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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家事

 小桥流水1i79ra 2019-04-05

散文: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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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事

因为父亲是入赘到母亲家的,因此我就有了一个与寻常家庭不太一样的家。

倒不是说我们与寻常家庭有多么大的差别,儿时的记忆里主要是亲戚的不同,我和弟弟两人曾一直弄不清其他玩伴口中姥爷、姥姥、舅舅、姨、妗子、婶子、堂叔、姑姑、表哥表姐等称谓,也不像其他玩伴那样有好多亲戚好走动,直到年龄大了,才弄明白事情的缘由。

其实,除了家里冷清了些外,我们并没有其他感觉,记忆中我们的家从没有其他家庭的争吵,一直平静而温暖。

“私塾爷爷”

我们有一个大家庭,爷爷和奶奶一直同父亲母亲、我和弟、妹们生活在一起,而且有着绝对的权威,作为长孙,从小到大我一直生活在爷爷奶奶十二分的呵护中。

因为爷爷曾经读过私塾,又上过几天洋学堂,在上世纪三十至五十年代绝对是村里的文化人,再加上对我有时管教严些,背地里奶奶就让我叫他“私塾爷爷”。爷爷是个儒雅的人,也许是读过书的缘故,儿时的我常觉得爷爷与村里的其他人不同。

我记事的时候,爷爷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在粮管所干会计,算是公家人,每月可以凭粮票购得一些粮食。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产队一年分的粮食根本不够一个家庭消费,闹饥荒的家庭仍然十分常见,爷爷每月的口粮对我们家就是一个很好的补充,甚至于在重大节日时候,我还可以吃上白面馒头。不仅如此,爷爷每年还会分得一张肉票,每到这日,爷爷就会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到新沂去买肉,我就更能解一次馋啦。到我年龄再大些时,爷爷就不在粮管所工作了,据说是下放,后来奶奶和我说是她把爷爷叫回家的,因为当时爷爷单位上一个女人要和爷爷好,奶奶很生气。

爷爷很疼我,经常搂着我睡觉,冬天就让我把脚放在他胸前焐着,讲一些我不太爱听的事。有两件事我时常忆起,一件是爷爷有时会拿出几枚银元和一本老旧的书,一边教我和弟弟背诵记忆一些古句,一边根据背诵结果分银元,谁背的好,谁的银元多。一件是教我写春联,先是跟他学折纸,上初中后,就开始学写毛笔字,练习写春联,每当这个时候,爷爷总会用悠悠的语调告诉我,要好好读书,做个有文化的人……后来我参加工作了,每到周末回家,老远就能看到爷爷在家门口向着我的来路观望,直到有一天在夕阳的余晖中我没能发现爷爷守望的身影,爷爷因为被车碰了一下住院了,从那以后,在近三年的陪伴中,爷爷没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尽管我抓着他的手和他说过许多话,尽管我一遍又一遍的为他按摩、擦拭身体,爷爷没再认出我,直到他走完自己的一生。

“小脚奶奶”

“小脚奶奶”可是我们家的权威人物,我的印象中,她是家庭事务的决策者,爷爷、父母、我和弟、妹们都听她的。奶奶姓刘,据说嫁给爷爷后很快就掌了家,奶奶是一个过日子的好手,掌家后精打细算、置办家业做的井井有条,不几年就为家里买下了不少土地,土地从来都是农民的命根子和生活的盼头,有了土地,我们的家庭生活就更加殷实富足了。当然奶奶买地的行为后来也为我们家带来了一些麻烦,随着政策的变化,家中土地被没收,同时在农村成分划分中险些被划分到“地主富农”的行列,即便这样,在我的求学过程中,每当看到同学们在家庭成分一栏填上“贫农”,而我只有填“下中农”时,心里总是怪怪的,并因此也经常被同学嘲笑。

奶奶是个传统的人,自己本身是女人,却又看不上女人,生命中只有母亲一个女儿,是她一生的纠结。奶奶对母亲的爱很复杂,作为独生女,奶奶对母亲倾注了力所能及的所有呵护,同时她又害怕母亲有一天会离她而去,于是她从“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出发,不愿意推动母亲的学业,担心唯一的女儿远离,及早让母亲退了学。另一方面她又从为李家延续香火的角度考虑亦或是为了将母亲留在身边的深层目的出发,策划招赘女婿,这样父亲就来到了奶奶家。

记忆中的奶奶是一个十分勤劳的人,她那双精巧的小脚总在庭院里啄来啄去,没有一刻停歇,包产到户的最初几年,她的身体硬朗,还经常陪我们一起下地干活。然而我心中一直刚强的奶奶最终还是老了,尽管她的那颗心还是那么不服老,但是那日益蹒跚的脚步和日益佝偻的身躯常常提醒我奶奶已经辛劳了一生。奶奶老了,可他对我的爱却一直没老,总是那么浓,也许我是李家的长孙,也许是我圆了奶奶无子的人生缺憾,奶奶把疼爱我当做了她终生的事业,成长的过程中,一直是奶奶操持我的吃穿住行,这份爱一直延续到我结婚生子还未终了。

奶奶于她83岁那年的冬天终止了对我的爱,生命的最后几年,坚强一生的奶奶成了医院的常客,每每我背着她在医院的楼梯上下,她总要在我耳边说“奶奶老了,不中用了”,那时我总要宽慰她“奶奶不老,奶奶心年轻着呢”。药物的维系难挡自然规律的推手,奶奶的爱最终变成了我脑海中时时泛起的温暖印记。

