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疆尉犁县县城东南约180公里的地方,有一处遗址叫做营盘,它拥有一座圆形的古城和上百座古墓,被一些学者誉为“第二个楼兰”。 营盘古城遗址 2004年,中国丝绸博物馆馆长赵丰和同事技术部主任汪自强来到这里。等待他们的,是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的李文瑛等人。 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要揭取、修复一套从营盘 M15号古墓中发掘出来的干尸服装。 这究竟是怎样一套服装,竟能得到来自杭州、新疆两地研究机构的高度重视? 这一切,皆源于盗墓贼在营盘历史上疯狂的窃取行为。 其实,早自斯坦因开始,作为“楼兰道”中的主要城镇营盘就一直饱受盗墓的痛苦。不仅是他曾经在营盘挖掘了大量的文物,其他盗墓团伙也在这里挖掘了众多文物。 营盘,几无安宁。 考古人员不得不对这些古墓进行抢救性挖掘。1989年,巴州文物普查队在营盘墓地清理被盗墓9座,而1995年和1999年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两次发掘,共发掘墓葬112座,清理被盗墓百余座,出土文物400余件。 新疆考古研究所李文瑛在营盘城遗址 “营盘墓地共出土服饰等196件,有些是完整的,更多的是残片。”中国古代纺织品鉴定保护中心副主任、中国丝绸博物馆研究员薛雁介绍说,“新疆考古研究所曾对其中的一部分进行修复,但因各种原因未能全部完成。” 这具干尸身上所穿服装,即是未被修复的文物之一。 赵丰说,干尸之所以能引起研究人员的注意,是因为这座墓葬整体保存的完好性,尤其是他身上的衣饰,风格独特,而且大部分几乎无损。 “得把衣服从干尸上揭取下来,否则不利于衣饰的保护。”面对干尸进一步的腐烂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这才有了赵丰和李文瑛之间于2004年那次历史性的会面。 汪自强和尼加提在工作 “干尸为男性,外衣纺织物是红地人兽树纹罽,是一种精纺的毛织物”李文瑛一边走,一边记录到,“它采用双层组织,形成重叠的上下两层,这种毛织技术,到了唐代,又被丝织技术所借鉴。” “而从图案题材看,树下对兽的纹样形式在波斯装饰题材中很常见,裸体人物的造型则鲜明地表现出希腊罗马艺术的特点。”李文瑛继续写道,“综合以上人兽树纹罽的艺术、技术特征,推定它源于中亚大月氏—贵霜王国。” 红地人兽树纹罽袍 红地人兽树纹罽 “2004年7月14日,我感觉那可能是新疆历史上最热的一天。”汪自强回忆说,“当地为我们准备了一个朝北的房间,非常热,为了剥离工作,我们首先要对干尸还潮,这道修复工序即是将干尸放在一个用塑料薄膜罩起来的密闭空间内,加湿回潮。所以我们这些在现场操作的,人人大汗淋漓。” 干尸在加湿中,室内异常闷热,赵丰在一旁记录 干尸服饰保护修复中 “在两天的工作中,我们发现,干尸所着绢内袍的前胸、领口、绢面毡袜的袜面袜底、腰间所挂香囊的镶边上都有贴金,用金特别多。”汪自强判断,这种贴金技术是汉魏时期比较盛行的一种印花工艺。 干尸脚底上的贴金 “男尸的裤子,在一开始时大家根据简单观察都认定是毛,但是经过我们的鉴定后发现是丝。”赵丰谈及,“这件织物,很可能是把用中原地区丝线做成的丝绸,拆除之后,用于当地重新纺线制作而成的。” 干尸的绛色花卉纹刺绣绢裤 在进一步的比对和实验中,中国丝绸博物馆副研究员刘剑发现,干尸身上纺织物的染色成份包含了西茜草和茜草,一种是古代新疆营盘当地一带的特产植物,而另一种则是中原地区的植物。 这也再次证明了李文瑛的论断。在墓主人生存的那个时代,中原和西域往来频繁,西域各地丝织技术得到了发展,这才有了如此精湛的织造工艺。 刺绣线的丝纤维 “在揭取衣物的过程中,我们还发现干尸背部从肩到足踝都衬有薄木板,层层白绢带将人体和木板缠裹成一体,两臂、手甚至每一根手指都仔细一一缠裹,之后才将衣、外袍穿戴整齐。”李文瑛和赵丰都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葬俗。 修复前的干尸 修复后的干尸 而李文瑛通过对纺织物图案的研究,对比同一地区其它断代明确的墓葬后发现,这具干尸的年代大致为东汉末至魏晋前凉时期,很可能属于公元3世纪末至4世纪初。 干尸的微笑 至此,关于干尸的一切都真相大白。墓主人所展示的高规格棺具、服饰,都表明了其不同寻常的身份和地位,服饰中所表现出的异域风情和中原影响,则证明了营盘 地区当时因丝绸之路的存在,而出现了东西文化融合的现象。 修复团队合影,右五为赵丰 如今,关于营盘的其它出土纺织物已经送到了杭州。 “2011年,考古所挑选其中50件交由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中国丝绸博物馆和浙江大学组成的团队进行数字化信息采集工作。”作为数字化项目的主持者,薛雁很期待最终成果的到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