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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文学家吴敏树时代隔现在不是太遥远，从他出生到现在也就是二百一十多年，通过读吴敏树诗文，我们就会知晓吴敏树时代乡村民俗，进一步就知道古今乡村民俗有什么差异。 1、春祭 春祭是一种宗庙、宗祠之祭，在吴敏树时代，岳阳地区的春祭活动一般是在春分日举行的。 吴敏树曾写过春祭文，春祭文曰：惟春之分日载阳矣，雨泽既降百物昌矣。感怀荣木枝叶光矣，念我时祀心勿遑矣，果羞嘉荐品有常矣，农田稻醴庶馨香矣，伏惟尚飨。 春祭主要目的在于祈祷上天赐福万民，风调雨顺。 2、水禊活动 这是在水边举行的一种清除不祥的祭祀，分为春秋两季进行，春季在暮春时节。 吴敏树写过一首《水禊吟》，诗曰：东风吹飞花，花落东流水。绿波春荡漾，含光照罗绮。阿侬住江干，结伴禊良辰。已折岸上柳，复采洲中兰。采兰兰叶稀，折柳柳花飞。恋春春却去，忆郎郎不归。多汲井底浑，多愁心上烦。持将清和节，除却侬病根。 来水边祭祀的主要是女子，他们在水边采兰折柳，祈祷远去的郎君平安，祈祷自己烦躁的心绪平静下来。 3、铜盘迎神 铜盘迎神是鹿角地区独有的活动，铜盘神就是铜柈湖的神，在《水经注》里，“铜盘” 又叫“铜柈”。铜盘神很灵验，当地人每年春秋两季要在铜柈湖举行祭祀。 1836年，吴敏树写了一首《铜盘迎神乐歌》，诗曰：苏钲荆爆破云热，兰洲蹙浪跳春雪。寒阴鳞起黑龙文，灵飚趋送钱塘君。神羊饱啮东湖草，青津喷洒红尘道。山边娇鸟学鸣驺，屋外浓桑擎翠葆。野荐罗筵八尺长，肥鸡大豕烧粱香。环珓堕地晴日光，布谷飞啼生早秧。 场面很盛大啊！ 你看，装饰着流苏的铜钲如荆爆样破云发热，长着兰花的洲渚在波浪的涌聚下春雪般跳跃。寒气鱼鳞般罩在黑龙文身上，神风急忙送走了钱塘君。神羊吃饱了东湖草，青涩的唾液喷洒在红尘道上。山边的娇鸟学着古代跟从显贵出行并传呼喝道的骑卒，屋外的浓桑就像天子出行的仪仗。在野推荐华美的宴席有八尺长，还有肥鸡大猪和香喷喷的高粱酒。占卦的器具落在地上日光闪耀，布谷鸟边飞边叫着快插早秧。 肥鸡大猪、高粱酒、占卦的器具、布谷鸟的鸣叫，隆重而热闹。 4、清明节 清明节是一个很重要的民俗节，通过祭祖和扫墓的活动，激发子孙的孝心，增强家族的认同感和凝聚力。 1836年清明节，吴敏树正在去京城赶考的路上，他写了一首《清明日博平作》，诗曰：故园今日共清明，弟侄遥应误计程。想释慈亲游子念，不知烟雨博平城。 清明节要祭祖了，吴敏树却还在远地，与母亲大人免不了要互相欠起，没办法啊！ 1847年清明节，吴敏树在浏阳学官任上，不得回家祭祖，他写了一首《赋得清明无客不思家》，诗曰：才到清明节，风光故里夸。几人同作客，微我独思家。此日新槐火，他乡问杏花。归心分路远，望眼一时遮。上冢前年记，群儿笑语哗。纸钱非故陇，旅馆漫停车。惜别曾攀柳，言旋悔及瓜。屡吟高子句，书感寄吾巴。 这时，吴父吴母都去世了，大哥老弟也去世了，该祭祀的时候自己却不在家里，只能写首诗遥寄一份感情。 1860年正月里，吴敏树因为公事去了郡城，此后，老天一直下雨，直到清明日才晴，便去乡下踏青，写了五绝句，诗曰： （１）今年春雨作寒甚，寒过清明才好风。