独舍长安城南苑地以为田猎之囿(师古:舍,置也。独留置之,其余皆废去),自城西南至山西至鄠(音户,今陕西户县)皆复其田,以与贫民。方今天下饥馑,可亡大自损减以救之,称天意乎?天生圣人,盖为万民,非独使自娱乐而已也。故《诗》曰:“天难谌斯,不易惟王”;“上帝临女,毋贰尔心。(师古:大雅大明之诗)”“当仁不让(师古:论语孔子言)”,独可以圣心参诸天地,揆(师古:度也)之往古,不可与臣下议也。若其阿意顺指,随君上下(师古:犹言高下,谓苟顺从也),臣不胜拳拳,不敢不尽愚心。

谷马天子纳善其忠,乃下诏令太仆减食谷马,水衡减食肉兽,省宜春下苑以与贫民,又罢角抵诸戏及齐三服官。迁为光禄大夫。

万钱顷之,上书曰:“臣年老贫穷,家訾不满万钱,妻子糠豆不赡,裋褐不完(师古:裋(音竖)者,谓僮竖所著布长襦也。褐,毛布之衣)。有田百三十亩,陛下过(师古:误也)意征臣,臣卖田百亩以供车马。至,拜为谏大夫,秩八百石,俸钱月九千二百。廪食太官(师古:谓太官给其食),又蒙赏赐四时杂缯、绵絮、衣服、酒肉、诸果物,德厚甚深。疾病侍医(师古:天子之医也)临治,赖陛下神灵,不死而活。又拜为光禄大夫,秩二千石,俸钱月万二千。禄赐愈多,家日以益富,身日以益尊,诚非草茅愚臣所当蒙也。伏自念终亡以报厚德,日夜惭愧而已。臣犬马之齿八十一,血气衰竭,耳目不聪明,非复能有补益,所谓素餐尸禄洿(师古:同污)朝之臣也。自痛去家三千里,凡有一子,年十二,非有在家为臣具棺椁者也。诚恐一旦蹎仆气竭,不复自还,洿席荐于宫室,骸骨弃捐,孤魂不归。不胜私愿,愿乞骸骨,及身生(师古:谓及未死之前)归乡里,死亡所恨。”

占,天子报曰:“朕以生(师古:谓先生也)伯夷之廉,史鱼之直,守经据古,不阿当世,孳孳于民,俗之所寡(师古:孳孳同孜孜,不怠也。寡,少,言少有此人),故亲近生,几(师古:读曰冀)参国政。今未得久闻生之奇论也,而云欲退,意岂有所恨与?将在位者与生殊乎(师古:言志趣不同)?往者尝令金敞语生,欲及生时禄生之子,既已谕矣,今复云子少。夫以王命辨护生家,虽百子何以加?传曰亡怀土(师古:论语孔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何必思故乡!生其强饭慎疾以自辅。”后月余,以为长信少府。会御史大夫陈万年卒,代为御史大夫,列于三公。

在位,数言得失,书数十上。以为古民亡赋算口钱,起武帝征伐四夷,重赋于民,民产子三岁则出口钱,故民重困,至于生子辄杀,甚可悲痛。宜令兒七岁去齿乃出口钱,年二十乃算。

汉家又言古者不以金钱为币,专意于农,故一夫不耕,必有受其饥者。今汉家铸钱,及诸铁官皆置吏卒徒,攻山取铜铁,一岁功十万人已上,中农食七人,是七十万人常受其饥也。凿地数百丈,销阴气之精,地臧空虚,不能含气出云,斩伐林木亡有时禁,水旱之灾未必不由此也。自五铢钱起已来七十余年,民坐盗铸钱被刑者众,富人积钱满室,犹亡厌足。民心动摇,商贾求利,东西南北各用智巧,好衣美食,岁有十二之利(师古:若有万钱为贾,则获利二千),而不出租税。农夫父子暴露中野,不避寒暑,捽草杷土,手足胼胝(师古:捽,zuó拔取也。杷,手掊pou之也。胼胝piánzhī,俗称老茧),已奉谷租,又出稿(师古:禾秆也)税,乡部私求,不可胜供(师古:言乡部之吏又私有所求,不能供之)。故民弃本逐末,耕者不能半。贫民虽赐之田,犹贱卖以贾(师古:卖田与人而更为商贾之业),穷则起为盗贼。何者?末利深而惑于钱也。是以奸邪不可禁,其原皆起于钱也。疾其末者绝其本,宜罢采珠玉金银铸钱之官,无复以为币。市井勿得贩卖(师古:贱买贵卖曰贩),除其租铢之律(师古:租税之法皆依田亩,不得杂计百物之铢两),租税禄赐皆以布帛及谷,使百姓一归于农,复古道便(师古:追尊古法,于事便也)

