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锺书集外诗拾遗笺注024

此日忽不乐

昼长悄悄夜如何，赠影酬形强自娱_（1）。恨故难量千斛过，言还不尽一书无_（2）。香能心绪飘烟篆，蜡亦煎心滴泪珠_（3）。賸有微波词赋托，最怜鸿断与鱼枯_（4）。

【笺】

此诗刊于《国风半月刊》第6卷第3、4期合刊，1935年2月1日。诗写与杨绛离别，不见来信之苦情。

【注释】

（1）“昼长”二句：白天静悄悄，夜里又会如何？自己形影相答，勉强打起精神来自娱自乐。

赠影酬形：身体和影子相互对话，比喻身影孤单，茕茕孑立。语出晋陶潜《形影神三首》之形赠影》与《影答形》两首诗题。

首联写自己白日孤寂，夜里也是无聊。

（2）“恨故”二句：这离恨，难以称量，超过千斛重；情语说不尽，却不来一封信。

千斛：形容数量多；斛，容积单位，一斛本为十斗，后来改为五斗。宋吕胜己《蝶恋花》词：“何似当初情未熟。免教添得愁千斛。”

（3）“香能”二句：心绪郁结，像香烧成烟，飘着如篆字；煎熬的心，如蜡滴下了泪珠。

香飘烟篆：指焚香时所起的烟缕，因其曲折似篆文，故称。宋张九成《夏日即事》：“重帘半卷鸟声乐，閒看炉烟篆髻螺。”

蜡滴泪珠：蜡液滴落如人泪珠，形容人的眼泪。唐李商隐《无题》：“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颔联与颈联四句，句式犯复，颇为呆板。

（4）“賸有”二句：还有情意托此赋来传达，最可哀的是，恋树心也断绝了。

微波词赋托：女子的眼波情意，借着词赋来传达。语出三国魏曹植《洛神赋》：“无良媒以接懽兮，托微波而通辞。”

最怜：最可哀悯。宋辛弃疾《鹧鸪天》词：“最怜乌鹊南飞句，不解风流见二乔。”

鸿断：书信断绝。鸿，指鸿雁传书，典出《汉书．苏武传》：“昭帝即位。数年﹐匈奴与汉和亲。汉求武等﹐匈奴诡言武死。后汉使复至匈奴﹐常惠请其守者与俱﹐得夜见汉使﹐具自陈道。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某泽中。使者大喜﹐如惠语以让单于。单于视左右而惊﹐谢汉使曰﹕'武等实在。’”宋张孝祥《浪淘沙》词：“鸿断鱼沉。一书何啻直千金。”

鱼枯：此指不见鱼书。鱼书，语出东汉蔡邕的《饮马长城窟行》：“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明刘基《燕歌行》：“美人迢迢隔云霄，青冥无梯海无桥。鱼枯雁死星芒消，沉沉思君不自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