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武侠小说风靡全球的华人世界,波及其他一些语言的读者。我也经不住诱惑,于几年前特意购买了他的多部小说。借着一次因病住院的机会,拜读了一遍。结果自然是佩服得不行。 几个月前,当我在书店看到作家出版社出版的《金庸散文集》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未进家门,一路之上就开始想象到家后阅读金庸散文的愉快情景;一进家门,便百事不管,迫不及待地捧读了起来。 这一本《金庸散文集》是作为香港“《明报月刊》四十年精品文丛”五种之一出版的,而这个文丛的口号是“汇聚全球华语大家的思想盛宴”。该文丛还设立了两个华丽的委员会:顾问委员会,编辑委员会。海内外十六位着名作家学者名在顾问委员会单子中。自然,金庸是该委员会顾问主任之一。关于这本散文集,书的套封上有这样两句定义:“中国大陆唯一一本金庸授权正式出版的散文作品集,金庸先生重新亲笔校订经典版。”可见,这是一本由着作者和出版社联袂,隆重推出的一本散文着作。 不知是否有意安排,《金庸散文集》共选入金庸本人不同时期散文作品七十二篇,数字正好跟传说中的孔子弟子“贤者七十二人”相等。我相信,这一本正文三百五十一页的散文集,是可以全面反映金庸先生散文创作艺术成就的。 但是,大致翻阅一遍之后,我不免有些失望:金庸先生写武侠小说无疑已经超凡入圣,但是散文成就却实在只是平平。具体而言,才识情趣都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基本上只做到了条理清晰自然,语言流畅准确。我原本期望从集子中读出金庸先生富有魅力的人格与性情的期望,完全落空了。 散文集中的散文分成十二个栏目:看戏,听歌,品舞,赏画,观影,杂说,翻书,出版,写作,游记,访谈,读史。文章多的栏目,例如“观影”,有二十多篇;少的栏目,例如“访谈”,只有一篇。从标题看,这些文章都应该是比较能够贴近现实生活的。但是,实在是遗憾,如同使惯了刀的侠客拿起枪就找不到感觉,金庸先生在写这些散文时,也完全没有了写武侠小说时的潇洒倜傥,十分拘谨,将他内心的真性情捂得严严实实的,半分不肯透露。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五十年间的作品,看不出其中有任何的不同。生命的成长、成熟过程,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也许有人会说,金庸先生禀赋特异,一开始写作就臻于成熟了。但我认为,散文写作倘若不能跟作者的生命一道成长、成熟,那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好比标本制作家把原本鲜活的动植物制成了干枯暗淡的标本,金庸先生将原本五彩缤纷的世界写成了黑白色,将酸甜苦辣的人生写成了一种淡淡的甜味。此外,写作手法上,也存在缺少变化的问题。百篇如同一篇、末篇如同开篇的作品集,读起来就难免郁闷。 这大概也正应了唐人韩愈所说的,“术业有专攻”。散文跟小说虽然同属写作行业,但仍然是不一样的“术业”。因此,能写好小说的,未必能写好散文。 可能有人会举出鲁迅等作家作为反对我的论点的证据,说鲁迅等作家不是小说、散文都写得很好吗?但是,我认为,在鲁迅身上正好体现了小说跟散文相克的特点:鲁迅的小说都很短,他没有写出长篇小说。我认为,这其中的根本原因,不在于鲁迅忙于战斗,没有时间坐下来写作,而在于鲁迅太擅长于写散文。即使在上海时期,鲁迅都有那么多时间从事长篇小说、文学理论着作的翻译工作,不可能没有时间写长篇小说。不只是鲁迅,许多散文写得好的作家,小说都写不长。沈从文、孙犁、汪曾祺,皆为其例。原因何在?也许在于小说是一种讲故事的文体,而散文是一种抒情说理的文体;讲故事不怕展开,不怕错综,不怕松弛,抒情说理却讲究收敛,讲究单纯,讲究凝练。丰子恺曾把古体诗比作年糕片,而把散文比作经过膨化的年糕片。比起散文来,小说如同经过膨化的年糕片。 我写这篇文字,不是为了对着名作家进行求全责备式的批评,主要是想说一说我对小说散文两种文体的一点认识,一点看法。 金庸:人到无求品自高 以前有很多人问过我,我最喜欢哪些历史人物?如果让我选,我最想当哪个历史人物?如果让我选,我最想当哪个历史人物?其实中国历史最舒服的人就是乾隆皇帝,一生下来就是皇帝,也没皇位争夺问题,也没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一生舒舒服服当个太平皇帝,还为中国建立很大的版图,荣华富贵至死,也没什么家庭悲剧,这个人生是很圆满的。 西方人的文化背景不同,大家都知道史诗 ' 伊里亚德 ' 的故事:希腊人去打特洛伊城,就为了一个美人海伦,海伦现在成了西方社会中美人的代名词。在希腊神话中,有三个女神,一个是希腊大神的妻子朱诺、一个是雅典城的守护神雅典娜、一个是爱神维纳斯,她们三个一向自认最美,便请特洛伊城的王子评定谁最美丽?这个评定、选举是经过贿赂的,当然是不公道,说来这种选举文化不但最差、也最落后。朱诺贿赂王子,要给他全世界最多的金子、财富;雅典娜要给他全世界最大的智慧,成为最聪明的人;维纳斯则说,可以给他全世界最美的女人做为爱人。王子心想,他已经是个国王,财富不少,而当个聪明人能干什么?所以决定把金苹果给了维纳斯,希望得到全世界最美的女人 ── 他得到了海伦。 如果把这个问题回到自己,你我会做怎样的选择?我想选最有财富或最聪明的人都不少,但选最美的人可能希望得到最爱的女人,你爱的女人不一定要最美丽,最美丽的也未必是最好的爱人。西方人的想法和中国人相当不同,如果你问我究竟想当那种人,我总希望自己是有很大的聪明智慧,可以解决人生的很多问题。 世界上的哲学家归纳人生,最后总会发现人生其实很痛苦,有很多问题不能解决。释迦牟尼讲生、老、病、死,都是痛苦的,佛家还提到 ' 怨憎会 ' ,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老是如影随形跟在旁边,分也分不了,这是一种痛苦;还有 ' 爱别离 ' ,和自己亲密的人分离也是痛苦;还有 ' 求不得 ' ,想得到的东西,最后总是得不到,想研究某种学问,老是弄不懂,想考那个大学考不进去;做生意想赚一笔钱赚不到;想发展很好却不成功,总之世界有很多事情求不得,因为求不得而有痛苦。 我们知道,佛家解决的方法是得智慧,得智慧后,这些痛苦的事情就能解决,因为看破了人生之痛苦无可避免。智慧与聪明不同,聪明可以解决小问题,智慧却能解决大问题,如果实在求不得,就不要求他,不求就没有痛苦。中国人讲 ' 人到无求品自高 ' ,一个人如果不执着追求一件东西,人品自然会高尚,想争取,自然要委屈自己,到了什么都不追求的境界,人品也就清高、逍遥自在。要达到这种境界,当然要有很大的智慧。过去也有人问我想当中国历史上的那两个人?我说我想当范蠡和张良这两个聪明人,他们建立了很大的功业,但后来成功后功成身退,也不贪、也没做什么大官,带着漂亮老婆逍遥自在,这种人很难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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