瓮鍪又言诸离宫及长乐宫卫可减其太半,以宽徭役。又诸官奴婢十万余人戏游亡事,税良民以给之,岁费五六巨万,宜免为庶人,廪食(师古:给其食),令代关东戍卒,乘(师古:登也)北边亭塞候望。

簦又欲令近臣自诸曹侍中以上,家亡得私贩卖,与民争利,犯者辄免官削爵,不得仕宦。禹又言:

时,孝文皇帝时,贵廉洁,贱贪污,贾人、赘婿及吏坐赃者皆禁锢不得为吏,赏善罚恶,不阿亲戚,罪白(师古:明也)者伏其诛,疑者以与民(师古:罪疑从轻也),亡赎罪之法,故令行禁止,海内大化,天下断狱四百,与刑错亡异。武帝始临天下,尊贤用士,辟地广境数千里,自见功大威行,遂从耆欲(师古:从读曰纵。耆读曰嗜),用度不足,乃行壹切之变,使犯法者赎罪,入谷者补吏,是以天下奢侈,官乱民贫,盗贼并起,亡命者众。郡国恐伏其诛,则择便巧史书习于计簿能欺上府者,以为右职(师古:上府谓所属之府。右职,高职也);奸轨不胜,则取勇猛能操切百姓者,以苛暴威服下者,使居大位(师古 :操,持也。切,刻也)。故亡义而有财者显于世,欺谩(师古:诳也)而善书者尊于朝,誖(师古:乱也)逆而勇猛者贵于官。故俗皆曰:“何以孝弟为?财多而光荣。何以礼义为?史书而仕宦。何以谨慎为?勇猛而临官。”故黥劓而髡钳者犹复攘臂为政于世,行虽犬彘,家富势足,目指气使(师古:动目以指物,出气以使人),是为贤耳。故谓居官而置富者为雄桀,处奸而得利者为壮士,兄劝其弟,父勉其子,俗之坏败,乃至于是!察其所以然者,皆以犯法得赎罪,求士不得真贤,相守崇财利(师古:相,诸侯相也。守,郡守也。崇,尚也),诛不行之所致也。

剑今欲兴至治,致太平,宜除赎罪之法。相守选举不以实,及有臧者,辄行其诛,亡但免官(师古:不止免官而已),则争尽力为善,贵孝弟,贱贾人,进真贤,举实廉,而天下治矣。孔子,匹夫之人耳,以乐道正身不解(师古:读曰懈)之故,四海之内,天下之君,微孔子之言亡所折中(师古:非孔子之言则无以为中也)。况乎以汉地之广,陛下之德,处南面之尊,秉万乘之权,因天地之助,其于变世易俗,调和阴阳,陶冶万物,化正天下,易于决流抑队(师古:决欲流之水,抑将队之物,言其便宜)。自成康以来,几且千岁,欲为治者甚众,然而太平不复兴者,何也?以其舍法度而任私意,奢侈行而仁义废也。

挤陛下诚深念高祖之苦(师古:言取天下艰难也),醇法太宗之治,正己以先下,选贤以自辅,开进忠正,致诛奸臣,远(师古:离也)放谄佞,赦出园陵之女,罢倡乐,绝郑声,去甲乙之帐,退伪薄之物,修节俭之化,驱天下之民皆归于农,如此不解(师古:读曰懈),则三王可侔,五帝可及。唯陛下留意省察,天下幸甚。

