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凉山的大火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31名救火英雄不幸殉职。他们当中,有27人是凉山州森林消防支队的队员,1个80后,24个90后,2个00后。 他们有的刚结婚不久,有的是家里的独生子,本来都有着无限的未来,却转眼间和父母天人相隔。 在这世上,恐怕再没有比失去孩子更加痛苦的事了。就像《地久天长》里讲述的那样,不会游泳的儿子溺水身亡,留给父母的只有无尽的悲伤。 《地久天长》 岁月滚滚流逝,但伤痛却始终如一。因为自己的孩子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可以替代。 这个话题,让我想到最近新出的一部冷门韩国电影——《幸存的孩子》。 在这部影片中,一个叫恩灿的孩子不幸离世,原因碰巧也和溺水有关。 不过恩灿并非不会游泳,而是为了救朋友奇贤。因此在他死后,学校将他追封为“义士”,并给了他的父母一笔赔偿金。 但对于恩灿爸妈来说,这些都无济于事。 丧子之痛无法愈合,他们终日消沉、以泪洗面,生活却仍旧要继续。 一天,恩灿爸在工作时,偶然看到被儿子救下的奇贤,遭受了一群少年的欺负。 想起他与儿子的关联,恩灿爸便主动找对方聊了聊。 这一聊他才得知,原来奇贤已经休学。 他的妈妈失踪、爸爸再婚离开,可以说他已经彻底被家人给抛弃了。 出于对恩灿的思念,恩灿爸把情感转移到了奇贤身上,决定收他为徒、教他手艺,希望他能够自力更生。 而奇贤也没有辜负恩灿爸的一番好意,他听话踏实、学东西很快,不久后还考到了职业资格证书。 随着相处,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就如同真正的父子一样。 但没过多久,恩灿妈得知了老公收留奇贤打工的事。 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当晚就和恩灿爸大吵了一架,质问他为什么要帮害死自己儿子的人。 但随后恩灿爸的一段话,却让两人陷入了沉默当中。 他告诉妻子——“让恩灿去河边玩的人,是我;我帮他,是因为恩灿用自己的生命救了他。” 就这样,恩灿妈也开始尝试着接受奇贤。 一来二往之下,奇贤受到了恩灿爸妈的喜爱,他们三人的心越来越近,一起出门野餐时,就像一家人一般其乐融融。 然而,温馨的氛围下其实暗流涌动,因为奇贤内心一直隐藏着一个秘密。 看到恩灿爸妈对自己如此之好,他有好几次愧疚难当,甚至忍不住落泪,仿佛在逃避什么。 这是因为,恩灿的死,远不止救奇贤那么简单。 就在三人野餐回来的那天,他们遇到了恩灿出事时一起去玩水的朋友俊英。 奇贤的内心非常煎熬,在第二天,他就忍不住把隐瞒的真相告诉了恩灿妈妈。 原来,奇贤根本不是恩灿的朋友。 在学校里,奇贤一伙和俊英他们玩不到一块去,经常爆发矛盾。 当时,为了给俊英一个教训,奇贤一伙想把他扔进水里。 没想到,恩灿忽然跑出来进行劝阻。于是他们就把目标转移到了恩灿身上,一遍遍地把恩灿按下水、朝他扔石头。 直到恩灿死了,他们才发现事情闹大了,最后统一口径,并逼迫俊英说恩灿是为了救奇贤而死的。 这个真相过于残忍,恩灿妈听完之后眼泪夺眶而出,整个人都恍惚得快要崩溃。 当她把真相告诉恩灿爸后,痛苦而愤怒的两人,决定带着奇贤到警局报案,并让所有相关孩子及其家长来接受审讯。 他们本以为能为孩子讨回一个公道,但没想到,更多让人心寒的事情接连发生了。 先是学生家长纷纷对恩灿爸妈不满,不愿把自己的孩子送进警局,恩灿爸还被一个家长给打了一顿; 接着,校方担心事情闹大了影响学校声誉,派人来平息事端,劝恩灿爸妈“接受现实”; 最后,检察官也表示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对本案不予起诉。 所以说,事情发展到这,真相已经不重要,让恩灿继续作为“救人英雄”而存在才重要,因为这符合所有人的利益,除了痛苦不堪的父母和心存愧疚的奇贤。 认清事实之后,恩灿爸妈心力憔悴,再也无法承受,他们做了个惊人的决定——离开这里,但在走之前要把奇贤约到河边,亲手杀了他,为恩灿报仇。