村里黄花白花路，兜舆来往乱香中。 （２）白叟渡前春水生，黄婆墩外夕阳明。风光不是今年薄，多在乡村未入城。 （３）爱趁山边与水边，小吟初雨薄晴天。芳华媚然看春眼，惜我不如春少年。 （４）塘上好风吹钓丝，溪头新水上鱼时。莫问人间官事了，平生憔解作儿痴。 （５）割肉家家祀社神，桐花风暖种秧辰。今年时节春晴晚，辛苦牛犁忙杀人。 走出户外，便看见了许许多多美好的事物，黄花、白花、桐花、春水、夕阳、钓翁、上水鱼、 割肉祭神，牛在犁田，这些美好的风景只在乡里看得见。 1861年清明节，吴敏树写下一首《辛酉清明日见桃花》，诗曰：春来两月少逢青，懊恼中宵听雨声。终是天公有时节，桃花红树作清明。 清明日老是下雨啊，幸好有桃花红树来打扮它。 1870年清明节，吴敏树写下一首《清明日往复鹿角》，诗曰：平生多分是田园，款段闲行便出门。草碧近连莺柳岸，花明先照雀梨村。人烟小市楼飞影，湖埠春阳雨夺痕。正是清明好时节，老人虽懒不忘言。 吴敏树说我虽然老了，也很懒，祭祖的话我是不会忘记的！ 5、端午节 端午节是龙升天的日子，也是祭祀龙的日子，战国时的屈原在这天投汨罗江而死，后人便附会端午节祭祀屈原。 1835年，吴敏树写了一首非常好的诗《端午食粽》，诗曰：汨罗一勺寒涟漪，下有千载忠魂悲。乡人自古致哀调，楝叶裹粽蟠彩丝。贾谊投书马迁叹，行人多少痛哭辞。何况长沙父老泪，滴向波流无尽时。恨谁推堕竟沉没，茫茫求索饮食之。江山苍凉烟雾暗，波浪喷涌蛟龙移。湘妃鼓瑟水仙出，文鱼拥驾灵旗飞。荷衣兰佩众香发，瑶席迎荐三闾祠。招魂天问作迎送，曲罢神去天容悲。自从秦汉故事重，岂独荆楚遗民思。如何今人值佳节，但纵口福忘前师。此物应关馂余惠，当年奚啻巷祭私。江头竞渡亦非古，索钱拼命穷水嬉。子推死禁太原火，世间习俗由来痴。当食不觉三叹息，风雨萧瑟来江湄。 这首诗叙述了端午食粽的来源，屈原太冤屈了，他只不过是在漫漫求索路上讨生活啊，是谁逼死了屈原？神灵都认为他太冤屈，楚国的江山苍苍凉凉如同笼罩着烟雾一样黑暗，因此，蛟龙在水底游动喷涌着波浪。湘妃鼓着瑟水仙一样出来，文鱼簇拥着车驾灵旗在飘飞。穿着荷叶般的衣裳佩着兰花众香齐发，在三闾祠摆着珍美的酒宴迎接推荐你。唱着《招魂》《天问》的曲子迎接你，一曲唱罢神灵飞走，老天也在悲戚。 1836年，吴敏树从京城赶考回家，端午节那天正在陈留道上，他写了《端午陈留道上作二首》，诗曰：（１）新麦作馒头，当门祭端午。艳艳蜀葵花，小髻陈留女。（２）我家住潇湘，清酒泛蒲觞。白头感佳节，念儿在他乡。 在他乡想起了清酒和菖蒲，而清酒和菖蒲是湖南人过端午节的必需品。 6、鬼节 中国人往往把七月半称为鬼节，鬼节前三天，都可以给去世的亲人烧纸钱，祈望先人在阴间不欠钱用。 1858年，吴敏树写下一首《七月十五日作》，诗曰：月始新秋满，高空一色凉。纸钱家祀鬼，稻秆屋堆场。犬静闻虫急，风微觉露香。年丰兼盗远，乘夜独徜徉。 吴敏树这天是在夜里给先人烧纸钱的，月亮圆圆的，他一边烧纸钱，一边在月下徜徉。 7、中秋节 中秋节是中国传统节日之一，历史悠久。 赏月是中秋节重要内容，1842年中秋夜，吴敏树和孙由庵在一起赏月，吴敏树写下《中秋夜同孙由庵观月》，诗曰：命酌桂花下，仰视中天月。秋波今夕盈，皓彩散林樾。浮云尔何意，漫满长空黦。蔽翳固难消，光明未能歇。人间易显晦，尘表信高揭。想见层霄间，驰晖射金阙。