岁乃天子下其议,令民产子七岁乃出口钱,自此始。又罢上林宫馆希幸御者,及省建章、甘泉宫卫卒,减诸侯王庙卫卒省其半。余虽未尽从,然嘉其质直之意。又奏欲罢郡国庙,定汉宗庙迭毁之礼,皆未施行(师古:迭,互也。亲尽则毁,故曰迭毁)

钱百为御史大夫数月卒,天子赐钱百万,以其子为郎,官至东郡都尉。卒后,上追思其议,竟下诏罢郡国庙,定迭毁之礼。然通儒或非之,语在《韦玄成传》。

字君皆楚人也,君宾君倩。二人相友,并著名节,故世谓之楚两。少皆好学明经,为郡吏,不仕。

J蹋久之,楚王入朝,闻高名,聘为常侍,不得已随王,归国固辞,愿卒(师古:终也,终其经业)学,复至长安。而为郡吏,三举孝廉,以王国人不得宿卫。补吏,再为尉,一为丞,辄至官乃去。州举茂才,为重泉令(师古:左冯翊县),病去官。大司空何武、执金吾阎崇哀帝自为定陶王固已闻其名,征为谏大夫。引见,龚舍及亢父甯寿、济阴侯嘉,有诏皆征。曰:“窃见国家征医巫,常为驾,征贤者宜驾。”上曰:“大夫乘私车来耶?”曰:“唯唯(师古:恭应之词也)。”有诏为驾。龚舍侯嘉至,皆为谏大夫。甯寿称疾不至。

啵居谏官,数上书求见,言百姓贫,盗贼多,吏不良,风俗薄,灾异数见,不可不忧。制度泰奢,刑罚泰深,赋敛泰重,宜以俭约先下。其言祖述王吉贡禹之意。为大夫二岁余,迁丞相司直,徙光禄大夫,守右扶风。数月,上知非拨烦吏,乃复还光禄大夫(师古:依旧官)、诸吏给事中。董贤乱制度,由是逆上指。

嘉“后岁余,丞相王嘉上书荐故廷尉梁相等,尚书劾奏“言事恣意,迷国罔上,不道。”下将军中朝者议,左将军公孙禄、司隶鲍宣、光禄大夫孔光等十四人皆以为应迷国不道法(?)独书议曰:“资性邪僻,所举多贪残吏。位列三公,阴阳不和,诸事并废,咎皆繇,迷国不疑(文颖:信必迷国,不疑也),今举等,过微薄。”日暮议者罢。明旦复会,左将军:“君议亡所据,今奏当上,宜何从(师古:今欲奏此事,君定从何议也)?”曰:“将军以议不可者,通劾之(师古:并劾胜)。”博士夏侯常不和,起至前谓曰:“宜如奏所言(师古:谓如尚书所劾奏也)。”以手推曰:“去!”

Jぴ后数日,复会议可复孝惠孝景庙不,议者皆曰宜复。曰:“当如礼。”复谓:“礼有变。”疾言曰:“去!是时之变。(师古:疾,急也。言时人意自变耳,礼不变也)恚,谓曰:“我视君何若(师古:言无所似也),君欲小与众异,外以采名,君乃申徒狄属耳(服虔:殷之末世介士也,自沉于河者)!”

?”先是又为道高陵有子杀母者,白之,尚书问:“谁受(师古:言于谁闻之也)?”对曰:“受夏侯常。”尚书使连恨(师古:连恨谓再被谮去),即应曰:“闻之白衣,戒君勿言也(师古:白衣,给官府趋走贱人,若今诸司亭长掌固之属)。奏事不详,妄作触罪(师古:言奏事不审,妄有发作自触罪)。”穷,无以对尚书,即自劾奏与争言,洿辱朝廷。事下御史中丞,召诘问,劾奏“吏二千石,位大夫,皆幸得给事中,与论议,不崇礼义,而居公门下相非恨,疾言辩讼,惰谩亡状,皆不敬。”制曰:“贬秩各一等。”谢罪,乞骸骨。上乃复加赏赐,以子为侍郎,出为渤海太守。谢病不任之官,积六月免归。