父 亲

父亲弟兄6个,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是难以妥善安排好他们的人生的,经过奶奶的多方考察,读过几年小学的父亲就“倒插门”进入了母亲家,做了李家的顶梁柱。年轻时,父亲除了稍矮一些外,长得很帅气,又识一些字,所以很快就学了一门瓦工手艺,并且是四级工,在那个行当里算是老师份的了。小时的记忆里,父亲几乎每年都在外面的工地上,画图纸监督施工,每逢暑假,父亲还常常带我去他的工地,徐州、枣庄、南京这些地方最初都是父亲带我去的。由于父亲在外努力打拼,奶奶在内掌管家事,我们家当时的生活很殷实,生产队的劳动我们家不用参加,年底可以用钱买工分,然后凭工分分得粮食。

父亲对我的爱很沉实,一般来说慈母严父,但是父亲从未动手打过我,最严厉的就是呵斥一下或瞪我几眼,父亲常说,“一等人用眼教就足够了”,于是我就看父亲眼色行事,也就少了皮肉之苦。最难忘的是父亲为我和弟弟买皮鞋的事,有一年春节前夕工地放假,父亲回家时为我和弟弟一人买了一双精致的黑色翻毛皮鞋,常年在外的父亲很难估量孩子的鞋码,岂不知鞋子勉强容得下脚。上世纪七十年代,对还在上小学的孩子来讲,皮鞋绝对是弥足珍贵的物件,于是我们就美美地穿着显摆,结果将脚磨破,奶奶心疼的了不得,后来父亲的这份爱心就被母亲束之高阁了……

父亲是一个勤于行动怠于说话的人,待人接物很温和,愿意多听别人的意见,尤其是现在年龄大了,听力不好,长久的赋闲在家,除了精心地侍弄几亩银杏园和杞柳外,更是不愿意说话。今年,父亲的老师的孩子从北京来看他,父亲竟如同孩子一般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家陪着人家说说话。记得在《父亲的田园》一篇文章里我写过老年后父亲的愈发沉默,与父亲交流的不畅,其实我应该理解父亲,“一等人用眼教”这是父亲说的,那么父亲看我的每一个眼神里都饱含着浓浓的爱意与关切,这就足够了。

母 亲

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母亲是个幸福的人,毕竟一辈子陪在亲生父母身边的女人还是少数。母亲是被爷爷奶奶宠溺着长大的,一些原本农村人应该熟知的活计母亲是不太懂的,年少时爷爷奶奶给了她一个相对富足的家,成年后又有父亲的呵护,老年了,孩子基本算是孝顺,因此母亲算是有些福气的人。

对我来讲,母亲是个严厉的人,在家中,自记事时起,我的所有皮肉之苦都是母亲赐给的。我的家在蒲汪村,小时候村子像个孤岛,四周都是宽宽的河沟,村子只有南门一个出口与外面相连,因此戏水与溜冰是村里孩子主要的游戏。但是母亲是不允许我下水嬉戏或溜冰的,有一次因为偷偷下水被抓住,母亲为了惩戒我,让我长长记性,就把我的头狠狠摁在水里,因为不能换气,呛了好多水;还有一次因为溜冰弄湿了棉裤,也换来一顿胖揍。由于村庄临水而坐,河沟内总能抓到一些鱼呀、蚌啊、螺蛳之类的东西,一个中午,我兴冲冲地告诉母亲在二虎家吃了炒“乌了牛”(也就是螺蛳),没想到母亲又用尺子招呼我屁股好几下,并且严正地告诉我,“乌了牛不干净,有细菌,吃了容易得粗腿病(血丝虫病)”。当然,成长的日子里,母亲对我的惩戒远不止这些,今日细想起来,这些惩戒来自于母亲对孩子成长的担忧,表达的是一位母亲拳拳的爱意。

为了让母亲少受一些农事上的劳作之苦,奶奶让母亲学裁缝,在一个秦姓师傅的指导下,母亲很快就学成出师,后来加入村里的缝纫组、公社的缝纫社,再后来在自家开了缝纫铺。那个年月,缝纫绝对是一份很养家的职业,由于母亲自己会剪裁,所以十里八乡的乡亲常常拿着布料找母亲做衣服,一般的衣服手工费2元钱,盘扣的衣服因为费工夫,当时要3元钱。由于活计多,母亲常常劳作到深夜。因为母亲的手艺,我的童年少年时代过得相当显摆和臭美,时而不时的就会有新衣服穿,这绝对引起了玩伴们的妒忌,记得有一回穿了一件新的人造棉白褂子,后邻一个油漆匠的儿子问我想不想当解放军,我说想,结果他用油漆把我的褂子涂成了绿色,害的母亲拉着我去找人家。

随着爷爷奶奶相继离世,母亲的生活压力相对大了些,好在她的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可以适时提供些帮助,近几年,由于年岁大了,身体出过几次问题,尤其是2005年,出现了脑梗,幸亏当时我的妻子及时把她送到医院抢救,才没留下后遗症,现在身体很硬朗,还经常到老家附近的厂子里和同村的老太太们捡白果。

现在母亲很知足,只是有时觉得孩子不在身边,她和父亲有些孤单,希望我和妻多回家,我想我和妻一定会做到的……

家事到此就暂且驻笔了,剩下的部分想让我的儿子来延续,还是让孩子用他的目光和笔触来揭开他的记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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