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四月天

黄始一

正是一年春好处。清明三天小长假，我们携同家人说走就走，踏青、赏景、品味，尽享清爽明净的欢快时光。

江南四月天，莺飞草长时。晚上一场淋漓的春雨，将暮春时节的苏州浸润得越发清丽。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姑苏内外，南朝寺宇，多少楼台烟雨中。自然，美丽苏州是我们的第一站。四日上午，阴雨飘忽，我们不减游兴，逛园林、走市井，坐游船、尝苏面。在观前街听一曲评弹，在和风细雨中静静地观赏和捕获千年雅致。我们慢慢地品着风味小吃，三米之外的低矮舞台上，长衫俊男，旗袍靓女，且弹且唱，端庄，飘逸，风情万种。优美的唱词，清脆的弦音，吴侬软语，秋波明眸，让人沉醉其中，迷目而颔首，不知时光悄然流过……“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下午，我们来到东山，这里落英缤纷，空气湿润。远山近水、草坪花田和青树翠蔓，目不暇接。拈花踏青，采摘、骑行、慢跑，江南水乡的风姿绰约和花团锦簇的热烈活泼，我们尽揽于怀。在这充满诗情画意的山庄里，我们尽情感受着春天的气息。在此，我们目睹了“清明赠柳”的古朴风俗。一个个船娘婀娜多姿，扎着头巾，手持一把柳环，半羞半喜地迎迓八方宾朋，向游客们鞠躬赠柳。雾雨迷蒙，细柳如金，远望湖天一色，我们不觉心荡神驰。

春天是鲜花的海洋，我们恣情享用这饕餮盛宴。五日放晴，阳光普照，我们驱车来到大丰荷兰花海。哇，三百多个品种，三千万株郁金香绽放姿容，花香飘逸、幽渺，沁人心脾，袭人裙裾。解说员是位气质颇好的姑娘，一口流利普通话如同在春风细雨中洗过一样，又柔又润，悦耳动听。八年前，这里开始规划建设。郁金香只有一个月的花期，如何规避“昙花一现”，花尽人散。主事者别出心裁，于是，“地上长花，湖中生花，树上开花”的美景，梦想成真。百合白、玫瑰红，这里花开四季，香溢冬秋。他们深入挖掘“民国村镇规划第一村”的历史底蕴，以上世纪荷兰水利专家特莱克规划新丰农田水利为渊源，做足“荷兰元素”和郁金香文化，让传统民俗和异域文化的深长魅力在游客心中绽放。鲜花常开，其色不媚；盛景常新，其姿不娇。

车行如奔，一阵风吹来，路边一片桃花如雨飘落。四月的里下河水乡，遍地盛开的油菜花让人艳羡不已。以节会友，兴化“千垛莲花”引导我们慕名前来。“垛田”，或圆或方，四面环水，是得天独厚的特色农田。 “河有万湾多碧水，田无一垛不黄花”，每年清明前后，垛田里金黄色的油菜花，壮阔而瑰丽。河水如练，绕花护田，黄花映水，天光徘徊。仰观风轻云淡，低聆花语浪咏，恰如“舟行水上，人游画中”，我们仿佛迈进红尘不扑的世外桃源。

应同学邀约，我们去项羽故里宿迁。六日，风和日丽。同学说，宿迁三台山，有一台梨兰会的艺术演艺。果然，眼前人山人海。大型音乐诵诗会《梨花颂》闪亮登场，融合了经典诗歌、诗词诵读和中国风流行音乐。梨花缤纷，飘飞似雪，缠绵悱恻，扑入心怀。那一曲婉转悠长的《梨花颂》，被演绎得时光惊艳。三台山上盛开的雪海梨花，沾雨压枝，沉郁浪漫，伴随歌声的幽怨和诉说，铺陈着一片悲剧氛围，犹如一千两百多年前的马嵬坡，杨贵妃临别赴死的凄然一笑。歌手的《红颜》《降心掌》，陶醉千人。点燃篝火，跳起舞蹈，我们逛古村，赏民俗，争相品尝山肴野蔬。印象最深的是吃一道“炒苦瓜”。苦瓜别名红羊，起源日本，后传入欧洲，种播中国已有几百年历史。其味虽苦，然苦不妄染，故称其为“君子菜”。虽不美观，但营养丰实，不求于表，无媚无俗，对人大有裨益，《本草纲目》早有记载。因为苦涩，此前，我们几乎不沾。今天，随众而食。嚼着青翠而有韧劲的炒苦瓜，我不由地想到“苦瓜和尚”、清代杰出画家石涛。他的画风既凌厉又亲和。文思涌来，又突然想起余光中先生的《白玉苦瓜》，“似醒似睡，缓缓的柔光里，似悠悠醒自千年的大寐，一只瓜从从容容在成熟……”诗人神思纵横，情韵低沉，深藏了对中华民族人文历史的挚爱与追慕。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其实，岂止是红杏？一路上，我们还看到樱花、红掌、牡丹……到处是万花竞放。秀色春天，朝暮可餐。我们看在眼里，又抚摸掌心，这几天我们品尝了江鲜、河鲜、海鲜。哦，在匆匆的旅途中，春色尽染，只见城乡美了，百姓富了。花在山坡摇曳，鹅在水滨嬉戏，孩子在雨巷里打闹迅跑，老人安闲地坐在老槐树下脸上流露着沧桑的笑容……“美丽乡村”，气象万千。在这里，我们似乎听到了林徽因笔下的燕子在梁檐间低语呢喃，好像看到了白居易“日出江花红胜火”的梦呓江南，仿佛闻到李太白“会须一饮三百杯”的千年酒香……我们流连忘返，“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

最美人间四月天。清明三日，有的是春雨纷纷，却没有断魂行人，只见酒旗招展，杏花摇曳。我们得意走马，从江南到苏北，那些有声有色的诗和远方，在我们心中盘桓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