馈S上复征为光禄大夫,常称疾卧,数使子上书乞骸骨,会哀帝崩。

壕闫初,琅邪邴汉亦以清行征用,至京兆尹,后为太中大夫。王莽秉政,俱乞骸骨。自昭帝时,涿郡韩福以德行征至京师,赐策书束帛遣归。诏曰:“朕闵劳以官职之事,其务修孝弟以教乡里。行道舍传舍(师古:于传舍止宿,若今官人行得过驿也),县次具酒肉,食从者及马(师古:道次给酒肉,并饲其从者及马也)。长吏以时存问,常以岁八月赐羊一头,酒二斛。不幸死者,赐複(今作复。音复。有里曰複,无里曰襌)衾一,祠以中牢。”于是王莽依故事,白遣。策曰:“惟元始二年六月庚寅,光禄大夫、太中大夫耆艾二人以老病罢。太皇太后使谒者仆射策诏之曰:盖闻古者有司年至则致仕,所以恭让而不尽其力也。今大夫年至矣,朕愍以官职之事烦大夫,其上子若孙若同产、同产子一人(师古:同产,兄弟也。同产子,兄弟子也)。大夫其修身守道,以终高年。赐帛及行道舍宿,岁时羊酒衣衾,皆如韩福故事。所上子男皆除为郎。”于是遂归老于乡里。兄子曼容亦养志自修,为官不肯过六百石,辄自免去,其名过出于

酰初,龚舍龚胜荐,征为谏大夫,病免。复征为博士,又病去。顷之,哀帝遣使者即(师古:犹就也)楚拜为太山太守。家居在武原,使者至县请,欲令至廷拜授印绶(师古:廷谓县之庭内)曰:“王者以天下为家,何必县官?”遂于家受诏,便道之官。既至数月,上书乞骸骨。上征,至京兆东湖界(师古:湖,县也),固称病笃。天子使使者收印绶,拜为光禄大夫。数赐告,终不肯起,乃遣归。

嗤ā亦通《五经》,以《鲁诗》教授。既归乡里,郡二千石长吏初到官皆至其家,如师弟子之礼。年六十八,王莽居摄中卒。

行天既篡国,遣五威将帅行天下风俗,将帅亲奉羊酒存问。明年,遣使者即(师古:就也,就其家而拜之)为讲学祭酒,称疾不应征。后二年,复遣使者奉玺书,太子师友祭酒印绶,安车驷马迎,即拜(师古:就家迎之,因拜官),秩上卿,先赐六月禄直以办装,使者与郡太守、县长吏、三老官属、行义诸生(师古:行义谓乡邑有行义之人。诸生,谓学徒也)千人以上入里致诏。使者欲令起迎,久立门外。称病笃,为床室中户西南牖下(师古:于户之西室之南牗下),东首加朝服拕绅(师古:拕,引也。卧著朝衣,故云加引大带于体也。论语称孔子: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拕绅。故放之也)。使者入户,西行南面立,致诏付玺书,迁延再拜奉印绶,内安车驷马,进谓曰:“圣朝未尝忘君,制作未定,待君为政,思闻所欲施行,以安海内”。对曰:“素愚,加以年老被病,命在朝夕,随使君上道,必死道路(师古:示若尊敬使者,故谓之使君),无益万分。”使者要说,至以印绶就加身,辄推不受。使者即上言:“方盛夏暑热,病少气,可须(师古:待也)秋凉乃发。”有诏许。使者五日一与太守俱问起居,为两子及门人高晖等言:“朝廷虚心待君以茅土之封,虽疾病,宜动移至传舍,示有行意,必为子孙遗大业。”等白使者语,自知不见听,即谓等:“吾受汉家厚恩,无以报,今年老矣,旦暮入地,谊岂以一身事二姓,下见故主哉?”因敕以棺敛丧事:“衣周于身,棺周于衣。勿随俗动吾冢,种柏,作祠堂(师古:若葬多设器备,则恐被掘,故云动吾冢也。亦不得种柏及作祠堂,皆不随俗)。”语毕,遂不复开口饮食,积十四日死,死时七十九矣。使者、太守临敛,赐複衾祭祠如法。门人衰绖治丧者百数。有老父来吊,哭甚哀,既而曰:“嗟乎!薰(师古:芳草)以香自烧,膏以明自销。龚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遂趋而出,莫知其谁。居彭城廉里,后世刻石表其里门。