我愿缚长帚，一扫重昏发。澄观宇宙内，流照尽穷发。 赏月的人不愿意天上有一丝云彩遮蔽月华，你看他想象是何等丰富：我愿意扎一把长帚，扫去漫天阴霾，让月光铺满地面。 1844年中秋节夜，吴敏树和毛西垣在一起赏月，他写了一首诗，诗曰：明月有情物，夜夜流清光。我心与月好，引领遥相望。月虽不能言，对之倾一觞。自然远尘俗，浩欲凌空翔。况我平生友，皎洁不可量。圆辉若面目，冰玉作中肠。往秋对佳月，君每不在旁。思君如望月，惟恨浮云长。明年当此夕，恐君天各方。但应多饮酒，无月亦何妨。 在诗人看来，月亮是皎洁的，好友西垣是纯洁的，美好的东西凑在一块是多么的难得，明年中秋夜，西垣你在哪里？ 1852年，吴敏树在京城逗留一整年，中秋节自然是在京城度过的，他写了《中秋都门》二首，诗曰：（１）故园兵马无家信，日日逢人只道忧。知否洞庭今夜月，更劳儿女作中秋。（２）日见军书下邸抄，长沙围里战锋交。懵腾烂醉长安月，据地犹能作虎咆。 这一年，天国的战火已经烧得炽热，吴敏树无心赏月，只担心着家乡的安危，洞庭湖今晚上的月亮只能劳烦儿女去赏了。 1853年8月，湘军取得对太平军的节节胜利，吴敏树一家人也从平江洞回到老家过节，中秋节这天，他们住进了老屋，吴敏树写了一首诗，诗曰：避乱经时返故丘，先人老屋有遗留。中天犹是团圆月，莫为人间憾此秋。 天上的月亮，怎会知道人间的战争，没人赏你，你不要遗憾啊！ 1853年，吴敏树好友毛西垣去世，1856年中秋夜，吴敏树在月下闲坐，想到了毛西垣，想到了过去中秋夜和毛西垣一起赏月的情景，就赋诗一首，诗曰：旱年秋半尚骄阳，无露多风夜不凉。坐对青天看佳月，似闻寒雨送啼螀。 夜赏圆月，耳听寒蝉，西垣在哪里呢？ 1862年8月，吴敏树送试长沙，中秋那天，罗念生、曹镜初、丁果臣几位朋友来到吴敏树寓所，然后邀往又一村书局同饮，这晚微雨，月在云际，念生向吴敏树索诗，吴敏树写了一首诗，诗曰：秋宵鼓吹动芳尘，锁院风光察院邻。来赏雨边云里月，共为场外局中人。修书定已烦公了，饮酒何妨酌我频。却笑五经王子佩，八千文士不容身。 8、秋祭 秋祭日当在秋分日举行，与中秋节时间接近。 吴敏树为秋祭写过秋祭文，秋祭文曰：惟秋之分辰在酉矣，稻登高庾岁其有矣，粢盛既供以为酒矣，佳殽果蔌牲肥壮矣，于时载尝神宜受矣。自春徂兹亦云久矣，露浓华桂香盈手矣，念我先人留遗厚矣，析薪诚劳惭负荷矣，幸时康泰嬉男妇矣，捧承而进群趋走矣，明灵隆格惟其右矣，尚飨。 先人遗留丰厚，老天风调雨顺，老百姓安居乐业。 9、重阳节 九月九日重阳节是吴敏树时代很重视的一个节日，这一天的主要活动有登高祈福、秋游赏菊、佩插茱萸、祭神祭祖及饮宴求寿。 1842年重阳节，吴敏树和同孙由庵、罗敬业、吴士迈一起在后山登高，赋诗一首，诗曰：秋原肆瞻眺，四野忽已宽。兹山高未极，平望浮云端。洞庭叶正下，潇湘波始寒。采兰竟谁赠，艺菊聊可餐。中园富佳色，亦有黄与丹。岂其落帽赏，要趁新醪欢。孙子饮量薄，兴来不辞干。醉时就几睡，所羡神理完。 近看园中，黄色的红色的菊花应有尽有，远看湖中，洞庭湖上正飘着秋天的落叶，潇湘水开始发出寒声。喝酒吧，孙由庵一口一杯，很快就把自己灌醉了，躺在榻上。 1844年重阳节，吴敏树和毛西垣、孙由庵来到鹿角将台山登高，赋诗一首，诗曰：何代营军土一丘，登临如此亦销忧。湖波浩浩自终古，风物萧萧皆九秋。落叶声中来雁远，斜阳影外去帆收。