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自己本性里的善良。 在奇贤被按倒在地、奄奄一息时,恩灿爸看到他眼角流下的泪水,突然停下手来。 而当奇贤出于内疚,身上装满石子准备沉河自尽时,恩灿爸妈又忍不住把他救上了岸。 整部电影,就在这样无解的状态下结束了,没有丝毫预兆。 总的来说,这部《幸存的孩子》拍摄手法十分写实,没有配乐、没有滤镜,采用的都是自然光源,镜头和剪辑也没那么讲究,甚至显得有些粗糙。 但是,它的故事却特别具有现实意义。 通过恩灿溺水身亡的真相,不仅折射出了韩国社会校园霸凌、教育机构和执法机关不作为等现象,还反应出了微妙而功利的世道人心。 在影片中,周围的人与恩灿爸妈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开始,当恩灿被追封为“义士”时,人们没有多么关心他俩的丧子之痛,甚至还直言“恭喜”,拐弯抹角地打听赔偿金有多少。 到后来,真相水落石出,恩灿爸妈到警局报案,学生家长义愤填膺地叫嚣——不是都拿到赔偿金了吗?还有什么好冤枉的! 在这些人眼中,仿佛没有什么东西是金钱不能解决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比金钱更值得关注。 可是,人之所以为人,不就是因为拥有情感吗?失去亲人的痛苦,是多少钱也弥补不了的啊! 与他们相比,恩灿爸妈对待赔偿金的态度则截然不同。他们没有打算把这些钱留给自己,而是全部捐给学校作为奖学金,希望可以鼓励学生们好好学习。 不仅如此,恩灿爸妈与奇贤间的恩怨纠葛,也让我们看到人类情感的复杂机理,远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 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对比王小帅的《地久天长》和是枝裕和的《步履不停》来看。 因为在这三部电影里,有一个剧情设定十分相似——主人公的儿子溺水身亡。不过,悲剧发生的原因不尽相同。 在《地久天长》中,刘耀军之子刘星是被玩伴沈浩劝说下水;在《步履不停》中,长子纯平则是为了救一个落水儿童。 《步履不停》 但不论出于何种缘故,丧子之痛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法愈合的。 刘耀军夫妇和沈浩的父母关系要好,因此问责与愤怒成为了不可能,痛苦只能埋在心底。为了弥补创伤,他们领养了一个孩子,也给他取名叫刘星。 可这个孩子因为自己的替代品身份,对他们充满怨恨,还断绝关系离家出走。直到影片最后,他们才有了一个象征性的和解。 《地久天长》 而在《步履不停》中,纯平父母看上去已经释然,实际上痛楚早已刺入肌骨,流淌在了平静的生活中。 以至于多年过去了,每逢长子的忌日,他们都要叫来那个被救的孩子,目的就是让对方永远记得、让他愧疚和难堪,这成为他们唯一的宣泄方式。 纯平的父亲甚至曾经对次子直言——“那没用的东西,我儿子为什么要救他?” 在父母的心中,如果纯平还活着,他会成为一名医生、会比这个被救的孩子优秀得多。 两者相比,纯平活着更有意义。 回到《幸存的孩子》中来看,恩灿的死不是意外、也不是救人,而是校园霸凌的恶果。 换言之,他是被人害死的。 但如今,这个曾经参与霸凌的孩子在愧疚中得到了自我成长,甚至要通过自杀来寻求解脱。 当恩灿爸妈面对这样的奇贤时,说不恨他是不可能的;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们又与之形成了本能的情感羁绊,这让他们的内心更加纠结而煎熬。 最终,他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不但没有杀掉奇贤,反而还救了他。 我想,尽管人性是复杂的,也总有我们要提防的阴暗面,但恨意无法给人带来解脱。无论何时何地,人性中那些温暖与美好的感情,也始终会存在。身处痛苦中的人们只有相信这些,才能最终获得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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