好学鲍宣子都,渤海高城人也。好学明经,为县乡啬夫秦制,乡置啬夫,职掌听讼、收取赋税, 汉晋及南朝宋因之,守束州(师古:渤海之县也)丞。后为都尉太守功曹,举孝廉为郎,病去官,复为州从事。大司马卫将军王商,荐为议郎,后以病去。哀帝初,大司空何武为西曹掾,甚敬重焉,荐为谏大夫,迁豫州牧。岁余,丞相司直郭钦奏“举错烦苛,代二千石署吏听讼,所察过诏条(师古:出六条之外。?)。行部乘传去法驾,驾一马(师古:言其单率不依典制也),舍宿乡亭,为众所非。”坐免。归家数月,复征为谏大夫。

亩嗍每居位,常上书谏争,其言少文多实。是时,帝祖母傅太后欲与成帝母俱称尊号,封爵亲属,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何武、大司马傅喜始执正议,失傅太后指,皆免官。子弟并进,董贤贵幸,以谏大夫从其后,上书谏曰:

揭猿窃见孝成皇帝时,外亲持权,人人牵引所私以充塞(师古:满也)朝廷,妨贤人路,浊乱天下,奢泰亡度,穷困百姓,是以日蚀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征,陛下所亲见也,今奈何反复剧于前乎?朝臣亡有大儒骨鲠、白首耆艾、魁垒(服虔:状貌也)之士,论议通古今、喟然(师古:叹息貌)动众心、忧国如饥渴者,臣未见也。敦(师古:厚重也)外亲小童及幸臣董贤等在公门省户下,陛下欲与此共(师古:读曰恭)承天地,安海内,甚难。今世俗谓不智者为能,谓智者为不能。昔尧放四罪而天下服,今除一吏而众皆惑;古刑人尚服,今赏人反惑(邓展:不得其人使之,天下惑也)。请寄(师古:以事私相托也)为奸,群小日进。国家空虚,用度不足。民流亡,去城郭,盗贼并起,吏为残贼,岁增于前。

鸶凡民有七亡(师古:失其作业也):阴阳不和,水旱为灾,一亡也;县官重责更赋租税,二亡也(师古:更谓更卒也);贪吏并(师古:依也)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强大姓蚕食亡厌,四亡也;苛吏徭役,失农桑时,五亡也;部落鼓鸣,男女遮迣(音至。遮列,列队阻拦),六亡也(师古:言闻桴鼓之声以为有盗贼,皆当遮列而追捕);盗贼劫略,取民财物,七亡也。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殴(师古:击也)杀,一死也;治狱深刻,二死也;冤陷亡辜,三死也;盗贼横发,四死也;怨雠相残,五死也;岁恶饥饿,六死也;时气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欲望国安,诚难;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欲望刑措,诚难。此非公卿、守、相贪残成化之所致邪?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岂有肯加恻隐于细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营私家,称宾客(师古:务称宾客所求也),为奸利而已。以苟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师古:尸,主也。不忧其职,但主食禄而已),谓如臣等为愚。陛下擢臣岩穴,诚冀有益豪毛,岂徒欲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门之地哉(晋灼:高门,殿名。师古:在未央宫中)

炷裂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上为皇天子,下为黎庶父母,为天牧养元元,视之当如一,合《尸鸠》之诗(师古:曹国风篇。诗云:鳲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喻善人君子布德施惠,当均一也)。今贫民菜食不厌,衣又穿空(师古:厌,饱足也。空,孔也),父子夫妇不能相保,诚可为酸鼻。陛下不救,将安所归命乎?奈何独私养外亲与幸臣董贤,多赏赐以大万数,使奴从宾客浆酒霍肉(师古:霍,豆叶,贫人茹之),苍头庐兒(孟康:汉名奴为苍头,诸给殿中所居为庐,因呼为庐儿)皆用致富!非天意也。及汝昌侯傅商亡功而封。夫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下之官爵也。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师古:此官不当加于此人,此人不当受于此官也),而望天说民服,岂不难哉!