明年此日多相忆，不醉茱萸已白头。 将台山登高揽胜，他们看到了什么呢？洞庭湖从古到今水波浩浩，风物萧萧已经进入九月深秋。从落叶声中就知道大雁从远方飞来了，夕阳西下影子外远去的船帆收起来了。 1852年吴敏树滞留京城，重阳节那天，一帮同仁相会于岳阳会馆，他赋诗二首，诗曰：（１）功名无分扫尘埃，燕市高歌亦未才。泪落重阳诗句里，故园花傍战场开。（２）三百青铜也自豪，酒家楼上可登高。诸君若有横戈力，莫著官袍著战袍。 天国战争已经开始了，他的眼泪落在重阳节的诗句里，仿佛看到家乡的春花傍着战场开放。完了就对大家说，各位先生如果有横戈之力，那就别穿官袍而去穿战袍上战场吧。 这一年，湖南的书生已经有很多人穿战袍上战场了！ 1855年九月十日，吴敏树弟媳妇带着孙子从平江逃难回到老家，他赋诗一首，诗曰：人事匆匆忘节物，转惊昨日是重阳。白须抱与孙儿捋，胜把黄花笑一场。 重阳节过去了竟然不知道，为什么呢？战争的缘故啊！ 1856年重阳节，吴敏树写了一首《丙辰九日》，诗曰：交无年少登高绝，地逼兵危望远难。九日莫嗔诗兴减，三秋不为菊花寒。但凭儿女知过节，欲别家乡当去官。江汉混茫须即了，湖山摇动未曾安。 吴敏树说，交往无论年少年长，你登高就要穷尽高地！ 1861年重阳节，吴敏树写了一首《九日游湖上登高饮田舍》，诗曰：十年兵马无佳节，九日湖山欲放歌。有酒且从田父饮，占秋惟觉洞庭多。风高近浦帆归岸，日落遥天鸟逝波。直北迤东俱在望，敢知忧喜事如何。 他说，十年战火纷飞，没过一个佳节，九日游湖山登高就想高声歌唱一回。有酒就到老农那里去喝，只觉得洞庭湖占的秋色特多。 1869年重阳节，吴敏树和李云轩副将、胡湘杜学博、方恬臣孝廉以及家伯乔院长在吕仙亭登高，赋诗一首：秋深湖始寒，木叶下亭际。登高爽病骨，浩然天风厉。林开廋石竦，云远危峰异。君山青更静，一字书波媚。道香生静室，灵气虚檐内。虑淡语不哗，观空物皆备。风流阅今古，兴废垂文记。陈迹付他年，初书展奇意。黄花迟未开，白酒少犹醉。欲呼黄衫客，飞鹤从吾寄。 诗人在细心地观察着，深秋来了，湖水变得寒冷起来，树叶下落，此时登高，竟可以使病骨清爽起来。他在吕仙亭看到了天风、树林、瘦石，看到了湖中君山岛的青翠幽静。 吴敏树写重阳节的诗还不止这些。 我们再回转来说说古今民俗节有何不同，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说的仅限于我们岳阳。在我们岳阳，古今民俗节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宴饮，亲人聚会，大快朵颐，喝得酩酊大醉，只要是民俗节，没有不聚会的，没有不宴饮的。不同的地方有很多，春祭秋祭现在就没人搞了，春天秋天去水边作水禊活动的事也没有了，铜盘湖迎神更是不见了。重阳节的变调更是有味，农民是不过重阳节的，单位上过重阳节变成了过老年节，只有退休职工过这个节日，而且不是去登高赏菊、佩插茱萸，而是回到单位吃一顿饭，饮一杯酒，领一个红包，谁都没在意吴敏树醒过来会打他们的屁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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