剧者方阳侯孙宠宜陵侯息夫躬辩足以移众,强可用独立,奸人之雄,或(应通惑)世尤剧者也,宜以时罢退。及外亲幼童未通经术者,皆宜令休就师傅。急征故大司马傅喜使领外亲。故大司空何武师丹、故丞相孔光、故左将军彭宣,经皆更博士,位皆历三公(师古:更亦历也),智谋威信,可与建教化,图安危(师古:建,立也。图,谋也)龚胜为司直,郡国皆慎选举,三辅委输官不敢为奸(师古:委输谓输委积者),可大委任也。陛下前以小不忍退等,海内失望(师古:小不快于心,不能忍之也)。陛下尚能容亡功德者甚众,曾不能忍等邪!治天下者当用天下之心为心(彼时人通达儒道),不得自专快意而已也。上之皇天见谴,下之黎庶怨恨,次有谏争之臣,陛下苟欲自薄而厚恶臣,天下犹不听也。臣虽愚戆,独不知多受禄赐,美食太官,广田宅,厚妻子,不与恶人结仇怨以安身邪?诚迫大义,官以谏争为职,不敢不竭愚。惟陛下少留神明,览《五经》之文,原圣人之至意,深思天地之戒。臣(师古:讷字)钝于辞,不胜惓惓,尽死节而已。

S催上以名儒,优容之。

蚬是时,郡国地震,民讹言行筹(以筹码计数),明年正月朔日蚀,上乃征孔光,免孙宠息夫躬,罢侍中诸曹黄门郎数十人。复上书言:

父事陛下父事天,母事地,子养黎民,即位已来,父亏明,母震动,子讹言相惊恐。今日蚀于三始(如淳:正月一日为岁、月、日之始),诚可畏惧。小民正月朔日尚恐毁败器物,何况于日亏乎!陛下深内自责,避正殿,举直言,求过失,罢退外亲及旁仄(师古:古侧字)素餐之人,征拜孔光为光禄大夫,发觉孙宠息夫躬过恶,免官遣就国,众庶歙然,莫不说喜。天人同心,人心说则天意解矣。乃二月丙戌,白虹虷(左虫旁,右千字。未查到)日,连阴不雨,此天有忧结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

都尉侍中、驸马都尉董贤本无葭莩(师古:喻轻薄而附著也)之亲,但以令色谀言自进,赏赐亡度,竭尽府藏,并合三第尚以为小,复坏暴室(师古:时以三第总为一第赐贤,犹嫌狭小,复取暴室之地以增益之)父子坐使天子使者将作治第,行夜吏卒皆得赏赐(师古:为贤第上持时行夜者)。上冢有会(?),辄太官为供。海内贡献当养一君,今反尽之家,岂天意与民意邪!天不可久负,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诚欲哀,宜为谢过天地,解仇海内,免遣就国,收乘舆器物,还之县官。如此,可以父子终其性命;不者,海内之所仇,未有得久安者也。

不宜孙宠息夫躬不宜居国,可皆免以视天下。复征何武师丹彭宣傅喜,旷然使民易(师古:改也)视,以应天心,建立大政,以兴太平之端。

步,高门去省户数十步,求见出入,二年未省(师古:不被省视也),欲使海濒仄陋自通,远矣!愿赐数刻之间(师古:刻,漏刻也。间,空隙),极竭毣毣(mào思念貌)之思,退入三泉,死亡所恨(师古:三重之泉,言其深也)

,征上感大异,纳言,征何武彭宣,旬月皆复为三公。拜为司隶。时哀帝改司隶校尉但为司隶,官比司直。

属以丞相孔光四时行园陵,官属以令行驰道中(如淳:令诸使有制得行驰道中者,行旁道,无得行中央三丈也)出逢之,使吏钩(师古:留也)止丞相掾史,没入其车马,摧辱宰相。事下御史中丞,侍御史至司隶官,欲捕从事,闭门不肯内(师古:御史欲捕从事,司隶闭门不得入)坐距闭使者,亡人臣礼,大不敬,不道,下廷尉狱。博士弟子济南王咸举幡太学下,曰:“欲救鲍司隶者会此下。”诸生会者千余人。朝日(师古:早旦欲入朝也),遮丞相孔光自言,丞相车不得行,又守阙上书。上遂抵罪减死一等,髡钳。既被刑,乃徙之上党,以为其地宜田牧,又少豪俊,易长雄(师古:长为之长帅也。雄,为之雄豪也),遂家于长子(师古:上党之县)

酃平帝即位,王莽秉政,阴有篡国之心,乃风(师古:读曰讽)州郡以罪法案诛诸豪桀,及汉忠直臣不附己者,何武等皆死。时名捕陇西辛兴(师古:诏显其名而捕之)女婿许绀俱过,一饭去,不知情,坐系狱,自杀。

判坝成帝王莽时,清名之士,琅邪又有纪逡王思,齐则薛方子容,太原则郇越臣仲郇相稚宾,沛郡则唐林子高唐尊伯高,皆以明经饬(师古:谨也)行显名于世。

纪逡、两皆仕王莽,封侯贵重,历公卿位。唐林数上疏谏正,有忠直节。唐尊衣敝履空(师古:著敝衣蹑空履也),以瓦器饮食,又以历遗公卿(服虔:以瓦器遗之),被虚伪名。

⒚郇越,同族昆弟也,并举州郡孝廉茂材,数病,去官。散其先人訾千余万,以分施九族州里,志节尤高。相王莽时征为太子四友,病死,太子遣使裞以衣衾(师古:赠丧衣服曰裞shuì),其子攀棺不听,曰:“死父遗言,师友之送勿有所受,今于皇太子得托友官(?),故不受也。”京师称之。

车迎薛方尝为郡掾祭酒,尝征不至,及以安车迎因使者辞谢曰:“尧舜在上,下有巢由,今明主方隆唐虞之德,小臣欲守箕山之节也(张晏:许由隐于箕山)(虽未事莽,然以尧舜称之,亦未当)。”使者以闻,说其言,不强致。居家以经教授,喜属文,著诗赋数十篇。

帘始隃麋(师古:扶风之县)郭钦哀帝时为丞相司直,奏免豫州牧鲍宣、京兆尹薛修等,又奏董贤,左迁卢奴令,平帝时迁南郡太守。而杜陵蒋诩元卿为兗州刺史,亦以廉直为名。王莽居摄,皆以病免官,归乡里,卧不出户,卒于家。

竟子栗融客卿、北海禽庆子夏苏章游卿、山阳曹竟子期皆儒生,去官不仕于死,汉更始征以为丞相,封侯,欲视(师古:读曰示)致贤人,销寇贼。不受侯爵。会赤眉人长安,欲降手剑格死。

世祖即位,征薛方,道病卒。两鲍宣子孙皆见褒表,至大官。

,言赞曰:《易》称“君子之道也,或出或处,或默或语(师古:系辞上。谓发迹虽异,同归于道)”,言其各得道之一节,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师古:言兰桂异类而各芬馨也)。故曰山林之士往而不能反,朝廷之士入而不能出,二者各有所短。春秋列国卿大夫及至汉兴将相名臣,怀(师古:思也。言不能去)禄耽宠以失其世者多矣!是故清节之士于是为贵。然大率多能自治而不能治人。之材,优于。守死善道,实蹈焉(师古:论语孔子言,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今谓胜不受莽官,蹈斯之迹也)。贞而不谅,薛方近之(师古:论语孔子言,君子贞而不谅。谓君子之人正其道耳,言不必信也。薛方志避乱朝,诡引巢许为喻,近此义也)郭钦蒋诩好遁不污,绝(钦、诩不仕于莽,遁逃浊乱,不污其节,殊于纪逡及两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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